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什么砍断的？”在木棍的遭遇中，艾达窥见了自己刚才可能面对的命运。

    “要不要再拿一根试试？”

    “算了吧。”艾达已经深刻感受到好奇的代价。

    “你再怎么样也看不到的。”他顿了顿，“那是风，风砍断的。”

    “风？”

    男孩懒得解释，接着说：“你的愿望会实现，包括后面一个。我会让你可以随时变现这两个愿望。”

    “我真的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艾达有些犹疑。

    “是尽快，不要指望下一秒就会发生。”

    艾达挑了挑眉：“那么，关于这个屋子主人的问题，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他目光闪烁，“或者…你就是屋子的主人吗？”

    “我不是。”男孩当即回答，他的脸色阴沉起来，“我弟弟是。”他抬起头，直视着艾达，“关于他的问题，我也许真的可以告诉你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艾达在床上坐下，然后坐在了艾达身边：“你看见柜子里的军勋了，那是我们父母的。”

    “你们父母外出去打仗了？”

    “我们的父母不为我们所在的土地战斗。我们的城市没有战争。”他伸长胳膊，指了指，“他们驶着船，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行驶，直到抵达另一片陆地。”

    “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艾达试探性的开口，“你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因为什么消失吗。”

    “恐龙为什么灭绝？”

    “火山爆发？”

    “不。”男孩摇摇脑袋，“他们消失的根本原因不是火山爆发，而是矛盾本身。”

    “矛盾？”

    “战争就是矛盾。”男孩认真的盯着艾达，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认真思考，“但不止战争是矛盾，火山爆发也是矛盾，是地球宣泄的方式。”他顿了顿，收回了目光，接着说，“人的矛盾也不止战争一种，实际上，只要人具有交流的能力，就理所当然的产生矛盾。不一定非得动手，只是相似而又不同的特点让他们互不理解，于是就有了攻击。”他又转过头，目光不知为什么有些哀伤起来，“可人们毕竟不是克隆的，生长环境又差异巨大，就像弗洛依德说的：‘我们之所以不是响尾蛇有2个原因，第一我们父母都不是，第二我们不住在沙漠的中央。’所以人们的矛盾难以化解，太过相似可以相互厌恶，太过不同也理所当然，而细微的不同也难免让人心生间隙，所以我们无法完全理解，因此人类难以和平。”

    “所以毁灭他们的是？”

    “地球的怒火和人类的战火。”他叹口气，“是我们本身。”

    屋子一时归于寂静，打开的窗户抚动着窗帘，窗外有些发闷的风吹进来，撩动了艾达的衣袖，也撩动了沉默。

    “我不会食言。”男孩首先开口，“你让我找到了第二个留下的理由。”

    “你要如何留下。”

    “在你找我兑现最后一个诺言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只是你呼唤我兑现承诺之前我基本并不想出现。”

    “我懂了。”艾达点点头，“就是说你只会在兑现诺言时出现，平时我见不到你但是你一直在。”

    男孩打了个“没错”的手势。

    “那你弟弟的问题我又该如何作答呢。”

    “提问者想要知道的并不是事情本身的真相，他们想要知道的，只是他们认为的真相或期望得到的真相。”男孩望望他，“你应该猜猜，像他这样的小孩想得到什么。”

    “把手伸出来。”男孩接着说。

    艾达顺从的伸出手来。

    “手掌向上。”

    他照做。

    男孩走来，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只一瞬间，就化作一股黑气，融进他的掌心，然后消失不见。

    艾达明白，“残影”的留存需要载体。他重新走到五屉柜前，拉开第五个抽屉，纸条已经消失不见。

    他接着拉开第二层抽屉，从中抽出日记本，展开来。接着在梳妆台的格子里翻找起来，终于在零零碎碎的玩具中翻找出了一支笔。他在日记空白处书写了几笔，发现这只笔快要没墨了。于是他又在整个屋子里翻找，发现除了这只笔之外，真的没有第二只笔。

    “看来必须尽量一次写对了。”艾达了叹口气。

    想来这孩子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做的职业，那他想问的应该不止是父母为什么而出发，应该还包括父母为什么没有回来。去打仗的士兵为什么没有回来，这个回答应该是显而易见的，而这个回答，这孩子应该也是想得到的，看男孩的年纪和日记本上的笔迹，这孩子应该已经属于懂事的年纪。那他需要的回答应该并不是他所恐慌的，关于父母的悲惨消息，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使他接受自己父母的一去不回，并且不觉得悲伤呢。他毕竟一直驻留在这里，等待着他们回来。可如果和他说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会不会一直驻守在这等待他们？

    艾达思虑再三，最终只能赌一把，赌这只笔能多些几个字。于是他把笔记在床上摊开，用手尽量把它按平，接着半跪在床边，用力的书写着。

    【他们仍然在为了和平战斗，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就会回来。】

    他写完便后悔起来，他为了小孩心中父母的形象而撒谎，怎么也不能扯出战争是为了和平的瞎话来，怎么想战争也是杀戮和痛苦，人们的哭嚎和惨叫汇集而成的，而这孩子死去的理由可能也正与这一切息息相关。

    【谢谢。】

    日记本上他的话之下显现出这样两个字。

    艾达抬头张望，站起来，打开门，呼唤着别墅，想确认这是否就是残影消失的信号。

    可惜并没有什么动静。艾达只好向楼下走去，走到客厅，继续呼唤别墅的名字。终于，空中飘下一张纸条。

    【接下来，我得给你讲述整个故事，从小男孩父母离开前讲起。你是从钟楼来的，应该知道，当他的故事完全被谁知晓之后，“残影”才会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