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山海经异兽录

第二十九章 鲛人

    “公子,前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海了吧?”毕囚站在山巅,手搭凉棚,望着辽阔无边的水面。

    伯益叠起坤翼图,收在怀里,道:“南海离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这里是洞庭湖。”

    “乖乖,我老毕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般大的湖。”毕囚喷啧称赞道。将军总算逮住机会,讽刺道:“说你孤陋寡闻还不认,这算什么,想当年比这大百倍的湖老子都见过。”不知为何,将军总是与毕囚作对,但毕囚却不爱搭理他。

    “过了洞庭湖,南行三百里是阳山,从阳山再西行七百里便是青丘山,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七日之内便可到达。”伯益感觉胜利在望,不由得兴奋起来。

    不料,防风这时却闹起了情绪:“饿,饿,我饿。”

    从崇萝镇出来,经巫山一路奔到洞庭山,这中间有四百里路程,防风还没有休息过。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伯益。事实上,只因飞羽不愿憋在大筐里,所以徒步跟随防风,一路上防风与他赛脚程,你追我赶,玩了个不亦乐乎。这时防风体力耗竭,腹中空空,自然嚷起饿来,再也不肯走了。

    飞羽道:“我看这湖中定有大鱼,公子,我们不妨在这里稍事休息,捉些鱼来吃。”

    “好极,好极。”还没等伯益发话,天狼便先赞同起来。

    摇光却翻着白眼道:“最好捉些无刺鱼来,我可没耐心挑鱼刺。”

    伯益见大家都饿了,尤其是防风不肯走,也只得同意在湖边休息。同时,他也想好好看看,如何才能渡过偌大一个洞庭湖。

    众人连哄带劝才让防风走下湖庭山,来到湖边,寻一处平坦的沙地。防风将肩上的大筐丢在地上,便再也不肯起来了。众人先弄了些干净的湖水喝,然后又歇息了片刻,飞羽起身道:“大家先歇着,我去湖里探察探察。”说罢,便将身上的衣服悉数脱掉,一个猛子扎到湖里,再也不露头了。

    毕囚见了不禁赞叹道:“飞羽将军真乃天下奇人,不但是神箭手,行走如飞,水性也是这样好,真是难得。”

    伯益道:“毕师傅可能不知,飞羽将军有一个绰号,唤作‘飞鱼’。”伯益话音刚落,只见飞羽突然跃出水面,在水上滑行十余米才又如鱼鹰一般扎进水里。这时,连吹牛大王、一向自以为是的将军也不禁佩服起来,竖起大拇指道:“飞羽将军真乃神人也。”

    天狼见飞羽在湖中游得畅快,心里也不由得痒痒起来,道:“这闷人天气,我也去冲个澡。”说着,也扎到了湖里。随后,摇光、毕囚也跳了下去。防风虽饿得乏力,但见大家玩得兴起,便也跑到水里凑热闹。不过,他却不是在游水,而是在瞠水。

    岸边只剩下伯益和将军两人,将军站在筐沿上,问道:“天气这般燥热,王子殿下为何不去水里清爽一下?”

    东夷虽然毗邻东海,水系繁茂,但由于王后太过宠爱,不愿让伯益下水游玩,以至他的水性不佳。不过,他此时见湖水清澈见底,大家又兴致盎然,想着在浅水处应无大碍,于是便站起身来,道:“那么走吧将军,咱们一起去热闹一下。”

    不料,将军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推辞道:“我今日颇感头晕,王子殿下自己去吧,我在岸上给你们看衣服。”其实,这只不过是将军的托词。他心里很清楚,在岸边等着他可以吃鱼肉,可进到水里他就成为鱼食了。

    伯益也不去管他,寻一个浅水处径直走了下去。正在这时,飞羽突然从前头钻出水面,手中托着一条三尺长的大鱼,他把鱼举过头顶,那大鱼拼命地挣扎,却总也挣不脱飞羽的手掌。他攥着鱼尾在空中打了个旋子,一用力便把鱼甩到了岸上。那鱼在沙岸上兀自挣扎,像跳舞一般,却再也回不到湖里,没过多久气力用完,只能在那里哈气等死了。

    毕囚见飞羽抢得先机,不甘示弱,很快也捕到一条尺余长的大鱼丢到岸上。紧接着,天狼和摇光也各有收获,唯独大块头防风手脚笨拙,在水里捞来捞去一条鱼也没捞到,急得他哇哇乱叫,反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伯益见大块头越来越向深水中走,已经没过了腰,担心他出意外。这洞庭湖可不是吴戎草原上的沈渊所能比的,极深处可达数十丈。想那防风生长于极北大荒,自是没见过南水之深,忙喊道:“防风快回来,有危险!”

