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第四十四回 赵建章绘龙游川 韩曼柏组夜魅军

    上回说到李烟邀赵英闻论品茗,笑称赵英所书轶闻山川志不若慧童传贴切。赵英闻言笑曰:“书灵公子所言甚是有趣,不知为何说此书当名慧童传?”

    李烟续茶曰:“在下许有几分妄言,贵使不必在意。”

    英曰:“诶,书灵先生不用来这招,赵英几句点评还听得。”

    李烟掩嘴笑曰:“好,那小女子便试言一二,贵使不必客气,叫小女子书灵便好。”

    英曰:“好,天下谈文无高低,今日赵英便冒昧称姑娘一声书灵,姑娘亦不必客气,唤建章便好。”

    烟曰:“好,谈文本便无高低,那小女子便直言了?”

    英曰:“讲讲讲,但言无妨。”

    正当赵英以为李烟要道个一二三,李烟却忽起身往门口而去,赵英心下生奇,便起身随其而走。

    原来门口挂有风铃,适才前厅风起,引得风铃作声,似歌婉转,这才吸引了李烟。

    赵英正看李烟抚风铃入迷,腰后却受一肘,嘶声回首,却见项同挤眉弄眼,无语间瞪了项同一眼,再看李烟,其已回神,歉然一礼,回至桌前,赵英亦再落座,李烟曰:“风起铃响,似仙乐般,建章莫怪,建章所予书简,所述乃一名世家童子,少时早聪,不过几岁,诗才辩理便皆精通,于当地颇有名气,自以为遍览群书,知天下之理。其后由家中护卫相护,遍游天下,书及名山大川,描绘生动,如在眼前。不过烟儿想,这名慧童必不止游历而已,当有后话,遂其实皆在讲慧童之事,名慧童传或许贴近些。”

    英曰:“书灵果然聪慧,这名慧童确实另有他遇。”

    烟忙笑问:“这名慧童有何他遇?”果然如冯冠所言,喜闻轶事。

    赵英也不卖关子,言其曰:“后慧童游历时得遇一樵夫,其时慧童正作文言山,那樵夫却言其无有见识,分辨不清世界模样,慧童自是不服,樵夫便与其作赌,就赌慧童不识山川,慧童更是不服,约定赌输之人要为赢者鞍马十载。”

    烟曰:“少年心性,聪颖之人多信其智,结果如何?”

    英曰:“是极,慧童自负其才,又是少年,方有此赌,可惜,樵夫却非寻常樵夫,慧童竟是败了,往后十年被樵夫带入一处山渊,十年未曾有出。”

    烟曰:“建章所书山川志文采斐然,慧童何至于败?”

    英曰:“慧童识山川,所作之文记山势川形,樵夫识山川,所作之文记山川灵韵,慧童自然稍差一着。”

    往后竟有如此之事,着实出人意料,却也说得通去,待二人谈罢,厅中已有人纷上台论道,热闹非常,二人之兴一时为其所吸引。

    待厅中纷论远去,夜已及深,赵英欲辞而去,李烟方忆先前轶闻,问赵英曰:“未知慧童至山渊十载有何经历?往后若何?”

    英曰:“他日在下寻个好去处,再邀书灵同去”,遂辞去。

    回往官栈,华灯已歇,司启城又复归静,赵英于堂中安坐无言,项同见此不禁轻声试问曰:“乾师大人可是着了书灵公子道?”

    英皱眉曰:“此事汝已提及多次,再作此无用妄言且自回恕!”

    见其严肃,项同不再言语,英再言道:“本师欲做一物,下回约见书灵公子为礼,许有几分意外之用”,遂命项同备以色彩帛笔,自锁于官栈,数日后,手书一封命项同送往谋圣府。

    要说李洲到底是谋圣,一见此信乃送与李烟,便知端倪,唤李烟来坐曰:“烟儿少有与才俊独面,唯此恕特使今已为二,为父本不便过问,然若是由私及公,烟儿切莫妄自应承”,李烟应下而去。

    信中所约之地并不远,倒未至玉柳河南,李烟同司启四剑往西而行,直至城墙之下,赵英项同已候此处。

    众人寒暄礼毕,李烟笑曰:“寻常公子相邀,或至名楼船舫,或至溪亭湖轩,至城墙之下倒是首次。”

    英曰:“非也,建章并非邀书灵做墙下君子。”

    烟奇曰:“莫非司启城还有何处烟不能自去,要建章领路?”

