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刚落音，从斗兽场东边的上空传来了螺旋桨的嗡嗡声。接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蝙蝠头冒了出来。波波艾尔大人身着白色军装，意气风发的站在张开的蝙蝠嘴里，透过玻璃向前望去。

    众人哪见过这种钢铁巨兽，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巨兽全部露出来。

    不一会，蝙蝠移动到了斗兽场的上空，停了下来。它硕大无比，遮天蔽日，影子盖住了整个斗兽场。

    这个张开翅膀的钢铁蝙蝠，悬挂在一个比它还大两倍的汽艇上。

    汽艇全身银白，呈炮弹型，艇身两边写着四个大红字“大波波艇”。

    “让我们有请波波艾尔大人！”元行顺高喊！

    众人轻轻鼓掌，害怕声音一大把蝙蝠给震下来了。

    只见蝙蝠的右翼向里打开了一个方门，一团蒸汽喷了出来。

    烟雾散去，波波艾尔大人站在一个吊篮上慢慢降落了下来。

    吊篮降落到二楼魔族看台正中间空着的观众席上——那是波波艾尔大人的专座——他跳下吊篮，整整衣服，轻轻抚平胸前六块金灿灿地奖章。然后，吊篮又轻轻地升了上去。

    “大人都来啦！迷糊什么呢？鼓掌啊！”

    碍于淫威，人族鼓起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不再害怕把蝙蝠震下来，此时此刻，他们希望蝙蝠落下来，大不了同归于尽。这样省了他们许多事。

    波波艾尔大人从没享受过这万众瞩目的待遇，他挥挥手，坐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鞠躬呢，不过，他一看到旁边脸色阴狠的灭世，马上忍住了。

    他一坐下来，坐在他右边的银羊藿就悻悻地向他笑笑。他也笑笑。

    银羊藿想跟他哈喇几句，可他马上板起一副谁也不理的面孔望向了前方。银羊藿砸吧砸吧嘴缩回了头。

    飞艇重新发动，继续前行，众人不吭一声，目送它离开。

    “好了，现在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节目。”元行顺边说边朝“死斗场”背面围墙走去，“有请‘卫道士俱乐部’的卡西勇士！”元行顺说完加劲跑进了北门。

    西边围墙的门打开了，观众伸头等待着。

    一个人高马大，四肢粗壮，长相奇丑的男人，穿着印有“卫道士”字样的粗麻布无袖战衣，低眉顺眼的走了出来。

    卡西活了二十个年头，没见过这么多人。他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在向“死斗场”中间走去。

    “怎么这么多人啊！哦！教练让我走吧！”他呢喃着，“苏拉，我想你啊！我想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在人群中寻找苏拉！

    “抬起头来！”元行顺冲他喊，“快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卡西勇士！”

    卡西听到他喊自己名字时，语气爽朗，就认为他是个和善的人，不会厌恶他。于是，他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刚一抬起头，观众席的人“喔”得一声，齐刷刷地向后趔了一下。

    就算各族四起的年代，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像他长得这样丑的人，他们还没见过一个。

    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卡西，脖子上像套了个肉环，肉都溢到肩膀上了；他没什么下巴，一张嘴是不大，但却长得像个竖直拉伸过的正方形——都成平行四边形啦，更让人心碎的是还往左边歪，想合也合不上。

    他的鼻子很大，可没有鼻梁，长在脸上，仿佛卧伏了一只癞蛤蟆；全是黑头。不过比起他的眼睛还算是好的。他的眼睛啊，让人看了都要做几天噩梦：两只眼睛是挺大的，可位置是左边在上，右边在下。

    左边那只眼睛布满血丝，哪怕卡西温柔地瞅谁一眼，也是怒目圆睁；右边那只眼睛昏黄不开，看去愚蠢之极，让人嫌恶。

    一句话，他这副样子让人忍不住联想，他出生时，实实在在被门给挤了。

    不过，谁也没见过他的父母。他出生后，就被人遗弃在路边。还是“圣母村”的牧师罗伊，把他从臭水沟边捡了回来。虽说罗伊为人正直、和善，可见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还是犯了嘀咕——他为了保护他不被偏见迫害，就把他带回到了教堂抚养，从不让他抛头露面。

