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银杏湖
君故晃了晃脑袋,晕乎乎地站起来,却看到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从那里逃走了。”
笼子里的一个孩子指着顶上的一个洞口,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其他孩子也都站起来,用手掰着铁栏杆,眼巴巴地望着君故。
长剑已经被砸得弯成一个直角。君故也懒得捡,直接来到笼子前。
笼子上有块铁锁,用拇指粗细的铁链子扣着,君故抓住铁链的一边,用力向外拉扯。
铁链被拉扯着向外延伸,每个环扣都在变形,最后有一个承受不住力量,猛地崩开了。
铁门一松,君故把链条解开,拉开门,将孩子们一个个抱出来。
这里一共有六个孩子,其中两个腿受了伤,伤口已经要溃烂了,走不了路。
君故背起其中一个,最年长的那个孩子也背起来一个,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突然那孩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怎么回事?”
君故用手按着墙壁,发现四周都在晃动,桌子椅子经不住摇晃,彻底散架,塌在了地上。
洞穴顶部的沙土也不停地掉落,洒得所有人满头都是,好像随时会塌下来。
“不好!快走!”
君故大喊一声,把孩子们推进地道里,自己最后一个钻进去,七个人夺路狂奔,手脚并用地冲出了地道。
他们刚回到那个雾气弥漫的洞穴,背后就传来阵阵轰鸣,整个地道在不知名巨力的晃荡下坍塌了。
要不是跑得快,只怕他们现在已经被埋在里面了。
“看来是那个黑衣人搞的鬼。”
君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孩子们领出了山洞。
此时还是深夜,林子里几乎看不到天空,黑漆漆一片。君故走在前头,伸手照明。
孩子们刚逃脱牢笼,呼吸着新鲜空气,远离之前的恐惧,一个个开心得很,也不和君故有生疏的意思。
趴在他背上的那个小男孩还伸手想抓住用来照明的那团白光。
其他孩子顿时纷纷叫了起来,叫他不许那样,万一把光给扑灭了。
而后他们又欢快地讨论着这光是怎么从君故手心冒出来的,不知不觉挤作了一团。
“你们都排好,别落下了。”
君故微笑着喊道,孩子们马上又排好队列,后面的拉着前面的衣角,像一串小老鼠似的,随着君故走出了深山。
村民们举着火把,正在林子外等候,当君故和孩子们出现的时候,他们一起围了过来。
父母们呼唤着自家孩子的名字,互相抱成一团。
“村长,走失的孩子都在这里了吧?可有少了谁?”
君故站在人群外,问道。
“都在了,都在了。”村长笑成了一朵花。
他把君故拉到一边,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进了君故手里。
布包里是零碎的几十两银子。
“这是村里凑出来孝敬您老人家的。”村长揣着手,呵呵地笑着,深夜寒风,他说起话来口吐白气。
君故将布包放回他怀里,说:“不必了,我们修道之人,不需要金银财物,你发还给村民吧。”
“好好……”村长还是笑呵呵的,连忙把银子收了起来,然后连声答应:“您真是大恩大德啊……”
在小连村众人欢庆的时候,君故悄悄离开了,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不需要多逗留了。
清早,缕缕晨曦投向了大地,银杏湖上水波荡漾,山林里飘来的雾气也渐渐散开,岸上露出了大片的青翠草滩。
湖水中偶尔有鱼儿跳跃而起,宁静的空气中响起急促的“扑通”声,却只能看到湖面上一圈圈散开的波纹。
君故站在草滩上,四周的空气清新而湿润,这会儿天刚刚亮,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些放牛和捕鱼的村民在活动了。
银杏湖离小连村不过一里地,就在那片老林子的下方,风景秀丽,鱼产颇丰,是远近闻名的。
君故绕着湖边行走,渐渐觉得心态平和了许多。
想起和黑衣人的搏斗、孩子获救后的可爱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学的东西有了意义。
“如果能浪迹天涯,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似乎也不错……”
君故自言自语,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修道之人,又是为何而修道呢?”
湖水不会回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荡漾着,直到一群白鹭横飞而起,振翅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君故抬起头,看到太阳已经从东边升了起来。
小连村。
老村长惬意地靠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盏茶,低头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他儿子在厅内来回走动,脸上也是欢喜神色:“爹,你说那个黑衣人是为了啥,要拐走村里的孩子?可惜没把他逮住……”
“这谁知道……”村长慢悠悠地说:“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算逮住了,也不好处理……还是跑了好。”
“怎么会是跑了好呢?我还想把他绑在村头打几顿呢!”
