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朱元璋淡淡说道。

    几人走进时空门，好奇地打量着，刚过门时孙若微抬起头，只见天空好像突然戛然而止，一边是蓝天白云，另一边却是宫殿横梁。

    “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赶紧给咱滚进来。”朱元璋看着直冒冷汗，跪在那一动都不敢动的朱棣骂道。

    “是，是。”朱棣连滚带爬走进了时空门，上次走得匆忙，他也没仔细看，这次他看明白了，街上的砖石与乾清宫大殿的地板无缝衔接，仿若浑然天成，真是好一副奇观异景。

    由此，他对他爹的畏惧更多了几分。

    ｛朱标望着朱元璋冷漠的神情眉头又多了几分担忧。

    但他沉默不语，前些时日，他与他爹说话毫无顾忌，结果朝里朝外皆传他爹得了失心疯，命不久矣。｝

    待朱元璋坐下后。

    “爹，这是官方史书。”朱棣将怀里的几卷书恭敬地呈了上去。

    “你不要拿这些糊弄咱，咱不信你会实事求是，没有一丝掩饰！”朱元璋有些生气地将这些书甩在朱棣怀里。

    “给咱来点实在的，如果只有这些，咱可饶不了你！”他呵斥道。

    “爹，你别生气！俺得到一个消息。”朱棣略微焦虑地目光看向孙若微三人。

    “陛下，建文陛下还活着！”徐滨连忙拱手说道。

    “什么？真的？”朱元璋面露惊讶，看向朱棣。

    “你竟然有这么好心？”转而又说道。

    朱棣有些尴尬地看向朱允炆，说道：“爹，他攻入京城那天，俺侄儿纵火逃走了，如今入了佛门。”

    朱允炆低头捏着手指，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狠决。

    他的老师常常与他说，藩王势大，如不剪除，他日必酿大祸。如今看来，真可谓一语成谶。他必须早做准备。

    “陛下，当初是您留下了一件袈裟一把剃刀。建文陛下才得以逃出生天。”徐滨恭敬地说道。

    “出家？”朱允炆脸上充满了不悦。他怎么可能出家，真是奇耻大辱，那个他真是个废物，若教自己来，区区逆贼藩王定是手到擒来。

    朱元璋点点头。

    他看着朱允炆的不满，大步走到侍卫旁边，抽出其佩剑，扔到了地上。

    “去！你四叔谋逆确凿，给咱去砍了他！”大声说道。

    ｛朱标站在一旁依旧沉默不语。他知道他爹在考验允炆。｝

    “爹！”朱棣又跪下磕头不起。

    “快！砍他！”徐滨等人即便知道不太可能，但心中还是略有些期待。尽管他们达成了合作，但父母之仇，如何能放下。

    朱允炆脸色变得苍白，颤颤巍巍拿起宝剑，指着朱棣。

    冰冷的剑尖直映入朱棣的眼眶，刺破了他内心的安宁，他开始慌张，渴求着望向他爹。

    朱元璋冷冷地凝视着乾清宫外，仿若一个无上君王。但孙若微站在朱元璋的侧面，却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余光充满深情，似乎还有一些失望？

    朱棣眼见他爹冷漠不语，无视于他，他不安惶恐的心，突然宁静。他坦然挺起胸膛，他从来不怕死。当然，最重要的是，过犹不及，他已经演到仁至义尽了。

    他知道他爹不会让他死。

    良久，朱允炆一把扔掉宝剑，哭哭啼啼跪着说道：“爷爷，杀了四叔，爹会难过的。”

    朱元璋{和朱标松了一口气。朱标听了这话，又颇有些欣喜。}

    徐滨等人有些失望。

    “他在哪？”朱元璋看向这三人，朱棣既然将他们带来，想必他们一定知道建文在哪里。

    “陛下，明日清晨，紫金山灵山寺，我们答应永乐皇帝与建文陛下相见！”孙若微冒出头说道。

    “他？他见建文能干什么？”朱元璋看着朱棣，冷笑道。

    朱棣又冒出一层冷汗说道：“搏个心安？”

    “你自己相信吗？”朱元璋冷哼一声。

    朱棣心中腹诽，怎么不信，十年了，黄花菜都凉了。自己就不能对侄儿有点愧疚？想着补偿补偿？

    “如此大功，你们想要什么赏赐？”朱元璋没有再搭理朱棣，望向孙若微等人说道。

    “陛下，我们只求您严惩朱棣**，赦免关外的靖难遗孤。”徐滨三人跪下，拱手说道。

    朱棣听着这话有些恼怒，谈好的条件里哪里有“严惩朱棣……”