    日子一天天过，卡西一天天长。

    他的存在被人发现了。人们朝他扔石子、吐口水，他害怕至极，困惑地躲得远远的。人们对他是既恐惧又嫌恶，实在拿他没办法，就开始变着法的戳老牧师罗伊的脊梁骨。

    村里流言四起，说老牧师诱奸少女，生下了卡西。他儿子长得这么丑就是光明神的惩罚。老牧师百口莫辩，郁郁而终。

    这下好了，老牧师一死，卡西失去了庇护；他们捉住他，把他贱卖给了走街串巷地杂耍团。他在那里受尽凌辱和打骂，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有个叫苏拉的又黑又胖的姑娘，时常安慰他，关心他。

    两个凄惨、孤独的生命走到了一起——他们相爱了，爱的发狂。

    直到一天雨夜，团主那个饥不择食的老毕登，关灯侮辱了苏拉。他俩为了躲避团主的迫害就逃到了泰坦城。

    “卫道士俱乐部”的老板，看卡西力大无穷，就让他俩留了下来。他训练卡西成为了一名搏击手，时常带他参加地下比赛，挣点钱。卡西也乐得如此。

    “等下上场的勇士是戴罪立功的‘暴虐’莫多！”此时的元行顺已经站到魔族的看台上了。

    南门打开了，莫多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莫多是刺蜥族，身高一米七；黄褐色的鳞片寒气逼人，背上本来黑色的尖刺，全都漆成了胜利的绿色。此人阴鸷乖戾，好勇斗狠；因为他从小命运多舛，备受欺凌，所以骨子里蔑视一切生命。

    去年夏季，他因酗酒跟上司大打出手，咬掉了上司的两只耳朵，被下放到一个山村当基层治安员。一天中午，他喝得酩酊大醉正侧躺在床上睡觉。他女朋友看他头上有个苍蝇，就拍了一下。他醒了，对着女友大发雷霆，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干完这一切，他起身去买酒，经过他所在的治安所时，他想起了自己这一生遇到的种种不平事，觉得幸运女神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心里十分窝火。于是，他走进治安所拿了十二把枪出来，冲进最近的村子，见人就开枪。

    他杀了十四个小时，杀得天昏地暗；屠了五个村庄，总共射杀了七百九十二人。他就这样杀呀，走呀，一会儿张狂大笑，一会儿放声大哭。直到午夜，他累得实在不行了，就在一个小酒馆喝了些酒，然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姗姗来迟的几个治安员才把他抓住。

    他们抓住他后，考虑到他是魔族，就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机会就是在斗兽场获得冠军。

    他一走进“死斗场”，卡西就被他阴沉的脸色给惊惧到了，缩着头后退了两步。他觉得他是一条鬣狗。

    莫多在距卡西三米的地方站定。

    “你就是大力士‘魔见愁’！”他斜眼盯着卡西。在监狱里，他的狱长朋友给他说了卡西的事。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能长得让人嫌恶。

    “我叫卡西，别人都叫我‘丑王’，不叫‘魔见愁’。”卡西示好地说，“你好啊！莫多先生，等下怎么搏斗，能点到为止吗？苏拉说不让我下死……”

    他说话声音小，还含含糊糊，罗里吧嗦；实在招人厌烦。

    “什么点到为止！什么苏拉…..”

    “点到为止就是……”

    “你闭嘴吧！”莫多厉声说。

    “两位勇士挑选武器！”元行顺说。

    “还用武器吗？”卡西看着莫多小声说。

    听他这语气，莫多只觉好笑。他没搭理他，径直走到北边的武器墙去拿武器。

    “卡西勇士去选武器！”元行顺提醒卡西！

    卡西还在迷糊——他从没想过用武器去跟人搏斗。

    他怕把人打死。

    “能不能不用武器……”他小声说着，脚却往武器墙走去——他没法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他选了一把狼牙棒，然后，慢慢走回了“死斗场”中央。莫多举着圆形盾牌和长矛在等着他。

    “咱们点到为止好不好？点到为止……”

    莫多想了想，蜥蜴嘴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可以啊！咱们就点到为止！”

    卡西的焦虑一扫而光，开心的两眼放光。他垂下了狼牙棒。

    “哦！那你真是太好了。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点到为止的人。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苏拉特别希望我们能像真正的人一样有朋友。等下了场，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吗……”

