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鲸开着鬼候那辆粉红色奥迪车载着鬼候来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两人下车后，鲍鲸扶着鬼候慢慢向医院大门走去，鲍鲸的染发、流行的衣裤以及手臂上的纹身向外展示了他小混混的身份，而鬼候则身穿绣着梅花图案的褂子，肤色白皙，双眼上戴着粉红色缎带，看上去是那种端庄秀丽、颇有身份来历的女子，因此两个人那么近地走在一起倒是引来很多人诧异、怀疑和艳羡的目光

    鬼候看不到，鲍鲸则有点沾沾自喜。

    鲍鲸和鬼候就在众人目光的相送下走进医院大厅，挂了眼科的号，然后就是等待，半个小时后轮到鬼候，鲍鲸扶着她进了诊室。

    主治医生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姓沈，眼科方面的顶尖专家，慈眉善目，儒雅随和，头发花白，面上留着许多细小的白色胡茬，穿着白大褂，端端正正坐在桌后，桌上放着一杯刚刚冲泡的菊花茶。

    “过来，我看看什么情况。”沈医生让鬼候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轻轻取下鬼候眼上的缎带，先用瞳孔笔看了一下，然后又用裂隙灯检查鬼候的眼睛。

    检查过后，沈医生双眉紧锁，叹了口气。

    鲍鲸神色凝重：“我姐姐的眼睛怎么样，还有治吗？”

    姐弟的身份是鬼候和鲍鲸在来时的路上商议定的，毕竟鲍鲸要是喊她“鬼候大人，鬼候大人”，说不定会把医生、护士和其他病人都吓跑的。

    沈医生看向鲍鲸：“先把你姐姐扶回大厅休息一下，然后你再回来！”

    鬼候听了忙说道：“不必忌讳，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也没关系，我能承受得住。”

    沈医生望向鲍鲸，鲍鲸道：“这是我姐姐的要求，我不敢有违。”

    沈医生沉默了片刻，尊重患者的意思，把检查结果如是说了出来：“眼球已坏，现代医术无法治疗。”

    鬼候听后还能做到波澜不惊，鲍鲸则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沈医生的衣领，将沈医生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你是医生，怎么不能治好我姐姐的眼睛，你要是治不好，我绝饶不了你，就是你们这家医院也要跟着遭殃。快点，安排我姐姐住院，准备手术！”

    沈医生从医四十余年，还极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可对方是无赖，狗皮膏药，他犯不上和对方一般见识，只好给鬼候安排了住院。

    眼科病床已经没有剩余，鬼候就被安排到儿骨科病房的病床上，只给了床位，连病号服都没有，鬼候安静从容，鲍鲸则骂骂咧咧，虎狼之词层出不穷，不过当鲍鲸看到病房里一个个正在遭受苦难的孩子惊愕的眼光时，就赶忙闭了嘴，扶着鬼候在病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姐姐，很快就会有医生给你做手术，你会好起来的！”鲍鲸说道。

    “医生的话我又不是没听到，不要自欺欺人。”鬼候冷静地说。

    “可姐姐不还是愿意住院吗？”鲍鲸道。

    鬼候：“我只是希望桐壶雨泽大人知道我住院，愿意来看我一眼。哎，我本来还抱有希望，觉得自己的眼睛会好，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我和桐壶雨泽大人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关心一下我。”

    “那我去通知大人。”鲍鲸道。

    鬼候摇头：“他可是桐壶雨泽大人，手下很多的，他如果有心肯定知道我在医院，如果没有心，你去通知他有什么用。你去通知他，可能会让他觉得是我在乞求他的怜悯。”

    “我知道了，我不会走漏一点消息。”鲍鲸深深低下头。

    “那最好。”鬼候应道。

    “姐姐，你得了什么病？为何说治不好。”鬼候旁边病床上躺着个小姑娘，小姑娘长相甜美，眉目如画，穿着蓝白色连衣裙，背靠着床头，用被子盖住了双腿，正拿着一本书在读，读的津津有味，不过从鬼候和鲍鲸来了后，小姑娘边读书边用心倾听两个的对话，此时不由得发问。

    鬼候躺在病床上，转过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啊。”小姑娘爽朗地应道。

    鬼候用手摸摸眼睛上粉红色的缎带：“姐姐的眼睛坏了，再也看不见东西，而这样的病是治不好的。”

    “姐姐，你怎么个一个小丫头聊起天来？”鲍鲸压低声音道。

    “我们是病友。”鬼候轻笑，“说不定我会待上几天，应该和病友相处好一些，这没有什么。”

