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令尊不简单，是县里的领导，他是抓啥的呢？”

    听了这个问题，麻青有点埋怨表姐了，干嘛说谎呢？

    麻青想说父亲是抓泥巴的，已经不在了，可又一想，算了，还是尊重表姐，捋杆爬吧！

    “家父主抓农业。”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对吧，麻老师。”

    “对！还有，立秋忙打靛，处暑动刀镰。”

    女孩红唇微动，眼神有些迷茫。

    麻青猜想她可能没懂‘打靛’的含义，便道：“立秋，天就变凉了，要割草准备冬天喂牲口。”

    女孩点点头。

    依旧茫然的样子。

    有些可爱。

    麻青心里下了一阵小雨。

    好的表情和容貌是春雨，能够滋润心田。

    女孩摆弄了几下金表，深情的看了麻青一眼，道：“麻老师，你业余都干啥呀？”

    “我呀，不干啥，就是看看杂书。”

    “我不看书，现在的书胡言乱语的多，不是鬼神就是仙，要不就劝人捏眼边。”

    哈哈哈······

    这回轮到麻青笑了。

    “金叶，你不看书，那业余时间干啥呀？”

    “干啥？搬砖呗！”

    “搬什么砖？”

    “唉！真愁人！就是打麻将。那玩意，手感好，刺激，好玩得很。”

    麻青无语。

    脑子里出现了影视作品里赌徒的形象，很丑陋，很贪婪。

    还有那乌烟瘴气的场面。

    金大小姐的生活，真的很任性。

    见麻青表情有些凝固，金叶眨眨眼，道：“麻老师，你不会打麻将？”

    “会点不多。”

    “我告诉你，麻老师，那玩意，能磨练心性，还能练胆，最能治疗人的傻气，我爹说，麻将玩的好，红尘随便跑。”

    麻青又无语，表情彻底僵硬了。

    他的心里在下雪。

    雪花纷飞。

    两人陷入了沉默。

    金叶的电话响了，她点了免提。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喂，小叶子，晚上别出去疯了，你姥姥来家了，早点回来，你哥咱们四个打八圈。”

    “老女人，你找别人吧！那老太太烦死人了，还有，气味太大，受不了。”

    “乖女儿，你再想想，让你赢八千。”

    “八万也不干，我得蹦迪去。”

    金叶按断了电话。

    真是大小姐，脾气不小。

    麻青轻叹。

    金叶的电话叫麻青看到了另一个圈子。

    一个多数人想钻进的圈子。

    这个圈子散发着五彩的光辉，有着强大的背景。

    他觉得金叶离自己太远，像一只桀骜的鹰，即使能暂时抓住，早晚也会失去。

    道不同。

    即使同行，早晚分手。

    难道有钱人都这样？

    绝对不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都是金叶主动，麻青只是附和。

    他不再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他知道，即使表达了，也没有任何作用，只能给穆凡惹烦恼。

    麻青恍恍惚惚的离开了医院。

    他钻进红旗H7的时候，穆凡来电话了，说小姑娘对他颇有好感，希望进一步接触。

    麻青说，要娶了她，我娘就遭罪了。

    穆凡说，你想的太多了，金叶心眼好，很孝顺，就是性格直爽一些，慢慢调教调教就好了。

    麻青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还是算了吧！

    穆帆劝了麻青半天，麻青就是不松口。

    穆凡很生气，挂断了电话。

    麻青也很纠结。

    他不是神仙，是需要人间烟火的。

    常人追求的东西，麻青也很向往。

    只不过，麻青不想走捷径，不想用尊严和母亲的痛苦来交换。

    只能凭双手打拼了！

    下午一点，邵淑梅来到环卫公司，走进了王经理的办公室。

    她打扮的很时尚，描了眉，还涂了一点口红。

    她生来妩媚，虽然四十几岁了，依然很苗条，瓜子脸泛着青春的光彩。

    王经理一个人在喝茶养神，一见邵淑梅，赶紧起身招待。

    他年纪有点大，脸上已经有褶了。

    邵淑梅坐下喝茶，王经理把一个信封丢在了她眼前的茶几上。

    王经理抿抿嘴，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邵淑梅拿起信封，看了一眼，又轻轻放下。

    “王经理，你找错对象了。”

    “没错呀！就是给你的，收下吧！”

    “王经理，我不是那种人，这个钱，我不能拿了。”

    “这是你的奖金，是你应得的。”

