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第三十六回 纳古般慈会小谋圣 司启四剑破大音阵

    上回说到,般慈一行正于司启城客栈宴饮,听闻有人谈及成俊邀李烟赏灯被拒,神色兴奋,般慈不禁细听,只闻其一人曰:“成先生乃第十六位矣,实在离谱。”

    又一人曰:“错矣错矣,成先生已是第十七位,今年春时,尚书令俞匡大人长子俞静曾于诗会暗诗一首,汝忘乎?”

    先前之人曰:“那也要算?”

    后言之人曰:“怎的不算,我大启除却左右二相,便是尚书令大人职司最重,遂那俞静才以暗诗表意,如若不然,早追开了。”

    先前之人曰:“是这理,也不知这李烟将来会嫁何等人样,届时这些个俊彦再闹上一闹,那这乐子可就有的看喽。”

    后言之人曰:“那可不见得,不说人李烟父亲于我大启功勋卓著,王上都以上卿之礼相待,便是人家兄长李瑾也是响当当的小谋圣,家中四位家叔剑术精湛,剑法诡异,江湖中也是大名鼎鼎的司启四剑,谁敢去闹?”

    先前之人曰:“你这一说,倒是快小半年未闻司启四剑消息了,不知做何事去矣。”

    后言之人曰:“这谁知道,司启四剑不在,倒是少了些乐子,四剑揍纨绔可是最爱听闻之事。”

    随即二人便是大笑,般慈不禁好奇,问玉珩曰:“司启城每日皆是如此闲闻频出乎?”

    玉珩笑曰:“启国近数十载境内皆无战火,民富邦安,文盛商荣,司启城又是数百载都城,自是融洽娱繁,明日带恕哥去个好去处。”

    席间一番探听方知,二人口中之李烟,字书灵,乃是谋圣李洲李思渊之女,长于这等书香之第,自是聪慧敏思,偏又生得闭月之颜,纤眉魅目,自十三岁始便有才俊示以爱慕之意,至今年及笄一年,正如先前旁人所言,表慕之人已有十七之数。

    其兄长李绪字伯远,其名其字便可见谋圣之盼,而李绪亦果未使其父失望,自幼早聪,四岁识字,七岁可通读文礼书,十岁习谋圣之书谋法策,其智早传于世,十三岁时,启国棋道圣手童济与其对弈,先三局胜之,后一局平之,随后便是九弈九负,童济大叹曰:“李绪之智非人可比,乃近妖也”,此后世人便称其为“小谋圣”。

    言中司启四剑亦是奇人,据说四人幼时并不相识,亦非同姓,乃启国东面韵原郡下四县县令之子。

    启元二三九年,代固战于谷河,谷河十五城,代占十二城,固国只余合丘及其东西两城,眼看就要失谷河天险,固国只得求援于启。启国与固国乃铁盟,得求援信便即整顿兵马,并使各郡准备军粮调动。

    时韵原郡太守任康贪利,启国数年无战,便将所屯军粮尽数替作秕子,突得此令,只得将罪推至韵原郡下四位县令,好在此战代军退走,追责下郡守任康只是小惩,四位县令却按启律以罪尽诛。四县令家中幼子相熟,正巧贪玩,于七月十五日,即启国扣天节往郡城而去,四人尚未回转便听闻灭族之祸,巧遇于城外破庙,方知四人皆受此祸。

    四人便于破庙,以稷神见证,结为兄弟,后被殷剑子陈殷收于门下学剑,陈殷闻听四人欲报此仇,便将四人易姓为陈,又以曼、衍、鱼、龙四字为其名,意为世事无常,并亲创曼衍鱼龙剑法授予四人,其后便又云游。

    至启元二五一年,四人学得曼衍鱼龙剑,至司启城欲趁扣天节杀人远遁,为谋圣察觉,谋圣李洲便建议,趁扣天节走武天道直达天听,如此方能彻底清扫此案上下之人,也可免了离国游荡,四人从之。