    然而,大块头却充耳不闻,好像水中有什么东西引诱他一般,继续向前走。这时飞羽和毕囚都不知游到哪里去了,只有天狼和摇光在岸边浅水处,伯益一面招呼二犬,一面向大块头的方向游去。

    摇光不敢涉入深水,天狼游到了伯益的身边,伯益指着大块头道:“快,去拦住他。”

    天狼毕竟是一条狗,它那狗刨的本事不比伯益快,只好一边游一边喊:“大块头,回来!”这时,水面已经快到大块头的胸了,他似乎听到了呼唤,试着转过身来,不料脚下一滑,立时翻到水里。

    伯益见前面水花四起,如翻江倒海一般,大块头不停在水中胡乱拍打,心想:糟糕,这大家伙不会游泳!也难怪,北方水浅,哪有这般大江大湖给巨人学游泳!即使有这么大的水,他生性笨拙,自然也学不成。

    落水之人最忌慌乱,如果这时大块头能静下来,以脚触地就可以冒出水面,但他腿脚乱蹬,便只能呛在水中。想及此,伯益拼命地向大块头游去,可他没想过,自己游过去又能如何,以他的力量及水技,怎能将一个庞然大物拖出水!

    正当伯益以为大块头必死无疑之际,却发现他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在向岸边缓缓移动,挣扎也不那么激烈了。仔细一看,原来飞羽正在水下用力拉他。大块头灌了一肚子的水,昏昏沉沉,被飞羽从背后扯着腰间遮羞布,一点点移向浅水处。

    伯益暗自吁了一口气,正准备迎上前去,却不料下面一沉,感觉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还没等他呼喊,便被拖了下去。

    飞羽固然神勇,却也无力拖动千石重的巨人,无非是借着水的浮力,四两拨千斤,在水中行了约百步,就再也拖不动了。好在防风脚下触到了地面,变得清醒了许多,自己连滚带爬逃上了岸,伏在地上一阵呕吐。这时,天狼与毕因也上了岸,但见岸上大鱼小鱼已有数十尾,足够一餐之用。众人商议去山脚下寻找干柴时,才发现伯益不见了踪迹。

    当时,伯益已游到深水区,见飞羽力拔千钧将大块头救起,心下高兴正要返回,不料被人拖入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块头身上,没有人发现伯益这边的异状。伯益正欲拼死挣扎,却听耳畔有一男子道:“公子莫要害怕,我家王妃有事相托。”说罢,便将一件物事塞到伯益嘴里。

    伯益只觉喉间清爽,满口清香,居然不再感到憋气,水下世界也能看得清楚。只见两个怪人立于面前,这怪人头上无发,但有怪异的刺青花纹,五官凶恶,青面獠牙,背上生铁鳍,双手如铁钩,自腰腹以下皆被青鳞包裹,双足甚短,足上生蹼,后又拖着长长的鱼尾。两人形貌相似,只左边那人眉间有一块红,似伤疤,又似胎记。

    伯益见这等尊容,早吓得魂飞天外,立时便要晕厥过去,耳畔隐约听那怪人道:“公子莫怕,我等不敢伤害公子。”

    伯益苏醒过来,见两人言语甚是恭谨,这才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劫持我?’

    眉间红痣者道:“启禀公子,我叫珠珠,他叫贝贝,我们都是这洞隧湖里的鲛人,奉我家王妃……”

    伯益见如此凶神恶煞的两个怪人,竟然叫什么“珠珠”“贝贝”,忍不住扑哧笑出来。珠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一脸茫然道:“公子,我说得有什么不妥吗?”

    伯益放松许多,忙忍住笑,道:“没,没什么不妥,你家,你家王妃与我相识吗?”

