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保驾护航
天蝎看完雀鹰送来的晚报,心中烦闷,将其撕成了碎片。
笃笃笃!
三声节奏舒缓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天蝎不耐烦地应答。
吱呀一声,木门从外边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穿鹤氅的中年男子。
他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鹰钩鼻,山羊胡子梳理得十分整齐,有种狡黠气质。
“胡管家,您来这儿有何贵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朱雀府管家胡威。
“小人知道天蝎大人有心事,这不是给您解闷来了吗?”胡威的嗓音很尖,仿佛在扯着脖子讲话,听起来很不舒服。
“如何解闷?”天蝎说道,“我可对女人不感兴趣。”
“您的烦恼起源于那堆碎纸,想排忧解闷,还得对症下药。”
天蝎被勾起了些许兴趣,低声问道:“胡管家,你有什么馊主意,尽管讲出来。”
胡威走到天蝎身旁,附耳低言,眼神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天蝎听完,皱眉道:“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对付得了牧羽那个小杂碎,还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苍蝇虽然对人构不成威胁,可要是在饭碗里发现了,也能恶心人不是。”
胡威的话,让天蝎兴奋异常。
“万一他们不走官道,而是铺设传送法阵,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蓝辰自诩为英明神武的国主,出嫁公主这么大的事,势必想办得风风光光,因此绝不会使用传送法阵。”
“好!”天蝎眼睛发亮,道,“你帮我叫几个死士。”
“诺。”胡威退出了天蝎的房间。
魔神宗有种操纵人的独门秘方,唤作逍遥散。一旦服下少许,便会被其操控,不得不听从施术者的命令。
朱雀培养了许多孤儿,尽皆服用逍遥散,成为随时敢于抛弃性命的死士。
不多时,五名身穿轻甲的死士来到了天蝎居所。
天蝎走到身材最魁梧的死士身前,轻拍他肌肉结实的肩膀,不禁大为赞赏。
“怪不得朱雀大人敢在龙城搅动风云,有你们这群强大的助力,一切都能事半功倍。”
死士们早已被割了舌头,发不出半点声音。
即便被抓住,也不会泄露情报。
天蝎取出龙城地形图,用毛笔在中城和王宫中间画了一道粗线,手指地图吩咐道:“你们明日打扮成百姓的样子,埋伏在此处,袭击成亲的车队。明白了吗?”
死士们点头回应。
中城结界!
工匠们连夜修葺牧府,忙到后半夜,将所有残**更换成新鲜木材。
石墙重新粉刷,看起来焕然一新。
匾额两旁挂起两盏大红灯笼,照亮了石板街道。
由于南面临湖,牧府附近没有宅邸。
几条街道以南,便是大都督私宅,与牧府隔湖相望。
侯毅没有陪夫人休息,准备了丰厚贺礼,鸡鸣之时送往牧府。
他是个不纳闲财的将军,所备之物价格都不高。
侯严解除了管制,心中有件烦心事,见大哥的屋子亮着,走进来问道:“大哥,您这是准备给牧先生送礼,谋个统领职位?”
“你前半句像人话,后半句把一切都毁了。”侯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道,“深夜不修炼,何故来此?”
“大哥,不瞒您说。”侯严确实碰到了难事,“小弟近来心境烦躁,无法入定,而且气旋变得极不稳定。”
“你去过什么地方?”
“我哪儿也没去过。”
“不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
“前些日子我去过逍遥店,”侯严只得讲出实情,“自从回来以后,欲望变得格外强烈,而且更加暴躁。起初我没当回事,直到最近本源气旋开始消散,才感觉到害怕。
您说我是怎么了?”