    “可以啊！我可以把你先送回家！”

    “真的吗？那苏拉肯定很高兴，她肯定很紧张，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招待过一个朋友。她……”

    他这一笑，莫多顿感厌恶。他不愿多看一眼，提着武器转身就走。

    “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家。如果我出去，我会连你老婆也送回家…..”莫多露出牙齿，阴沉地说。

    “双方选手就位！”

    他俩各自向后退了十几米，摆开阵势。

    莫多率先发起了攻击，他快速奔跑过去，然后，一个跳跃跳的老高老高了——这个刺蜥族人最擅长跳跃了。

    他朝着卡西的红眼刺了过去。卡西倒退，不费吹灰之力就用狼牙棒拨到了一边。莫多落到了石子路上，北面看台响起一阵欢叫声。

    “该我给他一下了，可我不能太用力！”

    卡西想着，抡起狼牙棒，朝莫多的盾牌砸去。

    “duang!”

    火星四溅，莫多躬身接下了这一下。他感觉很轻松，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足智多谋。

    “我的力气你还受的住吗？”卡西小声关切地问。

    莫多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冲他和善地笑笑——他在耍弄他。

    卡西看到他的笑容十分满意，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与他一起共度烛光良宵！

    “还有苏拉！对！还有苏拉！我们三个人……”

    他想得有些出神，动作有些迟缓。莫多趁机起身，一矛刺中了他的小腿肚。

    魔族看台想起了鼓掌声和口哨声。

    “再来啊！再来！”

    “杀了他。你个魔王快点杀了他！”

    “刺死那个丑东西，刺死他！”

    场内的魔族大多买了莫多赢——他们觉得卡西虽壮的唬人，可比不上莫多灵活、下手黑硬。

    卡西被刺中后，挥舞着狼牙棒猛地后退了几步，硬生生地从肉里吐出了尖矛。

    “我这是输了吗？”他茫然地想，望向了元行顺。

    “还没有！我还可以战斗！可他为什么这么下手刺我？”卡西想。

    元行顺没有判输赢。

    “你个傻大个反击啊！”

    “哎！我输定了！”

    观众大喊。有人欢喜有人忧。

    卡西站定后陷入了对莫多的质疑的猜想。

    莫多站定后，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超武艺。他耍着行云流水地花枪又向卡西奔来。

    观众兴奋不已，觉得莫多赢定了。

    莫多举矛刺向了卡西的胸膛。卡西用狼牙棒挡开了，他想张嘴问问莫多，自己是不是输了——他在担心奖金的问题。可莫多哪有那么多屁话给他聊。他一个翻身刺中了他的左胳膊。

    “他是没用全力吗？”莫多想。

    他拔出矛又朝卡西的胸膛刺去。卡西又拨开了——他一直没敢用力，他知道就莫多那点筋骨，他一用力他手中的矛早飞出去了。要知道，不久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子激怒了他，他一怒之下把那鬼子给撕成了两半。

    莫多又刺中了卡西的小腿，接着，他翻身窜到了他的身后，刺中了卡西的腰。

    卡西疼得大叫。他气得呼呼喘气，转过身怒视着莫多，但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没敢下死手。莫多再次跳了起来，卡西一棒打飞了他手中的盾牌。

    他扔出尖矛，刺穿了卡西的肩膀。

    “卡西！反击他啊！”他的同伴在看台上冲他喊，“不要听他忽悠，杀死他！”

    卡西望着同伴，拔出了长矛扔在了地上——他想一矛刺死莫多，但怕冤枉了他。

    “你不要骗我？”他说。

    “我没有骗你！”莫多佝着身子防御着。他身上的鳞片张了开来，“我是你的朋友，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那你为什么要刺我？你应该认输啊！这样我就伤害不了你了！”

    “我是不会认输的！”

    “这样啊！那怎么办呢？我要拿冠军的！我想要钱搬出地下室，苏拉想要一个干燥明亮的卧室。”

    “原来你跟我一样，我差点就被你给骗啦！”所有的人觉得自己卑鄙，就认为别人也卑鄙，“滚你的苏拉吧！”