    曼衍鱼龙剑乃殷剑子亲创,高妙多变,四人一路破关杀至武天道尾,启王济见有四人,欲由四人再分胜负,四人却道兄弟剑不相加,启济便欲废之由后来者问天,谋圣李洲曰:“四人剑法高妙,配合无隙,又兄弟情深,宛若一人,不若破例一次,只要四人只问一事,当为佳话。”

    四人这才得以将十数年前之事问天,启廷大震,此乃启国百年不出之大冤案,着廷尉彻查,下至韵原郡守任康,上至上大夫许肃尽皆下狱,此后四人便随于谋圣门下,被称为司启四剑。

    般慈赞曰:“司启四剑真乃世之豪义也,殷剑子莫非便是剑神九方清之师乎?同出一门,不知高下如何?”

    闻言启珩四家叔一者言道:“不瞒阁下,前日既未问起便罢,今日谈到此间却不好隐瞒,我等兄弟四人便是司启四剑,九方清乃恩师关门之徒,单打独斗我等必不是师弟对手,然我等以曼衍鱼龙剑应之,当奈何不得我等。”

    闻言般慈三人肃然起敬,众人尽欢而散,至二日,一行人自司启城南一路往北,穿过南面各色民居商社,又越过各文武所居,至启令宫前广场,但见此处已是人声如沸,士人壮士皆聚于此。

    昨夜玉珩所言好去处正是此间,至巳时,暖阳初照,宫门大开,自有卫戍先出,其后便见两战车缓缓而出,当先一车正是启王济,其后之车乃太子信文,站定,各军民行礼毕,启王济告臣民曰:“先祖曾与万民相约,旦有冤案者,疑惑者,可于今日扣天节参与扣天道,只要能行出此道,寡人自会答汝之问,至夜英灵过境时,当无冤屈亦无存疑,今日寡人便在此候文武扣天之问。”

    言罢自有官吏领人分往启学宫及韵卫营,所谓文天道及武天道,实则为启学宫及韵卫营组织,进行筛选,遂欲扣天者,先有过人之长,般慈便问玉珩曰:“珩小妹何不随吾同往文天道一试?”

    珩曰:“四家叔每年皆会至武天路会大启豪杰,小妹陪杳儿妹妹观恕哥闯道。”

    遂般慈玉珩史杳三人便往启学宫而去,司启四剑同韩亘往韵卫营而去。般慈三人行至启学宫门下,但见得学宫之墙目不能及其末,学宫之门厚重而古,不禁叹曰:“此便是启学宫,慕二十余载之启学宫,果然未入已闻文香。”

    言罢其身后有人接言曰:“启学宫数百载学府,确可称此赞。”

    般慈回首,只见接言之人二十余岁模样,面白无须,锦袍华冠,气度不凡,便言道:“在下王恕,不知阁下高名?”

    来人曰:“高名不敢,在下李绪。”

    闻听来人乃是谋圣之子,世称小谋圣之人,正欲开言,却见李绪看至其身后,似有惊讶,便又复言道:“此乃玉珩女公子,此乃吾家卫之妹王杳。”

    李绪闻此,又见玉珩低头作礼,摇头轻笑曰:“恕兄既慕启学宫二十余载,今日不若同在下同入,一观学宫风彩?”

    般慈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遂先道别玉珩史杳,与李绪同入启学宫。入门可见,学宫前为一长形广场,中为道,道之左右分陈有坛十余,坛上设有桌案,此时可见各坛均有人于上侃侃而谈,其下之人或寡或众,似乎并不以来此行文天道之人为意。讲坛之外又设有殿十余,大门南开,亦可见有人于殿上开言,各殿下首却是满坐,更有甚者殿外亦立有多寡之人。沿中道望去,却是一座三重之殿,其时殿门未开,不见其内,越过此殿,可遥见其后之山,隙间可见殿后湖泊。

    而中道分列之殿再往外,可见又一道,再往东西走便是重檐叠嶂。行文天道者自门鱼贯而入,学宫自有人指路,入门往左,穿过中道之左,沿廊折转,方至一院,院中有桌案排列,案上有书简展开,来人只需将书简抄上一遍予一侧之人,便可知是否过关。