    珠珠又道:“那我却不知道了,王妃只是嘱咐我二人恭恭敬敬请公子前去,少时公子见到王妃便知晓了。”

    伯益原本对这俩怪人颇为忌惮,但见对方执礼甚恭,又听说是鲛人王妃相邀,他素知鲛人之中男子凶煞,女子美艳,有心见一见这位王妃,便道:“你们前面带路吧。”

    两个鲛人见状,甚是欢喜,一前一后引着伯益向湖底走去。

    伯益发现,自己不仅在水中呼吸无碍,而且行走水底如履平地,想是刚才被塞到口中那物事的功效,便问道:“刚才你们给我吃下什么东西,为何我在水中如在陆地?”

    贝贝笑道:“公子可听说过鲛人泪?”

    伯益摇头道:“不曾。”

    珠珠道:“我们鲛人有二宝,其一为龙绡,为鲛人所织的布帛,可以入水不湿。其二便是鲛人泪,我们鲛人滴泪成珠,凡陆上之人食后,可在水中生活如常。”

    其实,鲛人还有一宝,那便是他们身上的油脂,名为鲛人油,这种油一旦燃烧将万年不熄,东夷王公贵族常用来制成长明灯。伯益先前只知道世上有鲛人油,并不知道龙绡和鲛人泪,想来刚才所食便是那名为鲛人泪的珍珠了,转而又担心道:“食过此珠后,便只能在水中生活了吗?”

    珠珠笑道:“此珠如药,其效见风即化,公子离开水后便生活如初,如想再入水中,需再服一粒方可。”

    伯益心道,此珠甚妙,多取一些才好,于是婉转请求,不料二鲛人皆说,此珠极为珍贵,伯益所食即临行前王妃亲赐,他二人并无多余,伯益无奈,只好作罢。

    二鲛人不再多说,从左右两旁架起伯益的双臂,舞动扇尾,如行云一般向前游去。伯益但见鱼、虾、蟹、龟等水中之物从眼前掠过,还有许多他不识之物,凡遇到鲛人,全都避让两旁,如百姓避让官家一般。不多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块巨石挡住去路,似是湖中石岛,那鲛人却不绕行,经直钻到石中,伯益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犹如无月之夜。

    不知行了多久,伯益觉得两臂被鲛人抓得酸痛,刚想要摆脱束缚,却见眼前一亮,钻出了大石。前面一朱红色的琼楼赫然而立,那琼楼大小与偃城里的瀛台相仿,却是用珊瑚建造的。楼门紧闭,楼前甲卫林立,看守极为严密。那卫士也如珠珠、贝贝二人一般,都是青面獠牙的鲛人。他们见到珠珠、贝贝二人,纷纷打招呼,甚是热络,但二人想将伯益带入楼内,却不被允许,贝贝怒道:“此人为王妃贵客,尔等安敢阻拦。”

    其中一人道:“二公莫怪,我等奉大王子之命保护王妃安全,任何外人都不得入内。二公入内,悉听尊便,他却不行。”说着,手指伯益。

    珠珠见绝无通融之理,便道:“贝贝,你陪公子稍待片刻,我去惠报王妃。”说罢,将那玉门推开一条缝,径自钻了进去,守卫并不阻拦。

    不多时,但见琼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一队人来,为首的是一金发飘逸肤白如脂的美人鱼,她只以素衣裹体,身上并无金玉饰物,却雍容华贵无有匹敌,文雅从容天下无双,想来便是王妃。然而,在她眉宇间却透出一股

    优愁。

    王妃身旁跟着珠珠,身后左右各有两对侍女,也是各尽风流,样貌世间少有,但与王妃相比,不及万分之一。只见她腰肢轻款,来到玉门前,众卫士赶忙伏身拜倒,口呼:“王妃!”