侯毅站起身,走到侯严身后,掀开他的衣领,只见后颈处有个黑色斑点。
斑点形状酷似骷髅,看起来极其诡异。
“你可能是中了魔神宗的招。”
侯严是个色厉内荏的人,听到大哥的结论,吓得双腿发软,急忙回头哀求道:“大哥,你本领高强,还望看在兄弟情分上,救我一命。”
“他们没对你用逍遥散,或许还有转机,”侯毅是侯严的亲哥哥,不忍坐视不理,说道,“我有机会找陈御医问一下,看能否帮你解除魔神宗下的符咒。”
“务必上点心,”侯严道,“再多拖延几日,小弟怕是没有命了。”
“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
“还不是拜牧羽那小子所赐。”侯严被牧羽狠揍了一顿,还是有点怀恨在心。
侯毅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提醒侯严道:“牧将军以后是城防军都统,有生杀予夺大权,千万别去惹他。”
侯严急忙说道:“小弟晓得。”
“以后再用巨鼎煮人,我就打断你的腿。”侯毅最不喜欢侯严的一点,便是视生命如无物,“我只警告你一次,好自为之。”
侯严明白大哥是说到做到的性格,指望他救命,自然言听计从。
“回去休息吧。”侯毅打发侯严回他的别院。
他脑海里回想着骷髅状的黑点,隐约觉得,这种奇怪毒素是朱雀手中的秘密武器。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牧羽和蓝玉的婚礼,侯毅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屋中独坐,直到金鸡唱晓。
他将礼物箱收进乾坤袋,前往牧府。
牧府已经妆点一新,与闲置时恍如两个天地。
主体结构石墙进行了重新加固,十分稳定地支撑着上层建筑。
木楼整齐排列,雕梁画栋,低调中尽显奢华。
工匠们的高超手艺,由精致的建筑淋漓尽致地展现。
牧羽在龙城根基不深,只有大都督府和学社的人送来礼物。
温言是才子,画了一幅山川水墨画,装裱好以后,权当贺礼。
他还带来一箱子由学社赠送的珍贵典籍。
道陵钱财不多,赠送了夜国特产。
牧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炼龙阳诀。
直到庭院里变得热闹起来,才从入定状态中脱离。
他穿上一件白色长袍,出门迎接新朋旧友。
“侯大哥,有城防军的人来过吗?”
侯毅如实回道:“中城结界有准入等级限制,下级军官无法前来。至于等级足够者,除我以外,无人现身。”
“他们这是先给我一个下马威,估计好戏还在后头。”牧羽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
朱雀苦心经营十余年,若是轻易就能拔除。蓝辰也不至于要暗中与其博弈。
“我认为朱雀阵营今天会有所行动。”侯毅说道,“派城防军清空官道,是最稳妥的做法。”
牧羽从容笑道:“他们暂时还没到孤注一掷的地步,就算派了人,影响也不大,不过必要的防卫还是要布置。
你率领亲信军士,跟随护卫迎亲车队,任务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
“侯毅领命!”侯毅抱拳行礼,领了牧羽第一道都统令。
侯毅先行离开牧府,前往南门城防营,调遣直属部队。
牧羽跟侯毅接洽之后,转而去接待学社的几位好友。
葛华和梅先生也来到了牧府。
二人难得穿上绸衣,明显有些不适应,局促不安地东张西望。
“梅先生,你紧张吗?”葛华问身旁的梅先生。
“没事。”梅先生说出口头禅。
他们略带拘谨的表情,分明出卖了内心。
牧羽找到温言,说道:“温言,葛社长和梅先生有社交恐惧症,你带他们到茶室饮茶。”
温言不解“社交恐惧症”是何意,但还是采纳了牧羽的建议,带两个惶恐不安的伙伴前往茶室。
茶室是座小木屋,正门上有两个圆圈,居中刻着“茶”字。
里边有一张原木桌子,整齐摆放几个小圆凳。
温言见有备好的炭炉和水壶,取下烧开的水,倒进已经放入名贵茶叶的紫砂壶。
他学过茶艺,按照最佳泡茶方式,过滤几遍,倒进葛华和梅先生面前的紫砂杯。
葛华喝了一口,只觉心旷神怡,与他平日饮用的粗茶仿佛两种不同的东西。
“虽则入口甘甜,鄙人还是更爱粗茶。”葛华仍在坚持。
梅先生的反应截然不同,浅尝品茗,沉醉于其中。
……
道陵见四下无人,将牧羽拉到一旁,低声问道:“牧大哥,如今你做了龙城的将军,以后还回夜国吗?”