    般慈便同李绪同去抄书,待抄完,李绪一见般慈之字,笑曰:“恕兄之字张扬却工整,可见心有大志却行事谨慎”,般慈微笑未答,曰:“绪兄之字狂放不羁,然世人称绪兄小谋圣,绪兄之思乃狂放乎?缜密乎?”李绪闻言正色道:“恕兄有理,字未必可见其性。”

    二人之字自是足可过关,便又从指引之人折转,穿过重檐,随处可见学宫学子诵读书文,又至一院,乃是音律,来者可自选乐器演奏,若是雅音自可过关。

    随后又是残棋破局,画技之作,皆乃文人修养所考,二人虽称不上大家,过关却足矣,不再多言。

    至过四关,所余之人已不过数十,时至申时,影斜光暖,启学宫各处重檐更显文味。二人随引路之人至一院,此院已显精致,院中有高冠之木布于四角,院侧廊外可闻水声,此回所考,却是策论,般慈书一篇与民休息论,谈及战事起时如何与民休息,李绪书一篇战前庙堂谋,谈及大战将起时庙堂有何事当谋,皆有见地,允过此关。

    至此能过关者已是十数人而已,众人随引路之人折转,行入一殿,只见此殿当是一处交流之所,殿上有台,台下有座,左右却有隔间,为单独交流之用。待众人至,便见此间已有学宫之人十数相候,见其衣着,已是先生,便分领一人入隔间对坐,又有茶汤奉上,香炉生烟。

    般慈对坐之人乃是启学宫纵横学派之人,待二人饮过茶,其人曰:“昔年大启合东原诸族之力攻下崇霄,方开启元之年,此不可谓合纵之利乎?方今天下,诸原诸国,纷争止于城池,非是旦有灭国之举,便有合纵之因乎?遂为王者,当与邻为善,方可保国。”

    般慈曰:“与邻为善,却又征伐于邻,能保诸国局势至今者,非是合纵之利也,乃诸国不愿有灭己之力耳,若非钳制,便是有利可图方可合纵,合纵可抗一国不得过强,有一日亦可作为灭一国之法,遂合纵非保国之策,乃取利之策。”

    对坐学宫先生曰善,此后便静待他人,至众人皆出,又待众学宫先生相商,过一刻,方有人来告,般慈与李绪二人过关,余者皆叹而退去,二人又有人领前行,却是穿过众院往入门所见之道而去,穿过正中之殿,只见殿后果是一片湖泊,水微波而漾,风轻抚柳过。

    沿湖泊栈道而行,至后山脚下,又沿山道往上,竹夹两侧,行一刻,方至一院,引路者轻扣其门,自有书童来接过二人,穿过院中花木,至后堂,堂中已起香案,一人高坐上首,身直面慈,长髯髻发,上飘飞雪,面着沟壑,见二人至,开言曰:“老夫乃启学宫祭酒齐皓字纶之,二位乃今年文天道优秀士子,请先坐。”闻听乃文圣于此,般慈恭敬坐于下首,李绪亦坐。

    且说般慈一路过关至文圣之院时,韩亘一行亦已入韵卫营,军营乃是军机重地,来人又多为江湖豪侠,自然是不可如般慈般遍览启学宫,众人只是沿军营外侧领至一处校场,武人考核亦是弓马越障等一番基础之关,便已只剩数十之人,再行演武,便只留十余。

    剩下之人却未再过武艺之关,而是自兵法或侠义中自选一者论述,自有偏将分辨,韩亘已学白卓所书兵法,过关无虞,司启四剑自然亦是轻松过关,除此之外,便只余三人可过,其中一人乃是以兵法之论过关,其余二人却是以侠义之说过。

    遣散未过关者,便见校场行来一将,银盔红袍,正是启韵卫副将江封,只见其行至校场,却只与司启四剑点头示意,随即便是招手一挥,校场之外便奔入一队军士,皆着甲,盾矛刀斧手皆有,行止有序,气势非常。

