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宗衡

第32章 送你一程

    “管军,徐茂那边准备的死囚到位了吗?”宗衡握拳凝眉。

    “已经杀了,正在陈府入殓。”管军禀告。

    “薛定芳住在了裴府,何攀,杜仲看着他,我倒是放心。不过,今日梁南钦跟我说,想要见儿子最后一面,我拒绝了,她挺生气。”宗衡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伤口。

    “大哥为何不安排,其实偷偷见上一面,也不是不行,母子一场,人之常情。”管军倒上热茶给宗衡。

    “不,没时间了,她还有最后一场戏要演,不然,薛定芳跑不掉。”宗衡摇头。

    “登基大典,咱们本来就没机会露面,这张脸倒是可惜了,得十几日才能好。

    梁南钦的演技,比我母亲的还要好。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抓我的脸,当时都把徐茂给吓着了。

    “大哥,来,洗一洗,我给你上药。”汪顺打了热水,把毛巾递给宗衡。

    “哎呀呀,汪顺,轻点儿。”宗衡龇牙咧嘴。

    “大哥,你想轻点,那你去柯府上药,秋姑娘定是轻手轻脚,还能给你吹一吹,我一个大男人,我轻不了。”汪顺把药膏直接塞宗衡手里,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了?”宗衡看向管军。

    “想打擂台赛,这不是一直没让他上场吗?不服气呢。”管军笑,接过药膏,小心细致的给宗衡抹上。

    “明天约了谁家护卫?”宗衡问管军。

    “沈家的,法家的,还有盖荣归自己要上场,那小子,城门校尉之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要不,让汪顺对阵盖荣归?”管军嘿嘿的笑。

    “行啊。汪顺,我给你出五百两,打赢打输,都得让盖荣归心服口服,做得到吗?”宗衡看着镜子里的汪顺。

    “大哥,这不是为难人吗?我打赢了,盖荣归自然服气,打输了,他怎会服气?”汪顺疑惑。

    “反正,咱们不打假拳。两个月来都不让你上场,不是大哥看不上你的武功,是大哥让你观察每一个公子,研究他们的脾性。

    就明天,给我拿下盖荣归,打得他满地找牙,然后你堂而皇之的送他回去,最好呢,伺候他一宿,这一宿的功夫,你总能把他老子的牌牌复制出来吧?“宗衡拍了拍汪顺的肩膀。

    “大哥,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花魁,还得伺候一宿啊。只要我白天走过一次盖府,晚上再去,定能进城门令的书房。”汪顺拍着胸脯保证。

    “好,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就看你搞定出城的事儿了。

    其他家的护卫上场,还是让保亮来解决,这两天多赢一点儿银子,我要送人。”宗衡交代完,金宇宸和尹象正好回来了。

    “保亮按大哥的话做着呢,这会儿还在练功,打擂台以来,还没输过呢。“管军满脸带笑。

    “大哥,大嫂平安到家了。那宁护卫太警觉了,我们一路都没敢跟太近,后面他停下来,我们就不敢再跟。

    大哥,别生气!我们没走,都按大哥交代的。我们这不是直接弃了马匹,一路跑窄巷子,翻墙,跑到到他们马车前头了吗?好歹在柯府门口,亲眼看着大嫂进去了。”尹象赶紧汇报跟踪情况。

    “好,地图在晚意身上,我也放心。现在还用不上,改天我去柯府,亲自拿回来。“宗衡点头。

    “大哥,你还别说,我仔细这么一看那柯府的宁护卫,和那月奴小王子还挺像。”金宇宸也笑嘻嘻的坐下,先给尹象倒了茶,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管军,你等会儿让保亮做一下头发再试一次。那天他试了,已经有六七分像了。

    对了,满爷不是说,苏威的老婆里头,有一个很会编月奴小辫的吗?叫那小媳妇过来,给保亮先编一头的小辫子,再去贴那面皮试试看。苏威的几个老婆,在府上过得挺舒心,正愁没地方报恩呢。“宗衡打算让月奴小王子扮成宁护卫的样子出城。

    “好,辛苦。这两天准备些干粮,马上要出远门了,刀剑也磨快点。”宗衡提醒各位兄弟。

    “是,大哥,裴收在辽州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们带人出城了。“管军将裴收最近的书信给宗衡过目。

    “三塔关,知道了。”宗衡将书信烧毁。

    “侯爷,今日在天禄阁借的书,我给你拿过来了。“满爷瘸着腿,靠着门栏说话。

    “好,谢满爷。“宗衡让管军拿了书,打开查看。

    “护卫?月奴小王子跟咱们要护卫?这逃亡呢,还想带护卫,路上还不是一样被咱们的人给杀掉。

    这就难办了,都是月奴面孔,一路往北逃窜,大昭见了都得射杀,他带不走的。“管军不解。

    “果然是有些情义的人,行啊,这个人情可以送,找涂亮,等小王子走了,护卫先扣下来,等我走了,你们几个,全须全尾的把他们送去月奴。“宗衡自己涂药,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你的脸?“汪顺将镜子推近。

    “无妨,又不是去见晚意,我要脸干啥?“宗衡呵呵一笑,重新将后天的出城路线确认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宗衡换了装束,去了喜来客栈。

    “定芳,男装好看多了,顺眼。那,出城的文书,拿好了。你吃完了,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就行。

