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踏歌行

第四十一章 新的旅程——前往庐州城

    三日后,清晨,龙泉山上小竹林,林中开阔处立了一个小坟茔,坟包四周竹林环合,但封土新覆,显然才立不久。墓前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家父崔公久之墓。此时,芍药身着麻衣跪倒在崔久墓前焚香祭拜,哭地泪眼婆娑……身后江子渔身着丧服和花小貂站在不远处,唏嘘不已。白夜则斜倚着一旁的竹子吹奏着手中玉笛,曲调低沉悲凉,婉转哀伤,一阵轻风吹过,竹叶簌簌抖落,让人更加生出寂寥苍凉之感……

    两日前,芍药在江子渔几人和村民的帮助下,将崔久安稳下葬。这几日,江子渔每天都陪伴芍药上山祭拜,他多受崔久照顾,可怜芍药年纪尚小便丧至亲,心中多有怜惜,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定要照顾好这身世悲惨的小姑娘。倒是,花小貂虽与崔久未曾蒙面,却也表现出悲切之色,更有时见芍药哭地伤心,也不禁跟着黯然神伤。

    其实花小貂也是个可怜之人,她自小没见过生身父亲。幼年时,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在一场灾厄中丧生。若不是危难之际被师父收留,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师父待她极好,不仅为她觅得奇药治好身上怪病,使她因祸得福获得一身怪力,更是悉心教授她一身不俗的功法。这些年来,她同师父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却也从师父身上尝得一丝温情,内心中更是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奈何她的师父却是个云游四海的出家人。男女有别,随着她渐渐长大,师父也渐渐跟她疏离开来,近年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处逃藏,故意避开她。想到最亲近的师父也离开了自己,又见到芍药新丧至亲,亦是孤苦无依,于是花小貂也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痛楚,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落下泪来。

    江子渔见状心中诧异,连忙出声问候。花小貂连忙撇过头去,擦掉眼中泪水,同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虽然年龄尚小,但多年来的经历,却也磨练出坚强的性格,是以不愿让江子渔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

    江子渔见此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片刻后,笛声骤停,芍药擦了擦脸上泪痕,慢慢收拾完香烛,起身朝几人走来……花小貂连忙打起精神,换上一副笑脸,快步上前搂起芍药肩膀,轻声安慰起来。江子渔苦笑着摇了摇头缓步上前,接过芍药手中竹篮,与二人并排而行。白夜则收起手中玉笛,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芍药已经和花小貂、白夜二人熟稔起来。白夜外冷内热,花小貂天真活泼,芍药温柔细致,三人性格各异,竟也相辅相成,时常有说有笑,相处时间虽短,却像相识多年的好友般亲密无间。花小貂和芍药两人更是几乎无话不谈,宛如一对亲生姐妹般。

    四人穿过竹林,沿小路一路下山,只见两侧山色秀丽,风景怡人,林中鸟雀叽喳,路旁草丛不时有野兔窜出。沿途花小貂跟芍药闲话家常,江子渔更是时不时的出言逗趣,惹得两人不禁莞尔,嬉笑嫣然。唯有白夜一人不紧不慢跟在三人身后,眉头深锁,默然不语,似乎有何心事一般。

    半个时辰后,四人行至村口,白夜却陡然驻足不前,江子渔余光瞥见,转身不解道:“怎么了?白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花小貂和芍药二人立时驻足,回头观望,同时露出疑惑之色。花小貂道:“白姐姐,怎么啦?”

    白夜表情严肃,拧眉不语,心中几番思量过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对着芍药和江子渔颔首抱拳,随后淡淡说道:“这几日多谢两位收留,叨扰良久,于心不安。在下伤势已近康复,无甚大碍,我想也是时候离开了。”

    江子渔闻言,脑中轰地一片空白,心知该来的始终要来,几日短暂地相处下来,二人虽没有过多言语,但江子渔心中早已对白夜生出莫名情愫。得知白夜将要离自己而去,从此天涯路远,不知何日方能重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芍药讶然道:“白夜姐姐,你为何突然要走?”花小貂也附和道:“是呀,白夜姐,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怎么突然便要离去?”