    待甲士入场,那江封才告众人曰:“启国境内几无战事,然豪侠不断,多有仗武勇行事之人,我启韵卫乃大启精锐之师,自有法子治这等暴乱之徒,今日便以此大音阵考校诸位,若是能从此阵杀出,便算过此关,本将自会领阁下至钟期将军之处,便有问天可能,若不能杀出,且自去罢了。”

    言罢入场军士便摆出阵势,其间多有间隙,正中留有空余之地,其意当为闯阵之人先至正中。只见先前以侠义之论一者使一柄长刀阔步入内,待其至阵中,只闻得执盾者重击于盾,其声如钟吕,随即便向其围去,那人大惊,擎刀跃起便要越过举盾之人,举盾者又一阵敲击,其后长矛手便举矛杀来,那人只得举刀横斩,谁料举盾者又敲,便见矛收,大斧砍来,其人回刀不及,被斧手迫住而败。

    此阵以刀盾手击盾之声传令,观阵中之人反应而变阵,击盾之声一刻不止,也唯有长久训练之人可辨其号,不愧大音阵之名。

    另外一位以侠义说来此之人所使乃大锤,便欲以莽力破阵而出,岂料阵中之人并不遂其愿,击盾便退,拉扯有序,十数合为长矛手架住而败。

    而那以兵阵过关之人却是颇有想法,所使之兵乃双剑,入阵后先行周旋,行动敏捷,但闻大音不断,其人果通战阵,待其阵脚转换稍有迟滞,便以双剑破盾围而走,长矛大斧难追,谁知那刀手却是迅速调转,其人双剑难阻刀手合围,被击倒在地而败。

    至此便只余韩亘一行五人,韩亘曰:“四位乃殷剑子高徒,必有妙法,且让韩亘先行一试,众位压轴”,四剑并无异议。韩亘斜举豹首血纹枪入阵,待其阵未合之时,却猛得一枪插入两盾之间,其后长矛刺来,韩亘沉腰立马,躲过长矛之刺,随即以豹首血纹枪为杆,大喝一声,竟挑其盾将人带出,其人飞抛至韩亘身后,身后长矛手忙收长矛,其人撞于盾墙。韩亘得势不饶,举枪便刺,那人忙躲,豹首血纹枪刺于盾墙上端,随即韩亘大力相加,那执盾者难当其力,无法再直立其盾,被压后仰。韩亘趁势以枪跃起,长矛手方才收矛,只得眼看韩亘跃出,斧手追之不及,刀手忙聚阵围上,韩亘仗长枪之力破开其人杀出。

    见此江封大喝一声彩,韩亘收枪立于一侧曰:“观此阵前有盾墙,其后当有弓弩手,若如此某可还能杀出亦难料。”

    江封笑曰:“武勇而不傲,乃大将之才也。”

    韩亘敬谢,随即陈曼笑曰:“江将军,亘兄枪术惊世,杀出将军这简化之阵自是不在话下,下面我等四兄弟可要破阵了。”

    江封大笑曰:“司启四剑每年皆来此破本将一阵,本将已习惯矣。”

    陈曼曰:“江将军每次待我等破阵便借机完善,在下看将军乃乐见其成也。”

    随即二人大笑,笑过之后四位便拔剑行入阵中,只见陈衍陈鱼陈龙三兄弟执剑挡下长矛,陈曼越过盾墙便将盾后之人击倒,大音更密,变阵围来,陈衍陈鱼陈龙却趁变阵之时插入盾墙之中。四人身法高妙,配合无间,穿行其间,盾墙难立,长矛更无法围杀,斧手难捉其身影,刀手杀入却被踢出,又撞倒阵外之人。不一刻便将盾手尽击倒于地,长矛手无盾墙在前,难防近身,四人不断穿插而过,待四人再靠背而立,此间之人已尽皆倒地哀嚎。

    四人收剑而立,江封笑曰:“看来此阵要困住四剑,还需配重甲之士,执短刀护卫盾手方可。”四剑笑而未答。

    趣闻闲谈佐酒宴,引至宫前行问天。文考六道见文圣,司启四剑破大音。未知般慈李绪,韩亘四剑何人可至宫前问天,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