    王妃并不理那些人,只对贝贝道:“将贵客请进来吧。”说罢扭身便回,那些侍卫一个个面露难色,却也不敢阻拦。待王妃走后,珠珠拿出一串黑红色的物事,分送给众侍卫道:“此乃王妃所赠。”众侍卫收了礼物,方才喜笑颜开,关上玉门,再不去理会伯益。

    伯益跟随鲛人进入宫楼内,发现一应物事皆由珊瑚所制,其造型格局与陆上宫殿颇无二致,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一座花园,王妃已经等在那里。她看上去甚是焦急,不停地在水中走来走去,等见到伯益,才展露笑颜。所谓一笑倾城,伯益今日方才见到,他倒身便要下拜,却被王妃亲手搀扶,道:“王子殿下,莫要行礼。”随即,她又让珠珠、贝贝及众侍从全都退下。

    园中只剩下王妃与伯益二人。伯益但见玉人立于前,相隔不过咫尺,不知这王妃想要做什么,回忆起在犬戎与晨曦之事,心不禁怦怦直跳,浮想联翩起来。

    “公子,公子。”王妃连叫数声,伯益方才回过神来,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忙道:“不知娘娘叫晚生前来,有何吩咐?”

    王妃双拳紧握,看上去颇为踌踏,过了一会儿,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公子救命。”

    伯益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王妃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忙道:“娘娘有何吩咐,但讲无妨,晚生尽力而为。”只见王妃秀眉紧蹙,香唇微吐,说出一段秘闻来。

    原来,这位美人鱼王妃本为南海鲛人国国王敖钦之女,嫁给了洞庭湖的黑鳞王子,不料这位王子却有断袖之癖,不近女色,以王妃之国色天香,他却视若无睹。王妃失望之余,便想回到南海,可黑鳞父子害怕丑闻外泄,便将王妃幽禁在珊瑚宫,寸步不得离开。

    王妃道:“我听说公子从东夷而来,前往青丘山,青丘山南行八百里便是南海,便冒昧请公子前来,求公子捎一封家书给我父王。”

    伯益一想,这事麻烦了,往返八百里便是一千六百里,父王还在偃城等着九尾狐救命呢,他在这里答应了美人鱼王妃的差事,岂不耽误了父王的病情。因此他面露难色,正打算拒绝。不料,王妃似乎看透了伯益的心思,又道:“公子不要急着回绝,南海与东海相通,公子只要将家书送到我父王手中,他必会感激公子,派人从海路送公子回东夷,更比陆路快十倍。”

    伯益一路上还在担心,即使成功到达青丘山,找到了九尾狐,返程如果再遇上夏后鲧之流,岂不是要功亏一篑,如果有鲛人帮忙走海路,必将事半功倍,忙道:“既然如此,晚生必当竭力而为。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指教。”

    王妃见伯益答应,心下高兴,忙道:“公子但讲无妨。”

    于是,伯益将心中疑惑讲了出来:“这洞庭湖与南海相隔千里,中间翻山越岭、道路险阻自不必说,王妃身为水族,何以从南海到达洞庭湖,即便将锦书转达南海,又如何接王妃返回呢?”

    王妃笑道:“公子还真是细心之人。公子有所不知,天下水脉皆相通连,地下自有水路,只是陆地之人不知罢了。”说着,她从身上拿出一块薄纱递给伯益,道:“请公子务必当面交给我父王,如果无法完成,须引火焚毁,事关小女子的名节,切不可给第二个人观看。”

    伯益将薄纱捧在手中,心道这应当就是那龙绡吧,不及细想便郑重收了起来,道:“娘娘放心,晚生以性命担保,必将此帛亲手捧于南海国王。”

    王妃道:“我如果不知公子品性,怎会托付此事?”

    伯益感到奇怪,道:“娘娘何以知我?”

    王妃道:“那日飞天女巫前来联络洞庭君,说起公子之事,被我偷听去了。”

    伯益心想,这王妃为何不将此事托于飞天女巫,她们片刻便可至南海,但转念又一想,可能王妃与飞天女巫并不相熟,否则怎会偷听呢?这时,王妃又取出一方巾帕,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堆晶莹的珍珠。王妃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这十颗珠子便是我的眼泪所化,请公子收下,路上或可用得上。”

    伯益本欲要这鲛人泪,又听闻是王妃遗泪,更是珍贵无比,也不推辞,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时,王妃见诸事已妥,担心黑鳞王子发现,便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这便离去吧。”于是,唤来珠珠、贝贝,将伯益送回岸上。回去的路上,伯益才知道,这两个鲛人是王妃从南海带来的家奴。

    公子失踪,众人全都陷入了疯狂,恨不得将洞庭湖里的水抽干,也要将伯益找出来。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伯益绝无生还的可能。或许,他早就被水怪分食干净了。只见飞羽不停地钻入水中,无论是鱼,还是龟蟹,只要被他捉住,便一个一个地丢到岸上来。