    英曰:“反矣,乃英不能自去,需书灵领路。”

    闻言李烟便问欲往何处,赵英乃告,欲寻一处城楼坐谈。李烟打趣道:“建章邀烟,却要烟儿借父亲面子。”

    众人皆笑,李烟倒也未曾相拒,携众人攀上司启城墙,至一城楼望台,项同自背后取毯铺地,勉强有坐谈之意,好在卫戍小校机灵,找来矮桌软垫,总算不至于如风餐之地。

    邀李烟相坐,赵英又命项同取凉茶,项同不禁问曰:“乾师大人,这可是谋圣府闺媛,是否太草率?”

    英曰:“本师自有计较,取凉茶来”,项同只得于行囊取出所谓凉茶,原来不过是将烹好茶汤,用似食盒般铁筒盛装。

    二人各执一筒凉茶,对坐互饮,李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长笑过得片刻方止曰:“建章勿怪,不知为何,烟只是觉甚有趣,不知建章相邀何事?何以非至此间?”

    赵英并未作答,只是挥手以向项同示意,二人自然早有约定,项同取出带来画帛,自左右取来火盆支撑,又取来长戈,搭于火撑,便以此为轴将画帛尽展。

    画帛乃丹青辅白描,一眼可见所绘乃群山之景,层次分明,只见得近处似为一青年身形,只见背影,站于山顶一坪边远眺。

    再由近及远,画面中景一处飞瀑接天而来,直落九地之下,随即一条载霞之江绕群山至目所不能及,正好似游龙盘山。

    赵英李烟坐于城楼望台,项同以司启城外之景为衬,画轴之景似延布帛之外,兼城楼望台所视本便辽阔,加之此地极静,只得淡淡铁甲兵戈之声清晰入耳,倒确有几分大好河山之境。

    画帛随望台风来起皱,李烟众人方回神来,陈曼曰:“怪乎贵使要将我等引此处来,确可谓画融于景,景浸入境。”

    李烟曰:“陈曼叔随珩妹出去一番,看来文学上一日千里呀。”

    陈鱼大笑曰:“大哥要说剑术一日千里尚有几分可信,文学一日一寸已是极限矣。”

    陈曼却不着恼,只是接言道:“三弟知兄甚,文学上某可没几两重,不过昔年听文圣大人评《秋红映白枫》,便是评的画融于景,景浸入境,今日某见恕特使之画,此句越唇而出,也不知是否合适。”

    李烟曰:“建章所绘依托此间可谓天成妙笔,若在寻常之地却只能算作一流,然各画派大师展画之时亦求其地,画作并非永恒之物,即便一时亦为世间难得,况乎天下如何又有永恒之物?”

    赵英作礼曰:“书灵果如司启城所传,可评千人,纵谈古今,正所谓宝剑配英雄,此画名龙游川,当赠书灵此等知画之人。”

    李烟却转严肃曰:“建章巧为心思,书灵心领,此画在此时此地展于书灵眼前,便已赠书灵,画帛本身倒无甚紧要,不过建章究竟要父亲相助何事?若不能言明,今日往后,恐不敢再复相约。”

    话已至此,赵英将般慈欲与启结姻亲之盟具告李烟,李烟一听似乎颇有兴致,便问恕王可有提哪位公主,赵英告欲与启十三公主结此好,李烟这才笑言赵英曰:“建章此番却找对了人,要说私事父亲能在王上面前言语几句,那此等儿女之事烟儿可以说便能同王上言语十数句,数十句了。”

    赵英忙问:“如此可能请书灵为我家王上进言一番?”

    书灵不答笑曰:“时辰不早,今日便到此吧”,言罢果请四剑收下画帛下城墙而去,李烟已去,卫戍队便来赶人,赵英项同亦只得返官栈而去。

    翌日李烟便往启令宫见启珩,二人相谈甚久,至夜方归,随即李烟将此事具告李洲,李洲静思一日,私见启王济,谓其玉成此事有三利,一为两位本便有意,乃情投意合,二为恕与启乃东北、西南之远,并无相争之利,反可同谋他国,三为彰显国威,东原启仪代同霸,与南疆结为姻亲于大局有利。

    既然启珩意属,启王自无异议,后赵英廷前提出姻亲结盟之事,廷上诸公议论并无他意,此事遂成,传令即刻准备送亲诸事,年后春暖恕国再来接亲。

    此事能成,赵英项同自然大为高兴,赵英便命项同即刻回恕,明年领接亲仪仗队再来,项同领命而去,赵英却独留司启城。

    却说年关将至,恕国香桐祭后,亦即启元二六七年,恕八年,恕国依国卿吴芒之策,暂取宗项部回上项部,取司离部为公离部,般慈评功绩前五之部,为上项、公离、公史、上元、公和,众德高之人所投出前三部为上项、公史、上元,般慈从吴芒之谏,避免连任,封上元部为宗元部,部首元攸领相邦,封公史部司史部,部首史瑞领大廷典之职。

