平南侯宗衡

第68章 卧谈会

    “你们睡吧,我坐一宿也是可以的。”秋晚意小声说完,尴尬的坐起来。

    宗衡将她摁下来,让她别出声。他正在试探,留下来的两个护卫,到底武功多深,是否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换儿,方才我打了你,母亲不知情,向你道歉。”梁嘉晚平静的躺着,又往外挪了挪,给年轻人更多空间。

    秋晚意的确是因为听到了宗衡的声音,以为他在梁嘉晚这边,所以匆忙从佛堂爬起来,跑到了母亲的房里。

    “为何,你叫柯换,幻觉的幻还是呼唤的唤。”宗衡还在试探,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梁嘉晚都有些听不清。

    “交换的换。”秋晚意说道。“我娘生我的时候,父亲一心一意想娶母亲。所以,父亲看到我,就想到了这个字,交换的换,他说,此女,非我想要之女。”

    “哦,原来如此。”宗衡明白了,她叫亲妈叫娘,叫柯府嫡母,我的亲娘叫母亲。好冷漠的称呼啊,看来,我以后还是叫梁嘉晚,娘,这样好一点。

    先想想,哪首歌曲带他娘的。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儿在天涯,你在故乡,娘啊,娘啊,白发亲娘,黄昏时候,晚风已凉。行了,就这首了,存进我的中华小曲库,随时准备讨好梁嘉晚,宗衡在心底唱了两遍,加强记忆。

    “我试探过了,他们感觉不到。我们小声些,还是安全的。我起来打坐,你们俩睡,明日,想办法让我到佛堂。“宗衡说完,突然有点舍不得,假装不经意的摸了一下秋晚意的脸,这才爬起来,将凳子搬至角落,坐下。

    “母亲,我也睡不着,我也起来打坐吧。”秋晚意穿好衣服,将头发挽起,也搬了凳子到角落,坐下。

    梁嘉晚见状,只好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给秋晚意送了过去。自己的儿子,能杀沈光远,功夫必然很厉害,应该不需要,冻不着的吧。

    过了很久,终于等到梁嘉晚睡着了。

    两人四目相对。

    宗衡突然轻轻的笑。

    秋晚意也轻轻的笑。

    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或许,她明日,就是仇人。

    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或许,他明日,就会死。

    “晚意,这个,送你的。”宗衡将夜明珠掏出来,放到秋晚意手心。

    “这次杀人的报酬,归你。”他说完,突然有一种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交到女朋友手里的感觉。

    “你还欠阿婴一颗夜明珠。”秋晚意,却是那个提醒男朋友,第一个月,应该先把债还了的好女孩。

    “不急,我还能挣,下次再还一颗给阿婴。”宗衡心中暖洋洋的,看着角落里的秋晚意,只要天还没亮,她就不是柯不疑的女儿柯换。

    “好。”秋晚意将夜明珠放入怀里。只要天还没亮,他就不是宗善心的儿子宗衡。

    “宗衡。你今日,是来杀我父亲吗?”秋晚意终于还是问了这句,她紧张的等待,看着无尽的黑夜如何将她拖入深渊。

    “不是。”宗衡语气坚定,柯不疑在可拉拢名单里。

    “晚意,你怎么这样问?你父亲不在府中,我们跑过来杀他?你把我们想得太蠢了。”宗衡微笑,这傻姑娘,果然是她爹爹的好女儿。

    “你们?有人帮你?”秋晚意是个聪明的,一般的姑娘听见对方不是针对自己的家人,如释重负,直接哦一声这个问题就过去了。她不一样,她听到了重要信息,宗衡有同党。

    “恐怕,我们已经变成了我,我唯一的同党,是你。”宗衡想着裴收,我这个同党,两个字“呵呵”,也无能为力了。

    “你娘,可还好?”宗衡小心翼翼的问,反正迟早要问起的,那才是我的丈母娘。

    “在那边,应该是好的吧,死了14年了,我记忆中没有她,是你母亲带大我的。”秋晚意突然笑了一下,他们应该是兄妹。

    宗衡也不问,看着她。

    “母亲带大我,也没有用。我自然迟早知道,她同父亲的大喜之日,我母亲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死了。我娘也是骄傲的人,受了这些委屈,想不开,郁郁而终。你猜测的秋楼望,不是我爹,是我舅舅。“秋晚意恢复平静。