牧羽与道陵相识日久,知道他是个一腔热血的大好男儿,将陈农于武神塔中所言之事分享给道陵。
道陵听完牧羽的讲述,皱起了眉头:“这也就是说,以后会出现天下大同的局面?”
“如果百川星象预告的未来属实,至少会有一个强大团结的人族盟军,对抗地窟入侵者。”
道陵感觉自己的思路瞬间被打开,憧憬道:“若是我能做这支联军的统帅,不知会有多威风!”
他仿佛看见了高耸入云的点将台,自己身披黄金甲,站在上边振臂一呼,万千军士齐声呐喊的壮观场面。
光是幻想,都足以令其激动万分。
“你的理想是成为将军?”
“我想当统帅,坐镇中军,指东不打西,令敌人闻风丧胆!”道陵谈起梦想,整个人容光焕发。
“只要你不懈努力,你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牧羽是从不肯放弃理想的人,自然希望朋友也能有坚持到底的决心。
“借你吉言。”
道陵忽然意识到今天是牧羽大喜的日子,挠头说道:“我有点激动,牧大哥不要介怀。”
“还没到时辰,说些心里话而已,不碍事。”
道陵感觉牧羽战斗时和生活中的性格完全不同,对他的敬慕更添了几分。
丹凤宫!
蓝玉的贴身侍女唤作莲柔,自幼跟在她身边,是最得宠的贴身丫环。
她除了侍奉蓝玉,还要做陪练,修为与公主相差无几。
蓝玉坐在铜镜前边,看着帮她梳理长发的莲柔,问道:“莲柔,你今年多大?”
“莲柔比公主稍长一岁,年方十九。”
“有机会的话,我帮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公主,莲柔想一直侍奉您。”莲柔和蓝玉情同姐妹,不想和她分开。
“不要说傻话。”蓝玉说道,“以你的修为,足以在大陆上驰骋纵横,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仅是做侍女,着实委屈了你,若是再误了你的终身,本公主于心不安。”
莲柔没有回应,转移话题道:“公主,莲柔得帮您上妆容,不能分心。”
蓝玉看着镜中略施脂粉的绝美容颜,想到傍晚就要离开王宫,有种莫名失落感。
她在丹凤宫生活了十几年,各种记忆萦绕于脑海,许多事仿佛发生在昨日。
莲柔见蓝玉眼神闪烁,低声道:“咱们或许都应该迈入下一步了。”
蓝玉闻言展露笑颜,拉着莲柔的手,笑道:“你终于想通了。”
……
公主结亲之时,除必要机构之外,其余人等悉数能够得到一天的休息。
民众们早早来到街上,寻找相熟之人,笑容满面地谈论这件牵涉甚广的大事。
牧羽的辉煌经历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敢于对抗魔神宗。
只有牧羽担任城防军都统,才有可能对这个神秘而庞大的邪恶组织动手。
“今儿是全城人的喜事,不过有些人可就坐立难安喽。”
“今天只是序曲,等牧将军赴任都统的时候,好戏才要开场。”
“不知道这次风波,会刮倒多少腐朽的梁柱。”
人们畅所欲言,谈论各种话题。
王宫御厨提前赶到牧府,带来了各种食材,准备丰盛婚宴。
牧羽拉出青玉神牛,套上鸾凤车辇,坐在辕木上,提前体验一下车夫的感觉。
车夫没有任何防护,是最容易受到袭击的人。
他想到这点,忽然有点犯难。
“应该找谁当车夫呢?”