    鲍鲸可不管过多责问，默默无言了。

    小姑娘说道：“我母亲说世界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只要有心，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你母亲或许说得对，但有时也会有例外。”鬼候道，“就像我。”

    小姑娘忽然拉开盖住双脚的被子，露出双腿来，鬼候虽然看不见，可是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以及鲍鲸都能看到，小姑娘的双腿是正常的，只是那双脚太小了些，呈现畸形，就像两条小鱼，这样的双脚是无法支撑身体重量的，根本不能走路。

    小姑娘一手拿着书，一手指着自己的双脚：“姐姐，我从生下来后脚就只有这么大，我慢慢长大，身体的任何部分也都在生长，可是我的双脚，它们好像没有得到身体的命令，没有长大，永远停留在以前的大小。我不能走路，一步也不能走。”

    小姑娘应该是把这样的悲催遭遇看透，也似乎曾经把自己的遭遇讲给许多别的病友听，言语平常，如同在讲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能走路，我看不见，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鬼候颇有些感怀。

    小姑娘道：“姐姐，你知道吗？我只有六岁，有五年的时间都是在各处医院东奔西走，每次到了一家医院，医生都会告诉我的爸妈说，你家孩子的病治不好，双脚虽然还有血液送过去，却不能吸收血液里的营养，那双脚不会长大。可是我的爸妈他们从来没有灰心，从来没有放弃，依然带着我求医。半年前，我们来到这里，妈妈卖面，爸爸给零工，把挣到的钱给我治病。可是我花掉很多钱，病未见好，爸妈却依旧让我住院。直到早些时间，我的爸爸妈妈告诉我，他们找到了治疗我双脚的办法。”

    “找到治疗的办法？”鬼候言语里都是好奇。

    鲍鲸也从小姑娘的言语里听出了些珍贵的东西：“快告诉我们，你爸爸妈妈到底找到了什么办法？”

    “办法是······”小姑娘还要说下去，已经看到结伴走来的爸爸妈妈

    “丫丫，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个穿着普通衣裤、面容有些沧桑的妇人说道。

    妇人的身边是位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的青年人，青年面容微黑，双眼浑浊，鼻子尖尖的，穿着也很平常，手里拎着个饭盒，饭盒上有三只猫的画像，三只猫两大一小，是一家三口。

    这名妇人就是林越所在大学门外商业区卖饸饹面的妇人，叫做方舒云，青年人是她的老公，叫做方鹤，丫丫是他们六岁的女儿。

    “爸爸妈妈，你们来了，我在和旁边的姐姐哥哥说话，姐姐的病很厉害，眼睛看不见东西，我想告诉她，没有什么病是不能治愈的！”丫丫道。

    “你是个好孩子。”方舒云道，“丫丫，先吃饭吧。我们两个很忙，没有时间照看你，这顿饭既是早饭也是午饭。”

    “是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和西红柿炒蛋。”方鹤道。

    丫丫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医院生活，可是她没有一点怨言，虽然她爸爸妈妈常常不能陪在身边，却是在努力挣钱，挣到的钱都给她交了住院费。

    丫丫答应着：“好的，爸爸妈妈。”

    方鹤把饭盒放在病床头的方桌上，打开饭盒，拿出菜肴和米饭，丫丫挪动过来，用汤匙慢慢吃起来。

    方舒云摩挲着丫丫的头发：“慢慢吃，我们已经给你找到治疗双脚的办法，用不多久，你就会好起来，可以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样走路，跑步，还有跳舞。”

    丫丫微笑着：“嗯，等我好了，我就学习跳舞，然后跳给爸爸妈妈看。”

    “好孩子！”方舒云和方鹤爱怜地道。

    遭遇不幸却很幸福温馨的一家。

    见他们不再说话，鬼候则慢慢坐起身子，温和地对方舒云和方鹤道：“听丫丫说你们找到了可以治疗她双脚的办法，不知道这办法是在哪里找到的，上面是否有记载治疗眼睛的办法？”

    “是在一本书上。”方舒云道，“我没有关注是否与眼疾有关的内容，不知道有没有记载。”

    “是这样。”鬼候道。

    鲍鲸则心情急迫：“能否把那本书卖给我们，随便你出价！”

    鬼候道：“看一下也行。我们都会付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价格，然后你们就有钱给丫丫治病。”

    方舒云和方鹤听后相视一眼，然后说道：“晚上的时候我们把书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