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麻青正在草原之夜音乐烧烤店大厅和梁玉梅给员工开会呢，舅舅穆斌来电话了。

    “麻青，你干啥呢？”

    “没干啥，有事吗？大舅。”

    “红玉没给你打电话吗？”

    “没打呀？”

    “她说你娘突然晕倒了，很严重。”

    “啊！”

    麻青的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

    梁玉梅关切的看着麻青，那些员工也都屏住呼吸，偷眼看着麻青。

    宋小倩要去给麻青捡手机，麻青摆手制止了。

    麻青捡起手机。

    屏幕亮了，是姐姐红玉的来电。

    麻青快步走出饭店，按了绿键。

    “姐，你好！”

    “麻青···老妈病了···很严重···你快回来吧！”

    红玉哽哽咽咽的，麻青的心跳骤然加速。

    “咱妈啥病呀？这么突然。”

    “不知道。”

    “姐，要不然租个救护车送省城吧？”

    红玉沉默几秒，道：“医生说···不能动。你来人民医院···把舅舅稍来。”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麻青的腿都软了。

    十有八九···母亲不行了，要不然，决不能惊动舅舅。

    这点常识麻青还是有的。

    麻青突然觉得阳光暗淡下来，心里大厦坍塌了。

    红旗H7一路狂奔，仿佛脱缰的野马，直奔绿叶县。

    一进急诊病房，麻青就看见了母亲苍白的脸，还有脸上那几道深深的血痕。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很安详。

    一个女子跪在床边，头上扎着一圈绷带，仿佛孝带。

    麻青踉跄的奔过去，跪在地上，抚摸着母亲的头和脸。

    麻青的手仿佛触到了冰块，一下凉到了心里。

    他的眼睛瞬间模糊了，喉咙仿佛塞了粘糕，血呼呼的朝头上涌去。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朝姐姐红玉艰难的问了三个字：“咋···回···事？”

    声音很低，仿佛被卡住了喉咙。

    红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刘冬凑上前来，哽咽道：“她去卖礼品···搭了这个女的便车···车翻了。”

    麻青闻言，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脚踹倒刘冬。

    他擦了一下眼角，看清了低头跪着的女子。

    居然是孙雪岩。

    麻青脑海打了一个闪电，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脑中爆炸。

    他指着孙雪岩模糊的身影，咬牙切齿说了一个字：“你···”

    接着，他大喊一声：“我的···妈呀！”

    扑通一声，他一头栽倒在地，昏过去了。

    大家马上给他看医生，经过相关检查，医生说无大碍，叫他自己苏醒。

    红玉给他办了住院，入的是神经内科。

    直到第二天早上，麻青才恢复意识。

    不过，他面无表情，一脸痴呆，不吃不喝，坐在床上，反反复复叨咕着两句话：“该死的礼品···该死的汽车···”

    他几乎没有了认知能力，连红玉都不认识了。

    整整三天三夜，他都没合眼，一直叨叨咕咕。

    到第四天晚上，他勉强喝了一碗粥。

    梁玉梅和宋小倩是老妈出事的第二天来的。

    麻青离开省城的当晚，梁玉梅就给麻青和红玉打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联系上了红玉。