    “飞羽,你疯啦?”毕囚叫道。

    飞羽眼露凶光,道:“抽不干这湖里的水,我也要杀光这湖里的活物。”天狼和摇光都知道飞羽在尸胡山上干的事,心中甚是骇然,知道他的疯劲又上来了,却也不敢前去阻拦。

    “快看,湖里有怪人。”将军一直站在大筐的边沿上张望,突然嚷道。飞羽一看,果然有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露出头来,心道应该就是这家伙害了伯益,你现在这是送死来了。想及此,他一声不吭,身体却像离弦的箭一样游向那怪。然而,当他正要动手时,却见伯益的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

    伯益见到飞羽就在自己面前,甚感诧异,问道:“将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飞羽起初还以为是在做梦,听到伯益说话,才相信是他本人,也不再理会那青面獠牙的鲛人,急问道:“公子,你去哪儿了?把大家都急坏了。”

    伯益自然不肯说出王妃之事,神秘一笑,道:“我在此地有一个朋友,会友去了,对,是会友去了。”

    这时,水中又冒出一个青脸怪人,飞羽拔拳就要打,伯益急忙拦道:“将军不要动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珠珠、贝贝将伯益送到水面,并不离去,一直将伯益送到岸上。原来,这鲛人双足虽短,却仍可以在陆上行走,只是不能在水外待得太久,待得越久身体便越虚弱,在湖岸潮湿地却无大碍。

    众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鲛人,甚为稀罕,聚在一起问长问短,两个鲛人也极其配合,有问必答。然而,他们见伯益等人要生火烤鱼,便急匆匆跳到了水里,言道水火不容,他们近火则死,说罢便回去复命了。

    这时,岸上之鱼已经多得数不清了,大家也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将鱼烤熟大吃了一析。吃鱼时,毕囚说:“公子刚才不应诚放那两个龄人走,得出他们想办法帮我们据过这洞庭混啊。别人倒也要了,你载这大换头、又不会浮水,谁能把他拖到对磨去?”

    排军不调道:“公子还用你教?”

    半因不理糊军,对伯益道:“难道公子已有了波水之法?”

    伯益神秘一笑道:“先吃鱼,你稍后便知。”

    伯益等大家吃毕又稍事休息,然后带着众人回到了洞庭山。

    “我知道了,公子是想要伐木做舟。”摇光说道。

    “聪明,”伯益赞道,“不过做舟太麻烦,咱们时间不够,我着这洞庭山上多轻木,我们只需挑粗壮的砍它二十余棵,用藤条缚起来便是一个大术筏子,有了它还怕过不了这小小的洞庭湖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都对公子的方法表示赞同,于是一产动手欲木找藤,由防风拉到山脚下。不多时,便做成一个长宽各三丈的大术筏,推入水中,果然高高地浮在水面上。毕囚手巧,还用剑削了四支术浆。飞羽将剩下的烤鱼放在大筐中,绑在木筏一侧,招呼众人全都上筏,随即划动术桨,漂漂荡荡地向湖对岸行去。

    飞羽望着湖中的流水掠影,不由得吟唱了起来: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教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想,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优心悄悄,愠于群小。规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操。日居月诸,胡选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飞羽一曲唱罢,木筏已经行驶过半,遥遥可望对崖的山林。众人都被这哀婉的曲调打动,久久无人发一言,只听得木桨拍水的声音。伯益知他思念赢费,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分,他这个弟弟对于赢费的情感,尚不及飞羽的十分之一。

    正在这时,将军突然指着身后道:“公子快看,你的朋友给我们送行来了。”

    伯益回头望去,只见水面上露着数百个青面獠牙的鲛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要坏,忙道:“那不是我的朋友,大家快划到岸上去。”

    果然,在不远处冒出一个比一般鲛人高大许多的怪物来,那怪物看上去像个黑泥鳅,停在水中喊道:“伯益公子,我是黑鳞王子,拙荆有一封绡书在你手上,还请公子归还。”

    伯益一边低声吩咐大家快划,一边高声敷衍道:“有这回事吗,让我想想啊。

    黑鳞王子紧紧跟在后面,又道:“我与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不愿与公子为敌,还望公子高抬贵手,将那绡书还给我。”