除了陈农,余者皆没有抵御潜在偷袭的实力。可是陈农要作为家属留在牧府,不可能随车队前往王宫迎亲。
牧羽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思忖良久,想要亲自驾车辇接公主,又觉得有点荒唐。
道陵跑进神兽围栏,语速极快地说道:“剑皇来了!”
牧羽没想到余林会来龙城,急忙跳下车辇,跟道陵一起来到待客楼。
余林和上次见面时没有任何区别,身穿青色素雅长袍,负手而立。
他不同于其余神境强者的一点是感觉不到强大之处,只有战斗经验丰富者,才能隐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牧羽,没想到一月不见,你已成了人中龙凤。”余林的欣赏,不仅表现在脸上,也体现在话语之中。
道陵初见余林,方才太过激动,此时认真观察名闻大陆的剑皇,只觉他气度不凡,有种宗师风范。
牧羽抱拳行礼,笑道:“剑皇前辈过奖了。”
“你似乎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余林不仅能看表面,也能窥探心声。
牧羽将在神兽围栏里所虑之事,讲给了余林。
“如果你不嫌弃,老夫愿帮你解忧。”余林爽快说道,“量他有通天本事,也奈何不了老夫。”
“如果能有剑皇前辈驾辇,晚辈荣幸之至。”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农的声音从窗外响起:“余林,你既然来了,为何不通知老夫?”
“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两位实力强悍的宗师,抱拳见礼,随后同时仰天大笑。
牧羽和道陵没有打搅两位老友叙旧,行出待客楼,关上了门扉。
御史婆婆拄着拐杖,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院中。
牧羽从未见过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快步走过去,问道:“婆婆,冒昧请问,您是何人?”
“老妪乃是御史婆婆,负责公主出嫁相应事宜。良辰即将到来,要为牧将军量身定制婚服。”
她召唤出卷尺,当即为牧羽丈量身体各项尺寸。
一分钟后,剪刀和针线自行运转,迅速赶制牧羽所穿之礼服。
由于样式更为简单,大约五分钟,便做好了绣鹤大红长袍。
红色冠帽已提前做好,正面有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尽显奢华。
“牧将军,你该去沐浴更衣了。”说完,御史婆婆又化作沙尘,消失于视野之中。
陈农手拄拐杖,看着御史婆婆消失的地方,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
余林负手道:“一代新人换旧人。”
陈农知道老友意有所指,没有回话。
……
接近酉时,牧羽换上大红礼袍,头发用红丝带扎好,戴上了冠帽。
余林也更换了一件红色长袍。
他不用鞭打,便可轻松驾驭神牛。
侯毅特意从城防军里抽调二十匹角龙兽,胸前挂着红彩球,拱卫位于中间的神牛车辇。
牧羽骑乘神俊无比的强壮火焰马,走在神牛前边。
城防军身穿重甲,率先开路,护送迎亲车队前往王宫。
神牛、火焰马和角龙兽的脚力都十分了得,空辇而行,前进速度相当快。
王宫铺设了专门的道路,供迎亲车队通行。
车队沿着预设通道,顺利进入丹凤宫。
蓝玉听见礼乐之声,知道迎接她的车队已经抵达,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场景,盖上了红盖头。
莲柔身穿红袍,托着蓝玉右手,指引她走到宫门。
蓝辰着龙服,托蓝玉左手。
莲柔退到了后方。
陈农特意给牧羽讲过流程。
牧羽翻身下马,踏上汉白玉石阶,跪拜即将成为岳父的蓝辰。
蓝辰点头应允之后,起身转了个方向,背起身着凤冠霞帔的蓝玉。
礼乐师奏响蓝国最喜庆的音乐,吹锣打鼓,增添接亲的氛围。
牧羽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举行婚礼,心砰砰直跳,有种超现实的感觉。
他步伐坚定地走到车辇前边,缓慢放下蓝玉。
始终跟随在侧后方的莲柔,再度托起蓝玉右手,指引她上了神牛车辇。
“起驾,回府!”