    宋小倩听说麻青母亲意外去世了，就跟着梁玉梅来了，在路上，梁玉梅把和麻青的渊源告诉了宋小倩，没有透漏麻青在饭店的股份。

    到这一看，麻青因为受刺激精神似乎出了问题，两人便分了工。

    梁玉梅帮着红玉处理老妈的善后，宋小倩负责照顾麻青。

    出事后，第三天尸检，第四天老妈就被火化安葬了，和麻青老爸麻志强葬在了一起。

    梁玉梅和穆斌在第四天晚上回了省城，宋小倩主动留下来照顾麻青。

    医生拿麻青也没办法，只得在第五天，叫他出院，回家疗养。

    麻青和宋小倩住进了村里的老屋。

    宋小倩初见红玉，是在麻青的病房，见麻青病情较重，便自称是麻青女朋友，梁玉梅没有否定。

    红玉见麻青有女朋友照顾，便也放心了。

    宋小倩自己做饭，红玉每天给她送菜，都是麻青喜欢吃的，什么豆芽猪肝菠菜生菜，也有鸡、鱼和红肉。

    天气有些冷，红玉给拿来了两台电暖气。

    麻青整天呆坐着，嘴唇一张一合的，因为发声很小，也不知在叨咕什么。

    他吃饭，不过，最初几天，有时候吃两口吐一口，仿佛肚子里都是气，咽不下去。

    这时候，宋小倩就把面包撕碎，泡在牛奶里，一口一口的喂他。

    他经常吐宋小倩一身，甚至吐到脸上，因为呕吐像爆竹爆炸一样来的突然，宋小倩不好防备。

    宋小倩用她那灵巧的玉手，把青菜切成细丝，肉切成肉沫，用砂锅炖汤给他喝。

    内急了，他知道去厕所，可是，总是弄脏衣服，宋小倩最多一天给他换三套衣服。

    都是存在箱底的，老妈没舍得扔的旧秋衣。

    宋小倩把麻青的这些旧衣服通通洗干净，叠好备用。

    睡觉之前，宋小倩给他擦前胸后背，擦胳膊大腿。

    他仿佛一个傻子，任由宋小倩摆弄。

    为了照顾她，宋小倩只得和他都住在西屋，他睡南炕，宋小倩睡北炕。

    半夜，他几乎天天梦魇，那状态十分夸张，不是呜呜哭泣，就是大呼小叫。

    宋小倩总是轻轻呼唤，将他推醒。

    他醒来之后，就是不断叹气，总得一个小时，才缓缓睡去。

    麻青手机一直没充电，断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

    红旗H7停在了姐姐红玉家，没敢停在老屋院子里，怕麻青有不当行为。

    黄海联系不到麻青，便找到了草原之夜音乐烧烤店，知道了麻青的情况。

    他和柳叶是在第六天搭梁玉梅的车，来看麻青的。

    别看黄海憨厚，鬼点子不少。

    为了让麻青恢复记忆，他挠麻青的脚心，揪麻青耳朵，给麻青拔火罐，甚至给麻青喝了辣椒水，都不见效果。

    麻青依旧傻呆呆的，整天坐着，仿佛雕塑。

    黄海和柳叶带着遗憾走了。

    梁玉梅每隔一天，就来一趟。

    她拉着麻青的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都是小时候的故事。

    只要麻青咧一下嘴，她就欣喜的掉眼泪，弄的宋小倩也哽哽咽咽的。

    第十天，杨贵芳带着儿子刘文路来了。

    一见面，她就一把搂过麻青，把麻青的头抵在她的前胸上，裹在羊绒大衣里。

    她哭的很凶，一边哭，一边道：“大哥···妹妹来晚了···大哥···你要想开一点···大哥···你说话呀···”

    杨贵芳的瓢泼眼泪打湿了麻青的后背，前胸温暖了麻青冰冷的面颊。

    她震颤的身子把动能传给了麻青，麻青腰部终于有了一丝扭动。

    宋小倩眼神复杂的看着杨贵芳，她不明白年纪明显比麻青大的这个妩媚女人，为何一口一个大哥，那语气真诚，丝毫没有作秀的痕迹。

    看到麻青露出了挣扎的迹象，宋小倩赶忙上前，拉开了杨贵芳。

    麻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刚刚潜水出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

    刘文路上前拉着麻青冷漠的手，看着麻青迷离的眼睛，一字一板的道：

    “跑老师，你知道地球周长吗？你知道太阳的表面温度吗？你知道北斗七星距离地球多远吗···”

    这些话，都是麻青第一次给刘文路辅导功课时，说过的。

    麻青嘴角频频蠕动，眼神似乎也有了一丝光彩。

    宋小倩杨贵芳都有了一丝欣喜。

    红玉眼里闪过一道辉光。

    可惜，刘文路说了半天，麻青的反应幅度不再变化了，仿佛是没电的石英钟的表针，在一个位置可怜的颤动。

    杨贵芳想留下来，照顾麻青几天，被红玉和宋小倩婉言谢绝了。

    她留着泪，走了。

    她来之前，梁玉梅已经把她追求麻青的事，说给了红玉和宋小倩，还说麻青对她没有感觉。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麻青开始在屋里走动了，不过，依旧是面容冷漠，不言不语。

    天气渐冷，宋小倩没有穿红玉拿来的衣服，而是穿着麻青母亲生前的衣服。

    看麻青有时望着墙上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发呆，宋小倩鬼使神差的按照那张照片打扮了一下。

    刘海遮住半个额头，两只羊角辫搭落肩头，眉梢是个小月牙。

    花格上衣，翻领。

    当麻青凝望母亲照片的时候，宋小倩悄悄走到他身边，假咳了一声。

    麻青缓缓转头。

    看了一眼宋小倩，又看看照片。

    麻青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丝微笑飘进了宋小倩的心里，然后，化作热泪，在她美丽的面颊上滚落。

    麻青轻轻喊了一声：“妈！”

    宋小倩抓起麻青的手，又哭又笑，仿佛神经病。

    从这一刻起，麻青管宋小倩叫‘妈’。

    他的脸上也有了一些表情，只是淡淡的。

    麻青受刺激变傻了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那是刘冬喝醉了酒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