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寿老宴
黑石镇虽然地方小,但是繁华热闹不输给一般都市。
君故他们走上大街,看到两侧的房屋建得又高又大,许多摊贩沿街设摊,躲在房屋的阴影之中,喝着小茶,等着顾客,也是轻松自在。
摊主大部分是外地人,趁着贸易会临近,到这儿来做生意,但也有一些是黑石镇本地人,他们的摊位上通常只有一种商品。
张煌拿起一块漆黑的岩石,抚摸着上面的银白纹路,感受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黑石对灵力的传导能力还不错,可惜纯度太低了,而且上面的纹路很多是破碎的,所以……”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正躺在一张竹编的大摇椅之上,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着张煌的评判。
他手上戴着三枚金色戒指,身上的衣物似乎是丝质的,十分昂贵,只是衣角衣领沾满了油渍和灰尘,让人看了有些怪异。
摊位也只是在地上铺了张脏兮兮的毯子,上面稀稀拉拉地摆了几个黑石。
穿着一身名贵衣物,却在路边摆摊,客人到来,却一言不发。脸上带着一丝厌倦、无聊和惰怠,就像是暴发户没事干,上街体验生活了似的。
他张开满是黄牙的嘴,对着张煌说道:“所以呢?”
“所以这些石头有些鸡肋,只能用作一些小型法阵的材料,如果要布置大型法阵,就需要耗费大量的黑石,将它们的灵纹拼接起来,才能满足要求。”
张煌是阵法专家,君故自然知道他说的没错。
摊主听了,陷入了沉默,半天后才不服气地说道:“你这家伙,不买就走,别在这里念叨……”
“你不买有的是人要买。”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完合上了眼,像具尸体一样躺着。
张煌把手里的黑石放在地上,也没计较。这半天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黑石镇人的傲慢和自傲。
但凡街上对客人爱理不理、趾高气昂的,十有八九就是黑石镇人。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君故走向街道,看着几个门可罗雀的黑石摊位,说道:“黑石镇人出售的都是黑石,但生意好像都不怎么好……”
“但他们却那么有钱……”张煌说:“应该是有别的门路赚取钱财,毕竟街上这些人不会有布置法阵的需要,对黑石不会有需求。”
君故点点头:“所以这些摊位就是做做样子,真正的黑石贸易不会发生在大街上。”
当然了,黑石的贸易和他们没有太多关系,胡乱去询问黑石镇命根子一般的产业,反而可能会招来仇恨和戒备。
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清楚,这个镇子又透露着诸多不正常,此时他们心中生出一种想了解小镇全貌的冲动。
三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分头行动,各自沿着镇上的一条主干街道,刺探消息,等临近宵禁的时候再返回。
君故独自走进热闹的人群里,沿途察看有没有异常的事物和人出现。
这条街上大部分是外地人,因此吆喝声大了许多,摊位上卖的也是五花八门,涵盖了衣食住行,还有些黑石镇没有的稀奇玩意。
摊主们看他两手空空,一路闲逛,以为他是黑石镇人,就纷纷站起来推销自己家的东西。
“不需要……不需要。”
君故只能一路赔笑,像逃难似的跑开了。
要是他兜里有钱,倒是想照顾一下这些远道而来的人的生意,可惜他的口袋比脸都干净。
在这种闹哄哄的街道上,很难找到什么有意义的线索,最多让君故回味一下以前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图景。
说是摆脱了“凡人”的身份,但他还是对这些场景感到熟悉和亲切。
沿着这条街道,他发现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关闭了自己的摊位,将车马锁上,然后汇聚到了街上,似乎要赶往某个地方。
君故跟在两个眉开眼笑的老头后面,也走在人堆之中,一路到了小镇中心的一处开阔广场。
广场大概有百丈方圆,用白色石板铺的底,周围有两三层宽阔的台阶。
广场中心排了几十张方形木桌,最顶上的高台上另外坐着十几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子,他们面前摆满了各种珍馐美馔,只是一个个牙齿脱落,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力消受美食了。
方形木桌周围的位置也坐的七七八八了,衣着华丽的侍女端来一盆盆酒肉美食,引得桌上的人馋虫大动。
君故前面那两个老头也兴奋地冲了过去,找到两个位置,安心地等着开席。
“今年的寿老宴排场比去年还大啊……”
“是啊,这几年天气反复无常,田里歉收,好多地方都缺粮了,也就黑石镇还有力气办这种大会……”
临近的桌子上,一胖一瘦两个人正交谈着。君故眼睛一亮,凑过去,客气地问道:
“两位大哥,小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宴席是做什么的?”
