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子尔敢
大莽元盛十七年仲秋
东海之畔
来福村
“站住,别跑!”
“打死你这偷鸡贼!”
一处破烂不堪的渔村,一条泥泞狭长的村道,鱼贯出现一群呼喝斥骂着追逐的少年。
先前一个赤脚裸背,挽着裤腿在前面狼狈逃窜,手中紧紧掐住一只“咕咕”鸣叫的母鸡翅膀不放。后面一群七八个孩子则手持自制的竹剑弹弓紧追不舍。
当头的微胖少年此时已气喘吁吁,兀自紧跟着跑,边跑边怒骂:“你这小狗贼,偷了俺家七八只鸡不说,今日又连抱窝的母鸡也来偷,有种莫跑,看俺不打断你的贼腿子!给俺站住!”
少年跑在前边还不忘回头挤眉吐舌做鬼脸挑衅:“嘿嘿!小爷就是要偷,有种你们来逮我呀!逮住便是你爷爷生的!”
胖少年忍不住问边上一个身矮头大的少年:“李大头,他说逮住就是我爷爷生的,是何意思?”
那叫李大头的少年道:“嗨!老大,你爷爷生的,那不就是你爸爸吗,他说要做你爸爸。”
被叫做老大的胖少年仍旧懵然:“他要做我爸爸?可是俺已经有爸爸了呀……”
李大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顿足道:“哎呀老大,他是在骂你娘哩!”
胖少年这才恍然:“哎呀我去!这小贼腿子还想做我爸爸——给我追,抓住了狠狠地打,打得俺妈妈都认不得他——不对,打得他妈妈都认不得他!——哎!李大头你去哪里?”
李大头一边往回跑一边道:“俺妈说不让俺跟傻子一起玩。”
不过这骂人颇有天赋的少年当然不会轻易被人逮住,偷鸡他是专业的,跑路他也是专业的,尤其练了“幻空步”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撒起两只脚板跑的飞快,转弯抹路间就把后面几人甩开。心里不由也想这“幻空步”,不如叫“偷鸡步”更妥帖。
只是不知道那写《赤阴魔书》的,如果知道他的绝技“幻空步”被唐三宝用来偷鸡,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
“想打断小爷的腿,你们还得回家再练上几年。”少年洋洋得意,转身走至一处破败的土庙里。
从地上捡起一把钝刀子在粗石上磨了磨,熟练地将母鸡宰杀了,放干了血,再于鸡的外表涂抹上一层草泥,顺手扔到一堆刚刚升好的火堆里。
少年这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黑灰,走去水洼边洗了把脸。
映着清冽的水面,依稀可以看到这少年剑眉虎目,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闪烁,颇有英武俊美的模样,竟是那随着青山道人访仙大船跌入海中、又在荒岛侥幸逃生的唐三宝。
等着烤鸡的空儿,唐三宝探手入怀,掏出一个莹白小瓶,托在掌中,虚目凝视。
一切恍然如一场大梦,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似乎又什么都未发生,唯一能让他相信确曾有过这一段经历的就是眼前这个不知所以的如意瓶,也便会让他想起心头始终不能释怀的,消失不见的翠花。
可惜了那妹子,再不见那怒斥自己粗鄙俚语的嗔怒,再不见那与自己斗嘴时的微扬得意的嘴角,再不见那偎在自己怀中惬意晒太阳的柔顺懒猫儿,再不见那痴忘着自己忙忙碌碌时的满目柔情。
如今须臾间已过去了三年,除了长得更高,更显成熟之外,自己却还是杏花村那个孓然一身、整日放浪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
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就更懂那时少女翠花对自己是何样的一种情愫。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三年来唐三宝就游荡在这大海之畔,从这村游到那村,从这寨跑到那寨,虽居无定所,但也算自由自在,只是偷鸡时被人追撵才会稍显那么一点窘迫。
偶尔长夜月明举头望月,唐三宝也会想起杏花村,想起养娘,想自己童年的玩伴,一直趴在村头不知是谁家养的大黄狗,常去抓泥鳅的那个水塘。
此时正值祭月节前后,如若在杏花村,全村上下都要开始准备包月饼、扎花灯、酿杏花酒了,很是要热闹一番。可如今自己只能在这东海之畔来福村边如孤魂野鬼般游荡。
都是那个病怏怏的老头儿,如果不是他,怕是自己早就回到杏花村了。
那老头儿说来也怪,整日黑衣遮面,藏头露尾,行事小心翼翼——仿佛他才是那个被人追的东躲XZ的偷鸡贼,这三年内已经换了十几处居所,还都是荒郊野外废弃的庙宇无人的山洞之类,也从不出来走动,吃穿物事全赖自己供奉。
过了小半个时辰,唐三宝鼻翼抽动,已然有淡淡的肉香从火苗里飘出。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自水洼舀过几瓢冷水将火浇熄了,再一脚踢过去,一坨黄泥烤鸡自火堆中翻滚而出。
唐三宝再跟进一步,猛力跺上一脚,黄泥碎裂,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黄泥把鸡毛全部粘落,因此剥去黄泥之后就剩了热腾腾白嫩嫩的鸡肉。
唐三宝扯下一只鸡腿大口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唐三宝也顺便无声地感谢了一下胖少年的娘亲把这只土鸡养的这般肥嫩鲜香。
附近农家土鸡俱是用海里的小鱼虾喂养,这只又是抱窝的,更是肥美。唐三宝吃了两条鸡腿还觉意犹未尽,又扯下两只翅膀……吃的差不多了,才将剩下的用荷叶包好,大步迈出土庙外。
沿着山野小路走至一处小山脚下,拨开杂草,下面即出现一方斜斜的洞口。山洞很浅,阳光透射进去,依稀可以望到里面的杂草上正危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人影,似在闭目打坐。
“喂!老头儿,我带吃的回来了。”唐三宝叫嚷着矮身走进洞内。
那坐着的人影这才缓慢睁开眼,目光涣散,形容枯槁,看似行将就木,却自有股桀然不屈的威仪。见到唐三宝进来,鼻翼哼了一声道:“拿来!”语气颇为不屑。
唐三宝似已习惯了老头儿的傲娇脾气,掏出荷叶包递到他面前,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这老头儿怎么就没有一颗感恩的心,要不是我这许多日悉心照料,你怕是早去阎王爷报道了。”
“哼!”老者冷哼一声,“阎王爷?就算鬼王见到本尊也要伏首行礼——”
又来!这么多日来唐三宝已经听惯了这老头儿的牛皮,早已麻木,不耐烦打断他道:“好好好!牛皮小爷是吹不过你,你开心就好。”
接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整日吹牛皮,小心遭雷劈。”
老者听小这小子敢在自己面前自居“小爷”,小子尔敢!
试问天下人谁敢在我九幽魔君澹台寻歌面前称爷?本尊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吸了他的魂摄了他的魄。
可如今这地步,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只能面部抽了几抽,似要发作,终还是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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