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姜是老的辣
深夜的镇魇司静悄悄。
值夜鹰卫坐在桌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持卷宗,借油灯昏黄的光阅读积压下来的案子。
几名略显慌张的带甲武士冲进镇魇司,直奔亮灯的值守室而来。
“大事不好啦!”为首一人刚踏进门,焦急喊道,“粮草司的副统领被人暗杀了!”
正在阅读卷宗的鹰卫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卷轴,取出纸笔,说道:“不要着急,详细描述事情经过。”
护卫队长坐在长桌对面,一五一十地将听见小妾尖叫,到发现齐振山尸体期间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这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看见凶手。”鹰卫询问关键信息。
“不仅没看见凶手,甚至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护卫队长无奈说道,“我们进去的时候,凶手已经逃走了。”
“这件案子我记下了,你们先回吧。”
护卫队长留下姓名,带手下的护卫先行回府。他心中忐忑,不知将面对怎样的未来。
鹰卫通过内部联络令牌联系了叶秋。
叶秋打坐修炼,腰上悬挂的令牌发烫,将他从入定状态中唤醒。
“这么快就除掉一个蛀虫了吗?”他睁开眼,看向计时刻钟,刚到丑时。
起身换好制服,叶秋迈出小楼,下意识看了眼竹楼卧室窗口,发现牧羽正在打坐修炼。
他平生佩服的人不多,人狠话不多的牧羽绝对是其中之一。
出了神秘酒家,抑制能量波动的法阵便会消失。
叶秋连续瞬间移动,盏茶工夫过后,来到镇魇司正门。
镇魇司正门外屹立着两只汉白玉麒麟,上方有金刻匾额,“镇魇司”三字出自国主蓝辰手笔。
这里本应是正大光明的地方,却因某些人的作为,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叶秋担任鹰卫多年,心理素质过硬,将知道内情的事抛于脑后。
“叶长官,丑时发生了一桩命案!”值夜的铜牌鹰卫见叶秋进门,急忙起身汇报。
鹰卫除了制服以外,腰部还会佩挂特制令牌。根据材料分为木牌、铜牌、银牌和金牌鹰卫。
金牌鹰卫直属于鹰卫统领,有管制银牌、铜牌及木牌鹰卫的权限,以此类推。
叶秋接过铜牌鹰卫手写的口供记录,确认命案详细事发经过。
过了半分钟,叶秋开口说道:“粮草司副统领被杀是件大事,我会通知统领。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铜牌鹰卫没想到还能提前收工,谢过叶秋,揉着眼睛走出镇魇司值守室。
叶秋坐在椅子上,反复阅读三遍手写记录,确认无误,给鹰卫统领高汉发出了通信指令。
高汉居所设置有直通镇魇司的法阵,没过多久,便站在了叶秋的对面。
他是个面容坚毅的高大男人,穿金色绣鹰长袍,头戴紫金冠,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叶秋在他面前,气势矮了一截。
“叶秋,这么急着把我喊来,发生了什么事?”高汉成为这个夜晚第三位坐在值守椅子上的人。
“您看。”叶秋把铜牌鹰卫记录的事情经过呈交给高汉。
“齐振山死了。”高汉看完记录,表情没任何变化,语气相当平静。
“是的。”
“这是件针对朝廷大员的刺杀行动,不可怠慢。我想先听听你的初步推断。”高汉把宣纸放在桌子上,看向站在对面的叶秋。
“龙安会召开在即,大陆各国精英会聚于龙城,鱼龙混杂。不排除异国间谍趁机铲除朝廷大员的可能。”
“你真这么想?”
“长官,这只是在下根据被害人身份做出的初步推断。在找到证据之前,只能做出这种推论。”
“叶秋,我知道兄弟们的意外殉职对你影响很大,但身为金牌鹰卫,你得明白自己的职责。朝廷大员遇害,而且是在这个档口,必须尽快查清真相。”高汉语气始终很平静。
他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真实情绪早已埋藏在了被现实摧残出的厚茧之下。
“高长官,您当真以为兄弟们的死只是意外?”叶秋直视高汉深不见底的双眼,毫不退缩。
“当然。”高汉平静说道,“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刺杀齐振山的真凶。其余的事,暂时搁置到一边。”
他的这句话,算是给叶秋下达了指令。
叶秋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你去现场吧,我把这件事呈报给国主。”
“是。”
叶秋拱手施礼,转身离开值守室,前往齐府探查事故现场。
高汉取出一张宣纸,用毛笔在上边撰写呈文,反复斟酌,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确定最终定稿。
他取出鹰卫统领印,在署名处盖上印戳。
迈步走出值守室时,高汉始终低着头,将脸面藏在了黑暗之中。
……
朝阳升起以后,粮草司副统领在府中遇害的轶闻,传遍了龙城的大街小巷。
极国使团乐开了花。
荀彻是极国国主挑选出来的精英,身高约一米九,剑眉星目,英武非凡。
他斜靠在铺着绒毯的宽背椅上,右手揉捏下巴,笑容满面道:“没想到咱们还没动手,就已经有义士按捺不住了。”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坐在客座的一位阴鸷男人说道。
他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鹰钩鼻,目光深邃,光从外表就能看出不好惹。
“何以见得?”