那两人也是到黑石镇做生意的,性格爽快,体格较大的那个就指着远处,说道:“看到顶上那十几个老头了吗?”
君故一早就看到了那些老头,此时又细致地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
“他们多大年纪了?”
胖子呵呵一笑,伸出两只手指,说:“至少两百岁。”
“两百岁……”
君故眼中闪过一道淡光,再扫过那些老人,顿时看到他们身体里有一团微弱的白光。
果然,这些老人都有修炼天赋的,只是未曾修炼过,浪费了天赋,但也因此寿命悠长。
考虑到镇上的人对聚炎阁的不屑,君故一点不意外,即使有修炼天分,也会被埋没于街坊商铺之间。
想到这里,君故更加感激王阳棣的知遇之恩了。
“寿老宴,就是为了孝敬黑石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在贸易会前三天开始,连续办三天。”
胖子举着筷子,侃侃而谈:“这三天里广宴宾客,不管是谁,只要坐下,就能免费吃一顿大餐。”
“黑石镇好大的排场……”君故赞叹道。
一个深居大山的小镇,镇民衣食无忧,衣着华丽,在缺粮少食的年份也大办集会,宴请四方来客,不得不说大方豪气得很。
胖子拍了拍君故的肩膀,说:“小伙子,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后来就习惯了。黑石镇的人跟咱们过的不是同一种人生。”
他叹了口气,说:“这几年,你们老家应该也缺粮吧?也就这几天能放开了吃喝了。”
君故点点头,他回家的时候,有从家人口中听说此事,这些年长石山脉气候异常,许多人缺衣少食,苦不堪言。
但有他“卖身”换来的那一箱金银,家人今后应该是衣食无忧了。
“唉,那两位大哥,广场边上插着的旗子是什么意思?”
“哦,那是黑眼社的标志,黑石镇把他们当成保护神,所以在这里做生意,都得备一支黑眼社的旗帜,讨个好彩头……”
胖子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摊位,说:“你看,我自己也带了一个。”
广场的四周,乃至附近的大部分摊位,都插着大大小小的旗帜,上面绣了一颗漆黑的眼球,随风飘动的时候,就像一颗颗眼睛,盯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贸易会的临近,镇上的旗子只会越来越多。
君故还想多问一些东西,但那两人显然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而且这时候宴席就要开始了,广场上挤满了人,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桌上的食物,无心讨论其他事了。
君故没再多话,悄悄从一边退走了。
几个黑石镇人抱着胳膊,站在广场边缘看热闹,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免费的饭菜不吃,这人脑子坏了?”
黑石镇上所有人基本都聚集到了镇心广场去了。街道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冷清得像是遭了灾。
君故一路回到了丰都客栈门口,见前头的餐楼也是人去楼空,一个客人都没了。
既然有免费的饭菜,哪还会有人花钱上这里来?
他穿过餐楼大堂,到后院去,也不知道张煌他们回来了没有,毕竟这小镇就那么大,走一圈也花不了多久。
就在两座小院之间的廊道上,有个头发蓬乱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栏杆下,穿着一身破旧衣裳,正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馒头。
地上还有一小罐腌制的咸菜,他咬上两口馒头,再夹起一丝咸菜,放在嘴里,闭着眼睛慢慢咀嚼,很是享受的样子。
君故从这人身边走过,他们的院子就在不远处,大门开着,应该是有人回去了。
站在门前,君故回头,看到那个人胳膊上沾满了烟灰,鞋子也破了个洞,一根脚趾露在外面,抠着地板。
“好逍遥自在……”他摇头轻笑,走进了院子。
“十几个有修炼天分的人,身上却没有半点法力,真不知道他们是算命好,还是命坏……”
张煌坐在一楼的茶桌,慨叹着,显然他也去过寿老宴了。
“这里的人对聚炎阁嗤之以鼻,自然没有其他门路学习修炼之法,也就不奇怪了。”离泷平静地说道:
“我看他们安心于黑眼社的庇护,过得安逸富足,是不会想着离开黑石镇,不会想着修道求真了……”
君故点点头:“看来我们得找机会接触一下这个黑眼社了,只是不知道公孙赫长老占卜的邪魔妖道,和他们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