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曼陀罗

第四章. 感觉有点空虚,于是又躺下了

    宿舍里,陈文友正在翻着白眼在背书。何朝朝在向着他的望远镜头哈气,拭擦着,他看见我们空着手回来,说:“喂,你两家伙在前线作战半天,不带点战果回来,也好意思踏进301的门?”

    “什么战果?”梁规也疑惑了。

    “不顺点原味回来?”

    “屎就有一坨,浓香型的!差点拉裤子里了,硬生生给我憋回去,就是为了送给你——赶紧张开你腌臜的嘴,趁热!”梁规向何朝朝冲过去。

    何朝朝赶紧抱住他的望远镜,跟梁规推搡着说:“不对劲啊,看你们的神情!”

    梁规叹口气,说:“本来呢,我是捡到一对D罩的,”梁规双手夸张地比划一下,“但是呢,给我们老大整没了!”

    孙诗远本来在默默地磕着瓜子,这时也抬起头来盯着我;罗斌本来是低头玩手机的,也抬头愣着我。

    看着这群豺狼对我虎视眈眈,我忍不住大声训斥:“拜托,这么晚了还不睡!一个个屎啊尿啊,内衣底裤啊!能不能有点追求!你们不好好学习也不要影响陈博士知道吗!作为301的老大,我真是像你们爸妈一样内心在滴血!啊,不行了,心梗,我要喘口气!”我边说边朝阳台走去,经过孙诗远面前顺手抓起一把瓜子,磕起来。

    阳台外面,夜色浓浓。

    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丁点星星,也没有一丝月光,只有一阵阵凉风呜咽而过。

    风,是越刮越大。突然,嘀嗒嘀嗒下起雨来。很快,雨越下越大。雨借风势,哗啦啦作响。

    我看向那栋女生宿舍,灯火通明,照着空中的大雨像刀子一样发寒。

    而女生宿舍那栋楼刚才那间宿舍,这里看过去,恰好被一棵孤独的大树的树梢挡住。

    那颗孤独的大树已然在风雨中挣扎。

    “有点意思!”我感觉内心有个冷冷的声音。

    我倚靠这阳台的玻璃门框,面对风雨,出神地磕着瓜子,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否在想什么……那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时罗斌边戳着手机边靠近我,在我耳边悄悄说:“我刚才看见湿货是从屁股后面掏出瓜子的……”

    “卧槽!”我闻闻手里的瓜子一股汗酸味,便一把撒向阳台外面的风雨中。将来它们要是能咸鱼翻生,定是能长成一棵棵找日的向日葵。

    孙诗远估计是听到了罗斌的话,磕着最后几颗瓜子,又开始骚话连篇。

    “庸俗的人们啊,总是不懂得细细品味生活的滋味!呜咽的风雨啊,已经在愤愤地诉说人间的疲惫!要是你,要是我,放下手中的劳累!明天,后天,空虚的心灵已填满欣慰!内衣,底裤,包不住你灵魂丑陋的样子!粪便,尿液,生活是什么味何不试一试?脸面,虚荣,已填满你的手机!道,道不明!戳,戳不破!何不捡起今晚的风雨,搓成明天的露珠,让今天的屎尿化作满地的菜花,上面结满香瓜子!”

    “有才!”罗斌戳着手机头也不抬。

    “有病!”何朝朝拿着望远镜到阳台一边瞄一边说,“这么骚的人就应该卖到鸭店,一血就赏给罗斌了!”

    “不知道有没有友情价……”罗斌喃喃地说道。

    这时,宿舍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汉子冲进来。302的杨超,绰号超人,我们的足球队长,还穿着99号球衣——睡衣。

    “峰兄,我听到你回来了……”

    “你那大嗓门我听到就头疼!还峰兄峰兄的!我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峰兄了,直接叫我林峰得了,几年也改不过来!”

    “好的,林兄,我听到你回来了……”

    ……算了,你爱叫啥叫啥!

    何朝朝又在拭擦他的望远镜,口中喃喃:“又是丰胸又是隆胸,这下我们301也有D罩了,雄起,兄弟们!再也不稀罕对面那些只可远看不可亵玩的了!”

    “对口!手机还有什么好玩的,兄弟们,我先打个样,让你们见识见识!”罗斌丢下手机,向我伸出两只龙爪手。

    我瞪了罗斌一眼,他乖乖地拿起手机低头戳起来,自言自语:“还是手机好玩。听说鹅厂准备开发一款五排开黑的手游,像撸啊撸,到时我们就不用去网吧了。”

    我不理他,向杨超走去。

    杨超就一根筋那种,我不耐烦的说:“超人,你这么晚才来,吃屎都抢不到热的!”