“你难道忘了此行的目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能轻易暗杀蓝国大员的人,也是来参加龙安会的年轻才俊?”
“如果不是,为何会在这个节点出事呢?”阴鸷男人反问荀彻。
荀彻沉默下来,眼神闪烁,过了片刻说道:“黄煜,你负责暗中调查此事,务必要查出刺杀之人的身份。”
黄煜笑道:“没想到号称极国人杰的荀彻,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你是真心,还是在开玩笑?”
“当然是开玩笑。”黄煜变得严肃,看起来有点吓人,“根据可靠情报,独闯武神塔的年轻人只有十八岁,属于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如果是我参赛,也会忌惮那个小子。”
“不光是我,盟国年轻人的假想敌也是牧羽。”荀彻赞同道,“可是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登记册上,这点就很可疑。”
“其实很简单。”黄煜脸上绽出笑容,依然无法消除若隐若现的阴险,“参加龙安会的年轻人都有推荐令牌,顺着令牌溯源,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你有好主意,为何不早点分享?”荀彻按捺不住心中情绪,身体不自觉往前探。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黄煜笑容不减,直视荀彻双眼,说道,“老夫已经派人查过,而且找到了牧武神。”
“他在哪儿?”
“牧武神化名文安,入住了神秘酒家。粮草司副统领被杀,十有八九和他脱不开干系。”
“你觉得牧羽能轻易刺杀朝廷大员?”
“显而易见。不仅如此,镇魇司绝对不会查到他头上。”
“为何?”
“龙城鱼龙混杂,黑暗势力波及甚广。镇魇司统领高汉早就想震慑一下蛇头,奈何实力有限,又有诸多掣肘。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势必用来敲山震虎。
对于这件事,高汉必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荀彻本以为自己足够强悍,与精明干练的黄煜相比,显得像稚嫩小儿。
“黄先生,咱们要不要针对牧羽采取行动?”
“老虎屁股摸不得。”黄煜笑道,“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荀彻没有黄煜的城府。虽然对牧羽加了提防,也没觉得会输给他。
……
牧羽有堪称顶级的反侦察能力,做得天衣无缝。
他知道镇魇司能通过推荐令牌和与叶秋的私下接触怀疑到他头上。但没找到证据,根本不可能动他。
假如能获得龙安会的优胜,这些事更是不在话下。
郭安老头端着一杯绿得像发霉的酒过来,坐在牧羽身边,悠悠说道:“你行事风格太过鲁莽。应当周密计划,再行发难。”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牧羽和郭安只是一面之缘,自然不会轻易地完全信任他。
郭安浑浊双眼看向云淡风轻的牧羽,明白自己小看了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后起之秀。
“两锭黄金,我卖给你一个有用的情报。”郭安恢复了生意人的本职。
“哪方面的情报?”
“当然是你瞄定的未来夫人。”
“龙安公主的情报?”
“没错。”
牧羽二话没说,从乾坤袋里调出两锭黄金,交给了郭安。
“你出手这么阔绰,不怕别人识破真实身份吗?”
“老先生,你觉得我是因为害怕而化名吗?”说完,牧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洗脚水般的味道,直冲鼻腔,险些将嘴里的酒喷在郭安脸上。
郭安完全没注意牧羽,收好金锭,从怀兜里取出一张发皱的宣纸,交给了坐在对面的牧羽。
牧羽展开宣纸,看到一张妙龄少女的脸部画像。
少女有张鹅蛋面容,唇红齿白。巧笑兮若阳春之白雪,能融化最坚硬的心。星眸灿烂,内有星河。
牧羽所见之女子,只有云瑶更胜一筹。
即便如此,龙安公主亦可算得上倾国倾城。
“你不要看公主这般娇容。她的武技十分高超,在龙城年轻一代里,足以排进前十。”
郭安说完话,起身回到了吧台后边。
牧羽拿着潦草公主画像,有种被郭安忽悠了的强烈感觉。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个老东西,骗了我两锭黄金。”牧羽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光,洗脚水般的浓郁味道,使本就不晴朗的心情,变得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