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耳边传来同一频率的冷寂“滴”声，始终萦绕耳畔。

    何小平努力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周围的环境昏暗，略微泛黄。

    这是个圆柱形的房间，何小平无法动弹，就连眨眼或低头的简单动作都无法做到，很难受。

    他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其实身处在某种容器罐中，有类似脐带的管道连接着鼻子和嘴。

    咕噜咕噜——

    黄色液体中，气泡从眼前浮了上去。

    周围除了机械频率的“滴”声外，寂静无声。

    冷寂的让人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人，感到孤独的同时会感到恐惧和空虚。

    来到这里后，除了能数一数从眼前浮过的气泡数量外，再无其他乐趣。

    “有人说，当人类陷入高度睡眠的时候，扣锁着意识的精神就会松懈，意识就会回归原来世界的肉体，期间发生的一些故事，被称作——梦。”

    “如果这句话是对的，我想现在的情况正如是吧。”

    “因为昏迷而陷入高度睡眠，意识挣脱了精神枷锁的束缚，回归了本我。”

    “但……我其实并不完全认同，因为……”

    “我就是我，璀璨银河里最耀眼的那颗。”

    “哦，这话是阿莲说的，还说我是她最特别的那颗星。”

    何小平在心中自言自语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忽然，向来昏暗的房间突然闪烁起蓝色荧幕，四边被刺眼红色的斜杠环绕。

    何小平视线逐渐聚焦，右眼无神涣散，突然的变化可是长久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别出心裁？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很显眼的进度条！

    >>>>>64％>>>>>

    这不是何小平第一次来到这个限制一切的地方。

    但遇到这种事，绝对是头一次！

    64％？！

    什么意思？

    这个突然亮起来的进度条打破了以往的寂静，让这一切变得不再孤独冷清。

    意识有了事情可做，就不显得无聊了。

    “进度条读取完成会发生什么事？”何小平心中有所好奇。

    忽然，显示有进度条的屏幕突然熄灭不见，房间里再度陷入昏暗。

    就像……有人发现了问题，进行了及时处理。

    咕噜咕噜——

    何小平眼前浮出的气泡变多了，呼吸管道里在这时出现一股奇怪的气体，像……

    麻醉剂！

    然后何小平的视线就开始模糊不清，右眼眼皮泛沉，最终挣扎了几下，彻底闭上了。

    本我的意识飘离，回到了自我。

    ……

    翌日上午时分。

    当何小平浑浑噩噩的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还以为昨天晚上遇到那名奇怪男人后发生的事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很快，脑海中的梦境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碎片，不多的记忆就像被人按了删除键，正在全部消失。

    不久后，朴落嗣博士推开了他的房门，送来了一些甜点蛋糕和水的同时，还引领来了两名身穿警服的同志。

    何小平错愕了。

    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极不科学的邪乎事儿是真的？

    不是我喝多了酒的缘故？！

    哦，也对，就喝一口，也不至于会醉……

    余光中，他看到了自己已经被医用绷带包扎过的左手，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小平，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忙里抽闲的朴落嗣博士关怀道。

    他是个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和蔼可亲感觉的中年男人，虽然总是邋里邋遢，胡子拉碴的，但性格并不像其他同事那般木讷呆滞，或是倨傲冷拒，而是一个很随和的中年大叔。

    未婚。

    说是终身不娶，要终生献身火种城的芯片学科研事业上。

    只是他有一个让别人说不出是好是坏的怪癖，那就是他总过着一种老年般的慢节奏生活。

    “恩，我没事的博士，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何小平虚脱般从床上挪下来，接过博士手中的甜点餐盘，感到愧疚。

    毕竟博士说了，这段时间他会很忙，自己无疑是给他找了麻烦。

    肯定是事后警方通知了博士，然后像父亲一样关心自己的博士在百忙之中不得已抽出身来，将自己接了回来。

    何小平真的感到愧疚，他不想给博士添麻烦的。

    看着此时无比愧疚自责的何小平，朴落嗣博士则是微笑摇头：

    “别太自责小平，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真的。”

    不知为何，这一刻何小平心中似有暖流游动，如沐春风。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两位身穿警服的同志，皱眉问道：

    “博士，这两位是......？”

    “哦，我收到警方的通知后就匆匆赶回来了，这位是......”