    到了城门口,我的人会继续跟着你,直到把你送到闵州。“宗衡坐下,拿起面前的包子就吃。

    陈镜芬一手端着粥碗,一手看文书,确认无误,这才塞胸口。

    “这是你娘给你的银票,时间仓促,只换了这么多,其他东西也不方便带上。“宗衡从胸口掏出厚厚一叠。

    “我娘本来是不同意我用此法,如今给这么多银票,想来也不再生我的气了。“陈镜芬冷静的将银票全部收好。

    “母子哪有隔夜仇,过一年两年的,京城稳定了,圣上准你回来,就回来吧。”宗衡看着灰蒙蒙的街道,还有一刻,城门就开了。

    “你回京这么久,还未曾见过你母亲吧?怎么,不好意思?“陈镜芬也看着街道。

    “眼下,你还不安全,就不要管我的闲事了,等到能见她的那刻,我自然就会去见。

    如今圣上顺利登基,人心稍微安定,我已经心满意足。“宗衡嘿嘿一笑,一口吃掉剩下的半个包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母亲是谍者?“陈镜芬掰开包子,却并没有下嘴,只是看着里头的肉馅冒着热气。

    “圣上进京的第一天,高泽佑就如实告知了。他问过你母亲,闵州的无爵小王爷,能堪大用吗?你母亲说不知道,只是淡然的回复,邵尚书给闵州小王爷寄了些书,其中有《昭武》。

    高泽佑这才有心扶植闵州。只不过,紧跟着沈氏从明恨府派了人来刺杀我们,你母亲也是知道的,她却视而不见。

    这些,圣上都知道了,邵氏也证实了。“宗衡冷静的回复。

    “邵伯怀?必然是他了,我母亲曾经夸奖过他,大昭真正的君子。“陈镜芬想起往事。

    “怎么?他没有被你母亲迷惑?“宗衡突然有几分好奇。

    “哦,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当我母亲拿此事威胁他,他只是淡然的说:我夫人,定然能够理解我。那一夜,我回家之后,就同夫人交待清楚了,夫人只是说我辛苦了,为了大昭。

    所以,我母亲,什么也没捞着,白忙活了一晚上。

    邵伯怀后来给了二两银子,说是酒后吐在了我家枕头上,弄脏了被褥,算是赔罪。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就是君子吗?“陈镜芬说完,宗衡扑哧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或许,这是我母亲唯一的一次,赔本买卖。

    我这辈子,一次赔本买卖都不想做,你实话告诉我,这次的江湖追杀令,其实是幕后主使,是你平南侯吧?“陈镜芬冷静的看着宗衡。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宗衡微笑。

    “去你府上,碰见奉茶的那小子,长着鞋拔子脸。他在我家屋顶跑圈的时候,我见着了,他的腿脚,与寻常人不一样,走快了,就有些长短脚。

    若是你不承认,我是没打算给你这张图的,不好意思,藏在喜来客栈这边的马厩里有一阵子了,马粪的味道,有点儿重。”陈镜芬从包袱里找出一张完整的地图。

    “哦,我就说吧,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堪舆图,戎狄文,我回去好好看看。

    定芳,你今日若是不给,我就留你吃一天席。哎哟,还真是,臭不可闻。”宗衡脸上有些嫌弃,却当作宝贝似的藏在胸口。

    “呵呵,看来咱们真是同道中人,都留一手,还都看上了柯大小姐。

    你要是能娶上她,我自然是不甘心的。你且等上一两年,待我有朝一日,重返京城,咱们,公平竞争。”陈镜芬咧嘴笑着。

    “那就不麻烦你了,有多远跑多远,我妹妹,就不劳烦你了。

    话虽如此,你们陈府的人,这么多年都不与柯府往来,我要谢谢你。你母亲,定然是顾及了我母亲的安全。

    皇室血脉,还是有些温情在的,这一点,她也很君子。“宗衡颇为感慨。

    “是啊,那么多女人都骂我母亲是狐狸精,恨不得她下地狱。只有你母亲,老老实实念经,不问世事。

    倒是每年我母亲生辰,柯府都有一盏孔明灯放出来。想来,他们不来往,倒是心心相惜,同病相怜吧。

    有儿子,却不能认。“陈镜芬笑嘻嘻的喝完最后一口粥。

    “她周旋于京城,给辽州送一点京城的消息,顺便把辽州的消息带回来给高氏。

    你们能在京城活这么多年,你母亲,定是有些本事的。“宗衡从他手里拿过半个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吹吹枕边风而已,若是京城睡过我母亲的权贵都给我一锭银子,我肯定是京城首富。

    我母亲,胆儿是挺大,谁的床都敢爬,就是不敢进宫。那安乐侯,死了好啊,再黑的路,也有尽头。“陈镜芬将另外一半包子塞入嘴里。

    “活着也挺好,本来那小子,留着给我宰,岂不痛快。“宗衡搓着双手,坐在三楼还有些冷,可能是没有其他客人的缘故。

    “邵氏,准备如何处置我母亲?“陈镜芬将包袱拿到身上。

    “功过相抵,留她,全尸。昨夜,你母亲已经有了打算,恐怕,这会儿已经,人不在了。

    你母亲,本来想今日送送你。沈元详派了人,要给你守灵,估计那死囚的尸体瞒不了多久。

    他们硬要开棺看一眼,好歹给他看了一眼。他还不满意,想叫身边的人再去细看,被你母亲阻止了。

    你母亲应该已经服毒自尽,助你一臂之力,入土为安,让所有人都不要来开棺打扰你。

    子亡母随,他们才能相信你是真的死了。你母亲做谍者,背叛高氏和辽王,这个秘密,也就跟着一起埋葬了。“宗衡看向远方,梁南钦,活不成了。

    “那就,麻烦平南侯善后了,后会有期。”陈镜芬早已猜到结局,不会有人放他母亲活着离开,她也不愿意离开京城。

    宗衡点头。

    陈镜芬拱手作揖,潇洒离去。

    从此,京城再无陈府,从此,薛定芳再也不被母亲操控。走远些,看看大昭,看看这梁氏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