    伯益一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黑鳞王子喜道:“好极,那就请公子归还,我这里准备了鲛人珠百颗、夜明珠百颗、千年寒玉十块,作为谢礼,奉送给公子。”

    伯益心道,你这些东西还不及王妃的一滴泪,不过他却说道:“好极,好极,我这就还给王子殿下。”说话间,木筏仍像飞一样前行,离岸边越来越近。

    黑鳞王子似乎看出了端倪,追了上来,道:“公子且慢行,家父想请公子去水宫一叙,商议共同对付三苗之事。”

    伯益知他诈语,笑道:“今日不便,我有要事,等返程时再去拜会洞庭君。”

    黑鳞王子率领众鲛人越追越急,眼看就要到跟前了,道:“那么请公子先将拙荆的绡书还我吧。”

    不料,伯益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想起来了,王妃娘娘说如果我不能将绡书带到南海,便将它烧了。我回到岸上,跟众人一商议,还是决定不去南海,所以就把绡书烧了。”

    黑鳞王子再也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伯益小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来呀,将这破木筏给翻了,把这小子给我捉回来!”

    黑鳞王子一声令下,众鲛人武士一拥而上,寂静的湖面顿时波涛汹涌,木筏剧烈摇晃起来,众人手中的木桨也掉了,只紧紧地抓住木筏上的青藤。伯益只觉得如同天翻地覆一般,整个木筏被掀了过来,所有人都掉落水中。不过,好在已经快要靠岸,防风掉落水中后,水面只到腰处。他爬起来,抓住木筏朝着鲛人使劲挥舞,那些鲛人不敢露头,只从水下钻过来提伯益。

    “大块头,救我,救我!”伯益已被两个鲛人架住了,正往水下拖。大块头哪里听得见,飞羽却早在木筏翻转之前便凑到了伯益身边,这时探手抓过一个鲛人,用力一拧,将他的脖子拧断。随后,他摘下身上的大弓,将另一个鲛人的头击得粉碎,他顾不得别人,拖着伯益便向岸上走。后面的鲛人如潮水一般涌来,飞羽在水中挥动大弓,又杀死七八个人,湖水染得血红。那些鲛人倒也不敢再上前,只紧紧地跟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伯益上岸。

    伯益上岸之后,打了个激灵,看到防风被众鲛人困住,不由得大叫:“大块头,过来,快过来。”

    大块头转过身,刚要迈步向岸边走,却有两三个鲛人已经爬到了他身上,张口便咬,痛得他哇哇乱叫。飞羽一摸后背,发现箭囊还在背上,立即抽出三支羽箭射了出去,只见三支箭射死了六个鲛人,使大块头得以脱身,急急向岸上逃来。

    等大块头上岸,伯益发现天狼和摇光也都上了岸,只是不见毕囚和将军。这时伯益听到左边有喊杀声,只见毕囚正挥动玄月宝剑杀得兴起,他本来可以立即逃上岸的,却不愿逃走,只是一味杀戮。伯益心道,又是一个嗜杀之徒,连忙喝止。

    众人立于岸边,那些鲛人却也不敢上岸,他们虽有双足,但一上岸便如虎落平阳,凤凰落地,再无优势。况且,刚才在水中他们也没有占得丝毫便宜。

    这时,只见黑鳞王子在远处喊道:“赢伯益,我黑鳞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你欺人太甚,我必与你没完!”

    伯益感到好笑,心想这个黑鳞王子只是一味远远叫嚣,看来其胆还不如自己,那南海鲛人国的公主确实是嫁错了郎。这时,却见飞羽搭号扣箭瞄准了黑鳞王子,知他这一箭必然会要了王子的性命。他想到王妃所说,天下水脉皆相通,这些洞庭鲛人未必不能到东海,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杀了黑鳞王子,这死仇算是结上了,于是拦住飞羽道:“算了,饶他一命吧。

    黑鳞王子兀自在水中如泼妇一般咒骂,殊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伯益清点一下人数,只是不见了将军,不由得心中感伤,一路上这个小菌人虽然没出什么力,却调笑解闷,让人颇不寂寞。正在此时,却听身后有个声音道:“可惜了那半筐的烤鱼啊。”回头一看,大块头肩上站着的不是小菌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