    白夜解释道:“我此次奉师命刺杀武国大将耶律蒙,已然失手。又在此处耽搁了几日,与师父约定复命时日将近,不敢过多逗留。”

    江子渔身形微动,正欲开口挽留,却见花小貂开口笑道:“我当是何要事,白夜姐姐你且宽心留在村中,安心养伤,将来我陪你去跟叶伯伯解释原委。叶伯伯通情达理,定然不会责罚于你的。”江子渔心中顿喜连连点头称是。

    白夜却轻轻叹道:“你们不知其中原委……”于是,将自己与师父分别刺杀耶律蒙和纳兰赫敏的事情,与江子渔等人细细道来……

    几人听了白夜所言,才知道其中原委——原来白夜见自己伤势稳定,便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师父的安危起来,虽然她知道师父的本领,肯定无甚大碍。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所以决定,尽快赶去跟师父回合。

    江子渔几人知她所想,明白她去意已决,于是也不再出言挽留。只是江子渔感觉心中始终空落落的,至此江湖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花小貂思索片刻过后,道:“不如我与姐姐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白夜婉言谢绝:“不用,我一人轻身上路,更为方便。况且眼下贼匪猖獗,凤鸣村只余老弱病残,万一又有贼匪余孽前来劫掠,有你在也可从容应对。”

    花小貂知她所虑,于是便不再多言。江子渔和芍药亦知白夜此举是为他们着想,想不到这冰冰冷冷的女子,心中却是如此体贴细致,心中更加温暖感动。

    白夜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二位的恩情,白夜铭记于心,将来必定报答!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山高水长,诸位珍重!”说罢,朝江子渔、芍药二人微微抱揖。江子渔和芍药按下心中不舍,挥手与白夜缓缓道别。白夜轻抖衣襟,随后果断转身飘然远去……

    瞧着远处白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一阵微风拂过,压低了水田中的稻穗,村口老榆钱的叶子也跟着一阵飘落。三人心中各自怅惘,随后一同回到家中……

    时近正午,暖风和煦,江子渔和花小貂二人坐在院内海棠树下的木桌旁,托腮沉思不语。芍药从灶房端出几碟饭食后,也跟着坐了下来。

    花小貂见吃食上桌,脑中立即不再多想,连忙抓起一个窝头朝嘴里塞去,惹得芍药一阵娇笑。花小貂连忙绯红了双颊。

    芍药温言道:“慢些吃,花姐姐,灶房中还有许多呢。”

    花小貂口齿不清地嘟囔道:“芍药妹妹,你是没有饿过肚子。我自小便经常食不果腹,这些年来,就属在你家里吃的舒心,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登时惹得芍药一阵莞尔,:“那你安心吃,保准管够。”

    花小貂害羞的挠了挠枯黄的头发,憨憨笑到。转头却瞧见江子渔一个人蹙眉深思,沉吟不语。见他阵阵出神,花小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江大哥,你怎么不吃?”

    江子渔闻言,下意识地端起桌上碗筷,却又定在半空……脑中回想这几日,发生的林林总总。先是二牛从军入伍,今日又是白夜离去。诸多情况导致他不由得思索自己未来,不知今后将要何去何从……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已近月余,终日无所事事,起初为寻找那个“神秘女人”目的,也渐渐地抛之脑后。现在又多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芍药等着他来照顾,细一思索脑中顿时迷茫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江子渔试探地对芍药开口问道:“芍药,二牛和白夜姑娘都有自己的目的和目标。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干嘛?”

    芍药放下碗筷,歪着头略一思索后,回道:“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村里,从前都是爹爹拿主意。现在爹爹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罢,又抽泣起来。

    花小貂瞧见芍药伤心,连忙放下手中吃食,出言安慰起来……

    江子渔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在崔大叔墓前发过誓,答应过要照顾你一生,定然不会反悔。但是我也有件重要事情要办,不能在这村中耽搁下去了,不如你跟我一同前去?”

    芍药抹掉脸上泪痕,怯生生地说道:“爹爹死了,我最亲的人便是江大哥你啦。你说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

    花小貂在一旁开心的手舞足蹈,大声笑道:“好哎!外面可好玩啦,芍药妹妹我也跟你们一道罢。我可以带你们去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

    江子渔闻言释然,只是对这个世界还是极度陌生,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不知如何谋生,于是又皱眉道:“只是我们先去何处呢?可以去投奔赵正旗赵大哥,但是他公务繁忙,现在庐州城战乱方定,他需要处理战俘事端,定然忙的焦头烂额……”

    芍药看出他所思所虑,稍一思索,突然眼中一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咱们可以去试试看……从前我爹爹经常拿药材与庐州城里的济生堂做买卖。与那里的掌柜姜伯伯素来相熟,我亦曾见过,咱们或许可以前去投奔。”

    江子渔闻言,稍加思索,也觉芍药所说或可一试,于是点头称是。随后又转头瞧向花小貂:“花姑娘,你又有何打算?”

    花小貂想了想,自己师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只有他找自己。而自己找他,他也多半躲地远远的。不如跟着江子渔他们四处看看,等有了线索,再去追寻师父。于是,下定决心,笑嘻嘻地点头道:“你们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那我便做你们的保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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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的清晨,江子渔、花小貂、芍药三人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凤鸣村民。在轻轻地暖风中,和煦的朝阳下,三人一同踏上了前往庐州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