婚礼执事官朗声呼喊。
丹凤宫里回响着他清澈洪亮的声音。
侯毅依然保持在车队最前方,脚跟踢翼龙兽脊背,率先开拔。
礼乐师们拿起乐器,随着车辇轮子转动,即刻开始演奏。
牧羽骑着火焰马,感受乐曲中的欢乐氛围,暂时将仇恨、阴谋和壮志抛诸脑后。
今天是他人生中发生重大转变的一天。
王宫里没有行人,车队行进速度和来时相差无几。
车队行出王宫,官道两旁围观的民众不计其数。
城防军士兵张开双臂,以身体做墙,阻拦住往前挤的民众。
民众们争先恐后,想一睹龙城风云人物的真容。
侯毅低声命令道:“加强戒备,提防有人偷袭。”
王宫附近有极强的防御法阵,会抑制修炼者体内的龙道之力。
余林悠闲驾车,不为外物所动。
天蝎易容混在人群之中,看清驾车之人的面容,情知恶心牧羽的计划几乎没有成功可能。
余林的修为处于大陆顶尖,除非四方长老或曹昂亲自前来,才有可能战胜威名远播的剑皇。
朱雀培养的几名死士,甚至连风浪都无法掀起。
天蝎没有朱雀狠辣,不想白白损失战力,提前赶往埋伏地段,想要通知混入人群的死士计划取消。
他看着茫茫人海,感觉自己患上了脸盲症。
死士们与天蝎只有一面之缘,接到的指令是混迹于人群。
他们都是朱雀大力培养的精英,潜伏能力极强,根本无法通过灵识感知。
“看来老天不让我救你们。”天蝎暗叹一声,放弃了大海捞针般的找寻,混入人群,想看一下死士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迎亲车队接近休市的南城市场,面积陡然变得广阔。
民众数量比官道多了数十倍,情况极为复杂。
侯毅灵识完全展开,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两侧动静,提防有人偷袭。
车队进入了第一名死士的攻击范围。
他取出一张上好弦的弩弓,对准拉车辇的青玉神牛,扣下了扳机。
嗖!
肉眼几不可见的弩箭划破空气,直奔神牛飞去。
青玉神牛是通灵识的神兽,感应到危险,变得有点躁动。
余林右手中出现一根由龙道之力凝聚而成的鞭子,貌似要催促青牛,实则阻住了破空而来的弩箭。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天蝎清楚记得自己下达的指令是由死士冲击车队,引发骚乱,让蓝辰和牧羽光鲜的颜面扫地。
死士们发动偷袭的方式,与他的命令并不相符。
他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朱雀这个家伙,终究是不愿轻易舍弃花费心血培养的死士。”
天蝎也在暗自庆幸,若非朱雀改了命令,恐怕死士早已被余林解决。
相传余林拥有不确定灵识,可以模拟任何形态的武魂,因此龙道之力的表现颜色并不固定。
不仅如此,阴阳遁和五行八卦属性,尽皆属于余林的技能范围。
剑道,只不过是众多擅长领域中的一种。
天蝎绝不肯轻易与之为敌。
第一名死士偷袭未成,立马收敛声息。他没有贸然离开原位,而是继续混迹于人群。
余林对袭击者的位置心知肚明,只是喜事当前,不会让任何事干扰。
牧羽的灵识异常灵敏,刚才的小变故根本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有点怀疑,余林是蓝辰派来护送迎亲车队的护卫。可是没有实据,终究只是猜测。
牧羽忽而想起蓝辰。
这个执掌蓝国三十余载的大帝,将四面楚歌的蓝国发展成为拥有大陆最强军事力量的强大王国。城府之深,绝非他这个雇佣兵出身的人可比。