    她的娘亲,竟是官家小姐,却成了柯府妾室。想都能想到,柯不疑弄大了人家肚子,又不想负责,秋家小姐只能忍辱,同意做妾,将主母之位留给宗善心的娘子,梁嘉晚。宗衡惊诧不已,这柯不疑,真是个混蛋,该杀。

    对了,任法志说过,那秋木蓉,很漂亮,却是个蠢的。

    “你父亲,还有其他孩子吗?”宗衡很想知道,她的童年,是否快乐,除了母亲梁嘉晚这个尴尬的存在,是否有疼爱她的弟弟妹妹。

    “我们兄弟姐妹7个,四子三女,皆是庶出。他们的娘,都还活着,只有我,跟着母亲。所以,她们说我是拖油瓶。“秋晚意话音刚落,宗衡就笑了起来,似乎听到雷菲儿在梦里骂他。

    “我也是拖油瓶。”宗衡解释,他的眼睛看着秋晚意,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我懂事后,知道娘亲的惨死,经常折腾母亲,她也受了不少罪。有一件你的小衣服,被我在这房里翻到,偷偷绞碎了。她没打我,但是父亲把我揍了一顿。这两年,我也明白了,父亲是横竖不会对付她的,不管我怎么栽赃陷害,父亲都无条件的信任她。家里的男性,护卫,奴仆,亲戚,厨子,都因为我的恶作剧,离母亲这个院子要多远,有多远,所以这边越来越清净,少有人过来,你能跑进来,也是天意。“秋晚意不知道这样说,表明自己儿时没有受罪,宗衡心里能否好过一点。

    “嗯。“他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句。

    “我除了离家出走,去香州,去辽州,去巴州,三五个月回来一次,也没有其他办法,终究是要回来的。回来拿银子,拿到了,再跑。”秋晚意笑。

    “他们不找你吗?”宗衡担忧,我老婆是问题少女,太不让人省心了。

    “开始也找,后来就不找了,祖母说她在佛堂给我念经求平安,想必,母亲也是时常诵经求佛保佑我的吧。”秋晚意明明知道,母亲碎碎念的,都是保佑宗衡。

    “我母亲,经常打你吗?”宗衡心疼的问。呸呸呸,真是个恶婆婆,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虽说那梁嘉晚,是当真漂亮,一眼看过去,风姿绰约,有种一股独特的气质,不食人间烟火。没错,十六年后的小龙女,就是这种气质。看着梁嘉晚,再看晚意,气质大不同,倒是五官有些相像,原来是在这儿院里养大的,怎么能打自己养大的闺女呢。

    “没有,她不打我,今天是第一次,不巧,被你看见了。”秋晚意淡淡的说。

    “你,父亲对你好吗?”宗衡突然有些吃醋,秋晚意窃取了自己的人生,占据了他的母亲。

    “你为何这样问?我父亲,自然是对我不错,我是他的第一个女儿,怎么会不好。”秋晚意撒谎,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好,那就好。”宗衡满意的点头,没有看到她的泪水。

    “你呢,你过去十几年,过的好吗?”秋晚意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希望他也说好。

    “不好。”宗衡叹气,地里的活儿永远也干不完,摘不完的苞米,割不完的小麦,堆成山的花生,等着他一颗一颗揪下来。直到高三,全封闭的学校管理模式,他回不去了,父母终于找不到他,他不用下地干活了。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感受到贫穷的味道似乎在变淡,就是以前在鼻子尖儿的穷酸味,在高三那年,那股味道移动到了额头,淡了一点也是一点啊。

    “晚意?如果我明天能逃出去,你跟我一起走吗?”宗衡有些惊慌:“你别回答,想清楚,我不急着要答案。”

    “你不要问我这个问题,你问你母亲吧,她每天都想离开柯府,比我还想。这里是我的家,不是她的家。”秋晚意苦笑。

    梁嘉晚,是他们两人之间绕不开的话题。

    “宗衡,你是不是受伤了?”秋晚意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宗衡的气息不对,他在明显变弱。

    “对不起,晚意,我被你家那个宁护卫,捅了腰子,对不起,我要先睡一会儿了。”宗衡脸色煞白,再也遮掩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难怪他在床上,一直紧紧的抱着我,他冷啊。

    秋晚意赶紧拿出夜明珠,却看见宗衡栽倒的地方,已是一片血迹。再看自己衣服,早已染红,她刚才竟然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