    此外,韩亘自庄山归恕,经其妹嫁纳古琪后,受诏入宫见般慈,问及定南军可有何打算,韩亘曰:“俺意重建定南军一万,皆为悍卒,脱产操练鹰羽阵,可为一支精锐。”

    般慈曰:“一万不足成势以威慑环伺之敌,五万方能显示军威。”

    亘曰:“王上,脱产精锐颇费钱粮,此时初建此师不宜过多,俺练不过来,一时也没人帮俺练,过于空耗,俺尽力练兵,先组三万王上以为如何?”

    般慈曰:“好!那便练三万雄师,既然此阵以黑夜王者鹰为名,寡人便赐定南军名夜魅军,黑夜如魅,来去若鬼!曼柏,寡人惟愿他日夜魅军之名可如启国启韵卫般,名传天下!”随即亲拟诏命予韩亘,着新任相邦元攸全力支持。

    迟卢之战因卢王薨,战事稍歇,然边境仍屯重兵,恕国自然谋划夺回元南之事,遂此诏年前便传各部,各部有志夜魅军者可先行准备,年后将行选拔。

    启元二六八年正月十六,定南军大营正式行选拔之事,精锐之荣果乃军中所向,并加夜魅军军饷丰厚,陆续登记选拔壮勇达十万余之众。

    今日春阳初照,定南军大营沐浴春光,倒复了几分暖意,此时韩亘挺枪立于将台之上,左肩擎鹰,豹目环视,只见下方十万之勇远非校场所容,接踵相立,直至营帐间隙,目及不可尽收。

    韩亘举枪,众鼓齐擂,三通鼓后,满场皆静,韩亘身戴春阳,豹首血纹枪耀耀生辉,闷雷之声传于校场曰:“夜魅军,乃大恕国之精锐,军中之士当为恕军榜样!场中诸勇士,若是想来此混丰厚饷银的,可以自去,此处可不是让尔等来找舒服的!若有胆气,有血性,自认不惧劳苦者,可见识一番本将筛选之法!”

    此声布于满场,却不见任何一人离场,皆以灼热目光注视韩亘,韩亘大笑,挥枪喝道:“好!南疆男儿果无孬种!众勇士听好了,夜魅军将以鹰羽阵为主阵,善长兵强骑可为鹰喙,乃本将所领,善刀盾搏杀及善射者可为鹰羽,乃史青将军所领,精锐骑兵将执重甲重兵为鹰爪,乃和律将军所领,大力之人将执大盾强弩以成鹰尾,乃尹岱将军所领,大略如此,众勇士可自分寻所善之阵。”

    韩亘豹枪王之名自然远超其余诸将,遂分好校场后,韩亘校场竟有五万余众,韩亘不禁皱眉,喝众勇曰:“夜魅军中,不分高低,本将鹰喙营只择善长兵强骑五千,史青将军鹰羽营择一万,和律将军鹰爪营择六千,尹岱将军鹰尾营择九千,众勇士最好往所善之营,往后自然皆乃兄弟,莫平白费汝之才。”

    此言之后,却是仍有近三万,韩亘不再多劝,命令开始选拔,各营自然着重所需之才,偏重而选。

    选拔热闹而行,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选拔各项公平公正,所谓武无第二,少有不服,不过此时韩亘却正皱眉目视场中一人,原来此人身形瘦弱,却马术精湛,比试中骑马越障中尚能做各类动作,时间却是当下最短。

    不过此人长兵之术似乎并不擅长,比试之时身着十数处白色灰痕,此人倒有几分倔性,虽拼不过仍全神应敌,韩亘便差人唤来,上下打量,问其曰:“观汝虽善骑,却不善长兵,鹰喙乃首先攻入敌方之阵,营中皆为陷阵悍卒,小兄弟恐不合适。”

    那人却道:“南疆善骑者寡,长兵某自可学,但善骑之人必定不多,综合算来,在下当可过此考校。”

    亘曰:“好!倒确实有几分道理,汝何名也?”

    那人乃告,其人姓离名任,韩亘曰:“公离部不愧坚韧之部,好,离任,按综合确可过关,来吧,届时本将自会关注,若习不好长兵,本将可不会留汝”,其人领命欢喜而去。

    共论慧童千山言,城楼阔赏龙游川。终结两国姻亲盟,夜魅精锐始杨锋。未知来年战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