“迎亲车队的一切,恐怕我这个岳父都安排妥当了。”牧羽放下心,挥舞右手,和围观的民众打招呼。
侯毅手持长枪,龙道之力极速运转。
弩箭过后,再无袭击。
天蝎原以为还有后续挑战,没想到只有弩箭试探。
他看向人群后方,猛然发现了身形与朱雀极其相似的樵夫。
天蝎不是蠢人,立马明白朱雀做了两手准备。
朱雀是怀有巨大野心的阴谋家,甚至连魔神宗里的人都很忌惮他。
天蝎经常按照喜恶行动。
朱雀则不然,凡事皆有周密计划,每走一步,都有其价值。
“我可不想和这种家伙站在对立面。”天蝎心中暗想。
迎亲车队驶过南城市场,便接近了中城。
看守结界入口的城防军士兵,听见喜庆的鼓乐,立马整齐列队,恭候迎亲车队。
侯毅骑乘的巨大翼龙兽率先进入视野,随后是角龙兽方阵。
火焰马和青玉神牛位于方阵之中。
迎亲车队来到近前,军士右手置于左胸口,微微颔首,用龙骑军的礼仪迎接长官。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比正牌龙骑军丝毫不差。
牧羽向军士们挥了挥手。
他以前从未做过将军,在极夜大陆,实现了军事梦想。
结界入口已经开启,迎亲车队没有停留,顺利进入中城。
中城面积广阔,只有十数个宅邸,尽皆属于朝中权贵。
只有大都督府与牧府有往来,其余府邸大门紧闭,假装不知有喜事。
牧府正门外摆好了一个镂刻金火盆,等待牧羽背着蓝玉跨越。
翼龙兽停在正门十米开外。
角龙兽与背上的骑兵仿佛融为一体,见领头的翼龙兽停步,立即不再移动。
火焰马和青玉神牛被角龙兽方阵所影响,也停下了脚步。
牧羽翻身下马。
余林掀起了车辇的帘子。
莲柔扶着蓝玉,走到车辇门口,再度由牧羽背起。
角龙兽向两边移动,留出整齐通道,供牧羽和蓝玉通行。
蓝辰和甚少露面的王后站在门口。
牧羽是第一次见到蓝玉的母亲。
她有着一张和蓝玉相似的精致鹅蛋脸,慈眉善目,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梨涡,使人倍感亲切。
牧羽跨过火盆,向着正门走过去。
蓝辰和王后闪到一旁,让女儿和夫婿通过。
牧羽将蓝玉背进礼堂,只见正北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两支红烛和两盏茶。墙面贴着大大的“喜”字和一副对联。
对联内容是:乐见新人来,喜见红梅开。
陈农穿上锦缎衣袍,以师父身份接茶。
蓝辰坐在尊位,王后立于他的侧后方。
宾客们立在礼堂里,等待两位新人成礼。
婚礼执事官站在侧方,等一切就绪之后,立即开始唱流程。
“一拜天地!”
牧羽和蓝玉双膝跪地,双手置于地面,掌心向上,头颅向下行礼。
战御是极夜大陆第一位迈入神境的修炼者,失踪之前达到了大圆满境界,有通天彻地之能,因此历来由他的画像代表天地。
“二拜高堂!”
牧羽和蓝玉先拜陈农,拜过之后,由牧羽拿起桌上的清茶,双手置于头顶,恭声道:“师父饮茶。”
陈农笑容满面,接过牧羽手中茶,说道:“为师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打开茶杯盖子,将里边的茶一饮而尽。
接着,新人跪拜了坐在尊位的蓝辰和王后。
牧羽再度敬茶道:“岳父、岳母,请看茶。”
蓝辰接过茶杯,交给了站在后方的王后。
王后声音很柔和,说道:“牧羽,我把玉儿交给你了,切莫亏待她。另祝你们幸福美满。”
她打开茶盖,浅抿一口。
婚礼执事官等两位新人站起身,朗声喊道:“夫妻对拜,共饮交杯酒!”