    “不是!昨天不是跟你撸啊撸通宵了吗……”

    “整天什么撸啊撸,还那么晚回来,吵死人了!什么超人,就是吵人!”陈文友说着就开始找他的大号耳机往头上扣。

    我和陈文友都是靠门这头的床位,杨超进来就抄我的椅子坐下,自然是对着陈文友的后背。那大嗓门肯定是吵到他了。

    杨超不干了,站起来指着陈文友后背脊大声说:“陈博士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哪是撸啊撸回来晚的,我们是看片回来晚的——你们是不是可以作证!”他还指着我们。

    “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了!”我很想呼他一巴掌,“有屁快放!”

    “对啰!——昨天我跟你不是很晚才回来吗,回来就睡啊睡啊,就睡到了今天中午。起来后,感觉有点空虚,于是又躺下了。睡啊睡啊,就睡到了晚上。起来后,还是觉得很空虚,于是准备又躺下,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吃饭,原来我饿了!于是我就去吃饭。吃饱饭回到宿舍,一下子我不知道要干什么,感觉有点空虚,于是就躺下床。躺下床没多久,电话把我吵醒了,原来是艺术学院的队长跟我商量足球赛的事。完了后,我就听到你回来了!”

    “既然你那么空虚怎么不赶紧回去睡觉来我们这里吵陈博士学习干嘛?难道不见我一面你就更空虚得睡不着觉?”

    “不是!——听说女生那边出事了!——我还听说你去了一趟出事的女生宿舍!——最后我听说你已经安全回来了……”

    “你到底有没有睡觉?哪里听来那么多八卦?你梦游了吗?”

    “睡觉跟听人八卦并不冲突啊!”杨超摊摊手。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所以都散了吧,空不空虚都要睡觉了!”

    “不是!你还没跟我说发生什么事呢?”

    真是累啊!

    梁规赶紧过来说:“超人——空虚超人,所有的事情你睡觉的时候我们都听说了,你自己也说了,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杨超竟然恍然大悟了!然后他突然偷偷地笑眯眯,压低声音说:“对不住了兄弟们,我还听到了内部消息……”

    “切!还内部消息,故作神秘!”梁规说,“难道你空虚到都睡到女生宿舍去了?”

    “不是!——我不是在睡觉吗,然后给电话吵醒了,原来是艺术学院的队长跟我商量大后天的足球比赛延期……”

    “延期?!为什么?”这个我不知道,也愣了一下。

    “他们队长说了,由于他们拉拉队的女生有一个吊死了,其他的吓跑了,重新组织拉拉队要时间,而且这期间搞拉拉队有点不合时宜,所以要延期,时间没定!”

    哦,原来是拉拉队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们拉拉队还要上场踢球?!

    杨超回头看了看宿舍门,门开着。他蹑手蹑脚过去把门轻轻关上。他那滑稽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

    他开始敞开说了:“重点来了!——你们知道的,我跟他们队长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踢球,这次在我的追问下,他说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原来那个女生的毕业论文导师想潜规则她……”

    “他们的毕业论文这么早就开始了吗,我们的怎么还没立项?我们工程学院的学术氛围竟然比不过艺术学院?”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文友也转过半边身子围观杨超。

    “你的注意点永远像湿货从屁股后面掏出瓜子一样神奇!”何朝朝吐槽说,“这些八卦是你应该听的吗,影响学习可不要赖我们!”

    “什么叫从屁股后面掏出瓜子?还神奇了?”孙诗远瞪了何朝朝一眼。

    “哎,你们把话题扯到哪去了!”梁规指着他俩说,“超人你说你的,别管他们两个屁股精!”

    “就是!”杨超说,“哎呀,说起毕业论文,虽然现在没说要开始,但是我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杨超开始挠头了,“我都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就报了土木,要是选了畜牧就好了。睡了一天之后,我现在对集约化养猪倒是有点符合世界先进水平的想法……”

    这是什么奇怪的人,什么奇怪的想法,想一出是一出。

    于是我说:“一天是土木人一辈子都是土木人!人在土木心在猪圈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对得起老师这么多年的栽培吗,虽然我们都不争气,但好歹老师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浇灌得这么骨骼惊奇,出类拔萃!”

    梁规也说:“老大说得对,我们尽管学习成绩低,但思想觉悟一定要高!”然后指着杨超,“再说了,你长得就像头猪,还用想怎么养猪?顺其自然就得了——赶紧接着刚才那个内部消息说!”

    “……刚才说到哪了?”

    “真是猪头!刚才说那个女生的导师想借毕业论文的事潜规则她!”何朝朝叹着气说。

    “对对——不是养猪!——说啊,那个女生的导师想潜规则她,她竟然答应了,然后这么一来二去,就被她的闺蜜发现了。不知道她闺蜜为什么嫉妒起她来,威胁要将他们的事公诸于世。结果她就想不开,上吊了!”

    “真的假的?这么猛!”梁规很是惊讶。

    “这是他们艺术学院的人说的,如假包换!”杨超摊摊手。

    我也很惊讶。但如果是假的,无形中伤了多少人?