    卡西没想到莫多会咒骂他。他怔怔望着他阴沉地脸。莫多趁机捡起了地上的长矛。

    “我没有骗你，我的朋友……”莫多在卡西垂眼思索时，一矛刺中了他的胸膛。卡西一下在明白了莫多的诡计。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个大混蛋！”

    他丢掉狼牙棒，一把抓住了长矛，然后与莫多拼着臂力把长矛拔了出来。

    莫多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卡西夺过长矛甩到了地上。长矛发出一连串愤怒地“当啷”声。他朝莫多走去。

    “我们是朋友…….”莫多连忙摆手。

    “你个骗子！”卡西一拳打了过去。

    莫多低头躲了过去。他边后退，边继续像卡西解释。

    “莫多朋友，我是被骗了。我可不是骗子。我被那些大人物给骗了。他们让我杀了你……”

    听到又有人要杀了自己，卡西伤心欲绝。他身上流血，眼里流泪，心里无限哀伤。

    观众席传来众人的嘲讽之音。

    “那个卡西就是憨憨的傻瓜！”

    ……

    “卡西不会再相信你了！卡西只想赢，只想见苏拉！”

    他呢喃着，跑向了莫多。然后，朝着莫多的头左右挥拳。

    莫多长吁一口气，机敏地避闪着。他一个跟头翻到了卡西身后，捡起了长矛。

    买莫多赢的那群人惊呼起来——他们又觉得莫多行啦！

    卡西转过身，莫多试探着向他杵来杵去。可他不敢再贸然进攻。卡西进攻一步，莫多就后退一步。

    “上啊！”

    人群在催促他。他十分生气，光想冲他们大骂一句：“有本事你们来啊！”

    卡西捡起狼牙棒，迈着大步向莫多逼将过去。当他把他挤到南墙角时，莫多眼看无路可退，就又玩起了花言巧语这招。卡西无动于衷，他既不愤怒也不相信。他已经找回了以前比赛的状态。

    “你想……”

    莫多话还没说完。卡西就给了他一棒子。莫多拿矛去挡，镇的双手生疼。

    这下他算是知道卡西有多少斤两——他害怕极了，觉得死神就在他肩膀上趴着呢！

    在围墙的阴影下，他压低声音苦苦哀求卡西饶他一命。

    卡西看他满脸绝望地脸色煞白，在心里就同意了。

    于是，他又扫了一下狼牙棒。

    “砰！”矛被甩了出去。他扔下棒子，抓起莫多的肩膀，把他凌空扔了出去。莫多撞在了北面的墙上。

    观众沸腾了。

    莫多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他刚站稳，卡西又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他走过去，抓住莫多的尾巴，把他拎了一圈，甩了出去。莫多就像个小鸡仔似的飞了出去。他的背部撞在了西面的墙上，强大的撞击力使他头晕目眩，背部的尖刺扑簌簌地落在了地上。

    他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吐了出来。

    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为卡西呐喊。卡西环顾四周，震天的喊声，让他受宠若惊。因为以前在地下拳馆，不管他输赢都有人追着他骂，吐他口水。可这次不同——魔族为他欢呼，是因他们看了一场精彩地搏斗；人类为他欢呼，不仅因为他是人类，还因为他打败了屠杀人类的魔王。

    正在他沉浸在一派赞美声时，莫多抓起地上的尖刺，冲了过来。卡西觉察出了身后的异动，正要转身，一根筷子长的尖刺插进了他脖子上的赘肉里。

    还没等莫多拔出尖刺，再来一下时，卡西狂怒地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叫震的人灵魂玉碎。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盯着卡西。

    他张开双掌，捧住莫多的蜥蜴头，把他举到半空。莫多扭身拼命挣扎，摇头踢脚。

    “放开我！你个丑八怪！”莫多本想说几句好话，来讨好卡西。可他愤怒不已，不自觉地咒骂了起来，“我真不知道苏拉有多丑，才看上你……”

    听到他侮辱苏拉，卡西失去理智，大喝一声，手掌一用力，莫多的头就像西瓜似的爆了。他的脑浆混着血溅了卡西一身。接着，莫多像一坨肉似的掉到了地上。

    卡西转回头，拔出了脖子里的尖刺，血汩汩冒了出来。

    他举起尖刺，观众马上回过神来，站起身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