道陵和莲柔分别递来一盏酒杯。
牧羽双手交叠于身前,与遮着盖头的蓝玉对拜,随后饮下交杯酒。
“送入洞房!”
莲柔已经事先摸清了牧府的地图,托着蓝玉的手,引领她从侧门离开了礼堂。
宾客们按照预先设定好的位置,提前落座,等待开宴。
执事官让随从去通知御厨。
不多时,仆人们端着碗碟,开始往礼堂上菜。
王后将牧羽拉到一旁,说道:“我调查过你的情况,知道你有三位佳人作伴。无论你们的感情多深,都不要忽略了玉儿。
我没有别的要叮嘱,唯一的一条,千万要做到。”
牧羽急忙应道:“小婿明白,定会照顾好玉儿!”
“额娘必须马上回宫,代我向玉儿问好。”王后给了牧羽一个鼓励般的微笑。
她跟蓝辰低声讲了一句话,像御史婆婆那样,凭空消失了。
牧羽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岳母,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蓝辰坐入了老友的宴席。
余林笑道:“老夫帮你护送了车队,最少抵得三杯美酒。”
侯德在朝中位极人臣,在这个桌子上,几乎没有话语权。
陈农回应道:“你这个老家伙,一把年纪还不放过我徒弟。”
“师父,今天是玉儿出嫁的大喜之日,多饮几杯也无妨。”
“你忘记余林除了是剑皇,还是酒神吗?”
“自然没有遗忘。”
蓝辰坐在陈农旁边,卸去了平日的严肃。
“老夫还记得你和战琳成亲的时候,”陈农笑道,“就是被余林这个老家伙给灌醉了。”
“历历在目。”
侯德帮蓝辰倒上一杯酒。
余林笑道:“老夫先干为敬。”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若是有人用龙道之力,不可能逃过余林的感知。
牧羽站在旁边听了良久,听到战琳的名字,不知为何,将其与自己的岳母联系到一起。
“难道岳母和战御有血脉传承?”他不免在心中暗想。
“傻小子,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为何不去敬酒?”蓝辰饮下三杯酒,知道要着余林的道,急忙将矛头转向牧羽。
牧羽猜出岳父的心思,说道:“您这桌皆是重磅嘉宾,需放在压轴的位置。待小婿敬过其他宾客,定和您一醉方休。”
“臭小子,耍滑头。”蓝辰笑骂一句,没有阻拦牧羽敬酒。
宾客大多是王族宗亲,牧羽一杯敬一桌,很快走了一圈。
然后,来到了学社成员和侯毅所坐的桌子。
龙城学社的人、陈御医和侯毅都对牧羽敬佩有加,全部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道:“我等恭祝牧先生大婚之喜!”
说完,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牧羽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意,尤其是在葛社长被烈酒呛出眼泪时,体会更加深刻。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牧羽喝光杯中酒,豪爽道,“多谢各位,感谢你们让我的龙城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温言暗自赞叹牧羽吟诵的诗句。
龙城学社的人不想太过招摇,敬完酒,立马重新落座,趁机闲叙各自的见闻。
众人皆是富有才学之人,话语间十分投机。
牧羽转了一圈,终究要回到不亚于龙潭虎穴的主宾桌。
他坐在了末位。
婚礼执事官早已忙完,客串倒酒童子的职务,立刻帮牧羽倒上一杯酒。
余林的性格就像高深修为那般莫测,给牧羽出了道难题:“牧羽,你应该先敬谁?”
牧羽反应极快,笑道:“首先要敬的是国主大人,也就是我的岳父。没有他,就没有我如花似玉的夫人。
余林大师,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余林抚掌赞道:“好,这个理由好。”
牧羽双手捧杯,起身道:“国主大人,小婿敬您一杯。”
蓝辰也举起杯,喝光了杯中酒。
余林让婚礼执事退下,随手一挥,酒壶像是活过来,自动往空了的杯子里添酒。
“第二个要敬谁?”