村长啧了一声,责怪地说道:“毛头小子。事情都解决了,就别横生枝节了,咱们小村庄,惹不起。”
说罢,他摇摇头,捋着胡子,得意地说道:“要我说,聚炎阁的小子确实地道,大老远跑来帮忙。还分文不取,自己想当冤大头,以后有事情就都找他们,我们也省心……”
村长儿子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父子俩像是做了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似的,一副弹冠相庆的奸商模样。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屋顶上正站着一个年轻人。
君故本来想临走前问问村长,看他是否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谈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两人也对黑衣人一无所知,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他正要离开,突然屋后传来了几声鸡鸣,一只羽毛鲜艳的大公鸡踱着步,走出了村长家的笼舍。
君故一愣,随后笑得更灿烂了。
……
委托栏前的小屋里,黄忠仁满头大汗地应付着前来询问的内门弟子。
“最近真是累死爷了,下次得多跟他讨点好处……”
他暗自思量着,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这人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把粗糙的长剑,那用料和锻造工艺简直像是村里铁匠打出来的一般,更离谱的是,他手中还提着一只扭断了脖子的大公鸡。
要不是内门守备森严,非门人不能入内,黄忠仁都以为这是来探亲的乡下人了。
“黄长老,我的委托完成了。”那人微微一笑,把一枚白色玉牌递了过来。
“小连村孩童失窃事件,已完成,凭证人:小连村村长。”
黄忠仁在玉牌上点了点,然后说:“君故是吧?五个贡献点,我记在你身上了。”
君故点点头,随后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祭坛,问道:“这委托玉牌,只有紫色与白色两种吗?”
“当然不止。”黄忠仁瞥了他一眼:“还有金色与红色两种。但那可遇不可求,是珍惜任务,只有少数人才能接取,反正你是抢不到了。”
“这接取的规矩是什么?”君故不解。
“先到先得,不管你能不能完成,但有时间限制,逾期还无法完成的,需要将玉牌退回。”
黄忠仁背书似的念了一段,然后又摆出那不耐烦的神态说:“你要是没啥事就赶紧走,别在这儿问来问去的,我看了心烦。”
说完,他捏着鼻子,往后坐了坐,似乎对君故以及手上那只公鸡十分嫌弃。
君故本就是个细心的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耐,心想自己也并无得罪过他的地方,这人着实是奇怪。
“那好,多谢。”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离开了这里。
返回心灵峰,已经是熟门熟路。但一回到这附近,君故就又掉回到煎熬的记忆之中了。
“明明就住在灵源山上,却稳固不了灵源……”
他自嘲着,回到了院子里。
张煌和离泷都在各自屋里,院里安静的很,他点起炉火,放上一大锅水,然后将公鸡放在地上,自己又出门去了。
灵源山上植物茂盛,有不少可以药用和食用。君故绕到灵田附近,田里光秃秃的,到现在也没有种过东西。
反倒是灵田边上的荒地有不少好东西,许多君故不认得的黄花绿草,枝叶飘摇,莹润剔透,一看就不是凡俗,放在外面价值千金也并不夸张。
也就是聚炎阁的核心地带才能有这样灵气充裕的土壤,供养起这些娇气的植株。
君故挖开土壤,拔了几条土黄色的细小根茎,拿到旁边的山泉里洗干净,然后回到厨房。
这些黄根名叫土无根,用来烹饪鸡肉最是美味。君故将它切成段,放在一边备用。
刚才的热水已经沸腾了,君故把从村长家偷来的鸡杀了,用热水褪了毛,然后把鸡肉剁成小块,和土无根煮作一锅。
炉火熊熊燃烧,没一会儿,一锅鸡汤就沸了起来。土无根和鸡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落。
“什么味道?”
张煌闻到了味儿,从屋里窜了出来,他到了厨房,君故正在往灶台里添火。
“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张煌掀开锅,陶醉地闻了几下:“天天吃那些东西,一点味道也没有……”
凡是对修行有益的食物,大多寡淡无味,也难怪他抱怨。
对金银无算,术法加身的修道人来说,有时候一锅滚烫鲜美的鸡汤,都显得格外的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