    我说:“杨超,这种事,我们可不要乱说了。在学校还没有公开说明之前,以讹传讹,可太严重了!我们不要学那些键盘侠,网络喷子,整网暴逼死人!”

    “林兄说得有道理——那我怎么把刚才那些话收回来?”

    “晚了!”何朝朝说,“如果出什么事,你就以死谢罪吧,就上吊好了,我老爱吃席了。”

    “吓?——不至于吧……”看把杨超真下着了。

    我拍拍杨超肩膀,安慰说:“放心,没有哪个门框能撑得了你。”

    这时,门又突然被推开了,吓了杨超一大跳。

    班长方泰进来了。

    这些人啊,什么素质,没一个会敲门的。

    “巧了,你们都在——杨超,我到处找你呢……”

    “学生会长,班长大人,光临我们301,有何贵干啊,该不会又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吧。”我懒懒地说。

    “林峰,你就不要老是调侃我了。这次我来呢主要是及时通知一下,足球比赛如约举办,不会延期!”

    “不是!——他们才跟我商量延期的,怎么就……”杨超很纳闷。

    “是这样的,艺术学院的学生会长也跟我通气了,说他们想延期的事,但我不认可。一是赛事已近,临时调整一个活动会影响后面的活动安排,甚至可能影响一些同学的课程考试复习;二是,比赛就应该注重比赛本身,拉拉队只是锦上添花,像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组织拉拉队就可以了。他也同意我的看法,所以决定不延期,不要拉拉队。”

    我揶揄道:“听到没有,这是学生会会长之间的决定,我们只管上场往死里踢即可!”

    方泰笑笑说:“这是大家商量的结果,这个决定对大家都很友好!”

    我也冷笑着说:“是啊,这是——大家——商量的结果,那——大家——也就没异议了对吧!”

    方泰咳咳两声,对我说:“您——有什么意见可以说说!”

    我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啊!会长你的决定都是英明的——上次你不是给拉拉队提意见吗,说再选选人!——大家都知道,我们工程都是爷们,哪有几个拎的出手的女生,跟艺术比那简直了!球赛还没开打拉拉队就先输一截了,脸面无存啊。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上拉拉队真是天助工程学院!”

    方泰呵呵尬笑几声,说:“我觉得,主要还是要回归比赛本身!但是要记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然后方泰拍着杨超的肩膀,“好啦,你们三个主力都知道了,其他的队员就拜托杨超去通知一下了,不要再说延期了。拉拉队那边我会通知的。——很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好的!”杨超答应得很诚恳。

    班长走后,何朝朝说:“你们瞧,刚才抽油烟机说什么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什么狗屁!”然后指指杨超,我,罗斌,“你们三个场上给我死里踢,踢死艺术那帮趾高气昂的娘们!——两位数啊!”

    “就是!”梁规也附和说,“要是我能上场,腿都把他打折——我们搞工程的带把扳手铁锤在身上很正常是吧!”

    “是要搞搞他们,灭下他们威风!”陈文友居然也转过身来掺和,“上次在图书馆,有几个个艺术的在议论我,说土木的就是土,将来出去也是在工地一把水一把泥,哪有他们搞设计的高雅上流!当时我就像坍落度为0的混凝土,罐子一拔,整个人都瘫了。”

    “我估计只是说你,不是说我们土木人——你平时也是要多注意一下啊,人模狗样可不太好。”罗斌说,“你看渣渣,湿货,龟公,虽说不那么高大威猛,但哪个不是白白净净的!”

    何朝朝一把甩开罗斌抚摸着他后背的手,说:“不,我情愿你说我人模狗样!”

    “但是!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杨超说,“我们土木就是这样啊。我以我跟他们队长的交情发誓,他们队长也是这样说我的,我觉得他说的很到位,所以我们才成为好朋友的!”

    我们几对眼齐刷刷地瞪着杨超。

    何朝朝咬牙切齿说:“你一个心都跑到猪圈的土木人说这话我们一点也不奇怪,但求比赛那天不要出卖我们工程队!”

    “出卖不至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你现在可以去上吊了——不要污染我们301,我们不想搬家!”何朝朝说着就把杨超往门外推。

    杨超双手扣住门框,朝我说:“林兄,你说句话啊,我说错了吗?”

    我觉得有点累,懒得理他们。“都散了吧,该洗澡的洗澡,该睡觉的睡觉,别扯些有的没的,比赛嘛,踢就是了。”

    夜已深,外面依然风雨交加。

    我再次站在阳台,不自觉地朝那间宿舍看去,当然也只是看到那棵树在风雨中飘摇——她应该没事吧,怎么给人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我们也熄灯了,当黑暗笼罩整个宿舍,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那个在风中长发飘飘冷峻不动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

    导师,潜规则,嫉妒——应该不是真的吧?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应该一个人留下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真相是什么呢……

    “嗡……”电话突然震起来了,这么晚了谁还打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