“陈农先生是国主大人的师父,论资排辈,在下只能叫一声师祖。”
“这话要是让童子听见,他该让你叫师叔了。”
“有个小师叔罩着,未尝不是件美事。”
牧羽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没想到如日中天的武神,竟然连一点架子都没有。”余林忍不住笑意,大声说。
旁边的席位没有任何反应。
主宾席早已设置屏蔽结界,只有坐在这桌的人,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
牧羽唯一没见过的人,是坐在侯德旁边的花白胡子老人。
余林注意到了牧羽好奇的视线,介绍道:“这位是蓝国国师,萧城萧国师。”
“在下第三位要敬的是萧国师。”
“为何?”
“国师乃一国智囊,蓝国能如此强盛,离不开您的建言献策。”
“说得好!”萧城举起酒杯,和牧羽同饮。
“接下来就只有我和侯德了,你要先敬谁?”余林的难题,一道接着一道。
“首先是侯都督。”牧羽知道余林要问原因,接着说道,“大都督掌管兵权,能将龙骑军带到大陆顶尖,侯都督功不可没。”
侯德心情大好,满饮杯中酒。
“你要是给不出令老夫信服的理由,可是要失去我的支持了。”余林假装威胁道。
主宾席的几个长辈,皆怀揣着看热闹的心态,想聆听牧羽的回答。
“最重要的通常要放在最后,”牧羽从容说道,“您是酒神,在宴席之上有着其余几位前辈没有的地位,自然是压轴之人。”
余林仰天大笑,说道:“你不仅有远超同龄人的实力,还有三寸不烂之舌。城防军交给你,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
蓝辰微笑道:“余林前辈,今日不谈国事。”
余林笑道:“老夫高兴过了头,自罚一杯。”
牧羽喝完第一杯,接着举起自动满上的第二杯酒,再度一饮而尽。
“晚辈的敬意,全在酒里。”
余林看向陈农,终于明白为何老伙计要在初次见面时便将其招入白鹤宗。
“现在是时候分享一些白鹤宗的秘事了吗?”余林问向陈农。
“还没到时候。”
“余林前辈,您也是白鹤宗弟子?”
“这桌上的人,都是白鹤宗弟子。”陈农说出了一句令牧羽大为震惊的话,“目前能让你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待到时机成熟,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牧羽愈发觉得,武神塔闯关过程中,他已经进入了一个迷局。
这个局很可能事关天下,以及人类未来。
蓝辰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尽早回房,免得玉儿独守之苦。”
牧羽明白几人有事相商,起身抱拳行礼,随后离开了主宾席。走出一定范围,礼堂里喧嚣的声音重新进入耳朵。
他仍未尽兴,回到学社成员的桌子,跟温言说道:“以后要多仰仗你的力量了。”
“我有什么力量,”温言喝得有点多,说话不太清楚,“我怎么不知道?”
“宣传的力量,你很快就会明白。”
“哦。”
温言不胜酒力,头脑反应不过来。
侯毅仔细思索牧羽的话,猜出他要对城防军进行革新,只不过今日不宜商谈正事,笑道:“牧先生,今日大喜,您还是应该享受这一刻的快乐。相信我,以后你都会怀念这一天。”
牧羽见几人都有些微醺,将答谢宾客的事留给蓝辰和陈农,沿着侧门离开礼堂。
天空中繁星密布,极其遥远,又异常美丽。
刮来的微风,带着几丝清凉,将牧羽的醉意吹散。
他回到燃着红烛的婚房,心脏加速跳动,缓慢推开门,一眼便见到了安静坐在床上,披着盖头的蓝玉。
蓝玉听见门响,双手紧张地抓住长裙,等待盖头被掀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