    滴滴滴滴——

    就当朴落嗣博士指着其中那位中年警察开始介绍的时候，突然就来了通讯。

    而铃声响起的瞬间，他便急忙掏出了手机，满脸严肃认真。

    “抱歉，我有些紧急事情要处理，必须要回实验室了，对二位照顾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博士一边匆匆往外赶，一边解释。

    他很忙，这显而易见。

    何小平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既愧疚，又心暖开心。

    两名警察笑着点点头，其中一个中年大叔打趣道：

    “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博士。”

    “哈哈哈，让您见笑了陈警官。”朴落嗣敷衍作笑，回头还不忘叮嘱何小平道：

    “小平，一定要积极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就把那副眼镜给人家得了，省的麻烦。”

    “好，我知道了博士，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何小平温声喊道。

    “恩。我出门了。”博士回应。

    何小平点点头，轻喃了句，“赶路的时候就别看研究资料了，注意安全才是......”

    咚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博士离开后，何小平这个很有教养的孩子让两名警察落了座，并给他们每人端倒了杯水，只是脸色蜡黄，看起来不是很健康。

    两名警员，其中一人是个满脸傲慢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纸笔。

    何小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支水笔其实有录音功能，因为外侧贴着一张‘标签’，其实质地就是磁极片的伪装。

    另外一名警察显然职位要高些，年龄也长些，是个一眼看上去就比较油腻的中年大叔，挺着个啤酒肚，眼睛很小，总是笑眯眯的。

    “别忙活了何小平，我们来简单聊聊吧，你也不用紧张，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

    中年警察微笑着自我介绍，并熟练的走了问话流程：

    “我是第七中心区科研分区警务司的行政调查人员，请问你是什么人员？”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笑呵呵的补充道：“叫我老陈就行了。”

    “队长，后天才是他18岁成人生日，是什么人员就不用问了吧？”

    不等何小平回答，一旁的年轻警员提醒道：“一个孩子而已，而且也没有学信档案，就证明他不是一个学生，既然如此还用问么？

    他肯定是个无业游民，队长，你这么问......他会拘谨起来的，甚至会感到不好意思，以至于不开口说话，这对接下来的对话很不友好。”

    确实，这个城市对无业游民的眼光看法很不光彩……何小平眨了眨眼睛，尴尬的陪笑几声。

    老陈瞧了年轻警员一眼，并悄无声息的瞪了他一眼，同时介绍道：

    “何小平啊，这位是小王，刚从警察学校毕业，嘿，还是个毕业名次的第一名嘞，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正式工作，有些事务不熟，心态不正，你多担待，呵呵。”

    听到老陈这么给自己面子，还主动强调了‘第一名’，这让年轻气盛的小王顿时昂首挺胸起来：

    “你好何小平，虽然我是第一次出任务，但我毕竟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在毕业前就已经被破例授予了初级二等警员身份。”

    年轻警员很得意，“所以，只要你是无辜的受害者，我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但前提是你得配合我们的工作，知道么？”

    小王傲慢的扬起下巴，清了清嗓音，抬笔指了指何小平，故作姿态道：

    “知道了就点下头，不然我会很难办。”

    何小平点了点头，很配合道：

    “知道了。”

    年轻警员小王嗯声点头，随后便拿起笔在笔录单的职业一栏上快刀斩乱麻的写上了‘无业游民’四个大字，还安慰道：

    “你也没必要为此感到羞耻，普通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更何况这里是火种城，没事的，放宽心，别有什么负担，毕竟优秀的人也不多，况且优秀的人之所以优秀，还不是因为同行的衬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何小平没有回应他，不禁冷眼抬眉，盯住了何小平的眼睛，追问道：

    “你说呢？”

    何小平呵呵一笑，敷衍着连连点头说是。

    而一旁的老陈则是揉着太阳穴，好生一阵头大……他的废话可真多。

    稍许，何小平看着小王警员在基本情况表格上“行云流水”，他考虑了一下，不得已开口道：

    “我觉得咱们应该填写真实的情况，不然后续会不会变得更麻烦？那个，其实我......”

    “恩？你怎么了？你可别告诉我，我填写表格调查是在浪费你的时间，算了吧，一个无业游民而已，我们的时间可比你宝贵的多。”

    年轻傲慢的小王警员摆了摆手，露出一副索然无趣的无奈表情。

    “呃……警官，我不是无业游民，其实我是机械师公会的中等A级机械师。”

    何小平实在受不了对方那副瞧不起人的傲慢语气，和偏见眼光。

    他顿了顿，扯着嘴角道：“呃……我不知道您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撒谎，但这确实是事实。”

    年轻警员手中的水笔停下了，看向何小平的眼睛里泛着无聊的轻蔑神韵。

    何小平看得出对方不信自己，他只好摆出事实：

    “这是我的电子身份成相，请您过目。”

    不多时，满眼无聊轻蔑神韵的年轻警官逐渐愣在原地。

    他的瞳孔不由放大起来，心高气傲的年轻警官呆若木鸡。

    很快憋红了脸，耳中仿若能听到奇怪的啪啪脆响。

    怎么可能！

    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成就？

    肯定，肯定是伪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