    “王经理，别糊弄我了，我干活没啥出彩的，我自己清楚，再说了，别人都没有，你为啥要给我？”

    “这个···这个···”王经理支支吾吾，脸色也变了，仿佛亏心了。

    邵淑梅拿起信封，走到王经理的办公桌前，把信封狠狠地朝王经理的脸上摔去。

    啪！

    信封砸在了王经理的鼻子上，险些砸掉眼镜。

    王经理的老脸痛苦的扭曲着，眼里闪烁着委屈。

    ······

    晚上七点，麻青准时来到唯实教育，给初四学生上一对一。

    这是一个男孩，个头中等，皮肤微黑，有点胖，面相狡猾，一双大眼睛闪烁不定。

    他叫陶亮。

    他母亲姓周，很年轻，长的有点像欧洲女人，穿着很讲究，珠光宝气的，挎着一个鳄鱼皮包包。

    周女士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卖奢侈品的，孩子的父亲在医院工作，是个领导，叫麻青不要担心学费。

    她还说，陶亮从小缺少管束，性格另类，学习兴趣不浓，基础较差，叫麻青严格要求。

    麻青开始讲课。

    周女士听了几分钟，便出去了。

    周女士一走，陶亮便放荡起来，他仰在椅子上，双手托着后脑，偏着头，张着大嘴，眼角斜视着黑板。

    麻青正在讲解‘惯性’的相关考点，看到陶亮的姿态，很不快，便问：“我刚才讲了惯性的七个错误描述，都是什么？”

    陶亮只是奸笑，并不回答。

    “坐直！回答问题！”麻青的声音严厉。

    陶亮止住笑，牙齿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

    麻青喘了两口粗气，平静的说道：“陶亮，赌气摆谱不是英雄，那么，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干大事，创大业，惊天动地！”

    “很好！干大事创大业一个人能完成吗？”

    陶亮沉默几秒，摇摇头。

    “陶亮，要想成功，必须学会合作，还必须拥有足够的知识，知识怎么来，那个，得一步步学习呀，学习就要谦虚，就要放下架子，放下自己的背景，不学习永远不能成为英雄。”

    “知道明朝皇帝朱元璋吧？走到哪儿，都朝当地的名士请教，正是这份谦虚叫他创立了大明帝国。”

    陶亮慢慢挺直了身子。

    麻青也回到正题，开始讲课。

    看陶亮拿出了纸笔，麻青便放慢讲课速度，开始板书，为了叫陶亮记笔记。

    一转身，讲桌上出现了一个纸条，麻青拿起来一看，见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离她远一点，她变态。

    麻青把纸条团成团，扔进了垃圾箱。

    “还有啥问题吗？陶亮。”

    “宇宙多大？”

    “直径大约900亿光年。”

    “黑洞是什么？”

    “不发光的洞。”

    “月亮为啥绕着地球转？”

    “为了给你照亮夜晚。”

    哈哈哈······

    陶亮笑了。

    随后，两人学一会儿，神聊一会儿。

    陶亮详细显摆了自己的书包，反光材料，卫星定位，救生圈，按摩器，雨伞，电子记事本等功能。

    他又给麻青表演了一段街舞。

    下课后，麻青找到谷红，把陶亮的情况说了一下，并表示自己不想教他了。

    谷红叫麻青继续带陶亮，她说，陶亮很特别，固执任性多疑，但是，他还是想学习的，既然能学到一块，玩到一块，就顺其自然吧。

    谷红还夸奖了麻青，说，能给陶亮讲半堂课的都是高手了，你讲了两个小时，已经破记录了。

    麻青心里明白，其实陶亮的学习时间也就半堂课多一点。

    麻青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他刚进屋，还没关门呢，一个女人喊道：“慢着！”

    原来是邻居邵淑梅。

    “麻青，你真会干好事！”

    “什么好事？邵大姐。”

    “别装了！王经理说一个姓麻的小伙给他钱，要他给我发奖金，那个人是不是你？”

    “大姐，姓麻的多了，那个，你咋就认准我了呢？”

    “穿着唐装，开红旗。”

    麻九无语了，赶紧关门。

    邵淑梅一推门，用力过猛，一下扑到了麻青怀里。

    两人一阵尴尬。

    麻青涨红了脸，心里直打鼓，邵淑梅也喘气不均，前部起起伏伏。

    愣了几秒，她把一个信封塞到了麻青的手里，转身走了。

    那是她三个月的奖金，全部退还了麻青。

    麻青捏着信封，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