    “关外？”朱元璋看向朱棣。

    “爹，那里流放犯人到关外。”朱棣连忙解释道。

    “行！咱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朱元璋沉吟片刻后说道。朱棣**死不死他不在乎，他在乎地是怎么快速掌控那个地方。若朱棣*活着收益最大，那让这些反贼去死也不是不行。

    这些反贼，都是些政治牺牲品，自己没个实力，不是搞暗杀，就是想着依靠他人，上不得台面，很难让朱元璋看得上眼。

    当然，不到最后，朱元璋是不会图穷见匕的，他们当前还有点利用价值。

    “爹，俺们可以这样做……”朱棣低声对朱元璋说道。

    “嘿，你倒是心狠，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朱元璋举起手，拍了朱棣脖颈一巴掌，朱棣一个踉跄。

    “爹，俺亲娘是谁？”朱棣莫名其妙地小声问道。

    朱元璋被这突如其来地问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是咱对你不好？让你觉得你是个野种？”朱元璋骂道。

    “如不是你娘，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

    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朱元璋很爱那位碽妃？

    朱棣闪过一丝喜色，附耳说道：“爹，我发现，这个大明的我，亲娘并不是母后。”

    “哦？”朱元璋来了一丝兴趣，但也仅仅是一丝，并没有太大惊讶，因为见识过另一个自己，再多一个不同的朱棣，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这倒颇为有趣，不是一个娘，生得竟然一模一样？你说，你是赖上我们老朱家了吗？”

    朱棣有些尴尬，徐滨三人听得一脸迷糊。

    “所以，爹，您必须尽快除掉他，不然等他反应过来，就晚了。”朱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

    “给咱滚回去好好准备，明天若成，你可活！不成，你便去高墙守祖坟去吧。”朱元璋一脚踹了过去。

    朱棣眼疾手快躲了过去，深深一大拜，头重重磕在地上说道：“是，是，爹。”

    他知道他已经逃过一劫。

    “等等，将史书给咱捡回来，咱瞧瞧你怎么编排咱。”

    朱棣一脸冷汗捡起那几卷史书递了上去。

    朱元璋又望向孙若微三人：“那个老先生，你先留下，咱有事问询。”

    朱元璋看他年纪老，定是经历过那段历史的，所以留他做个对照。

    “其余人先下去吧，勿要伸张来过此地。”

    “是！”徐滨三人微微躬身。

    一道时空门再度打开，几人依次进入，这道门，真是不论进几次，都感觉非常震撼。

    “敢问先生名讳？”待他们都走后，朱元璋开口问道。

    “陛下，愧不敢当，草民姓孙，单名一个愚字。”孙愚跪在地上拱手道。

    “起来吧，不需多礼。”朱元璋笑着说道。

    “刚那是你闺女？”

    “是。”

    “看着和你不太像。”

    “她是草民养女，建文朝御史大夫景清之女，当年，他于我有恩。故靖难遇害后，将其女抚养长大。”孙愚倒也没有隐瞒，在洪武朝他们算不上反贼。

    “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朱元璋点点头，摸了摸下巴的胡须。

    景清他已没什么印象，但隐约有些熟悉。

    八年前有个连中两届乡试解元的年轻人，拒不进京会试。被张允照弹劾，自己一怒之下命其十年不得参与大考。好像就叫景清来着。

    “你呢，你是干什么的？”

    “草民，曾在燕王卫中任职。后做了个逃兵，随着若微流放关外。”孙愚自嘲地说道。

    朱元璋拿起手边的史书，一页一页从洪武元年开始看起，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皱眉，问询着孙愚。

    与他所知，再排除朱棣**所篡改的，确有几分出入，但大势基本一致。

    翻看到建文时，脸色开始变化：

    “八月，周王橚有罪，废为庶人，徙云南。”朱元璋眉头微动。

    “赐民高年米肉絮帛，鳏寡孤独废疾者官为牧养。重农桑，兴学校，考察官吏，振罹灾贫民，旌节孝，瘗暴骨，蠲荒田租。”他微微颔首。

    看到“夏四月，湘王柏自焚死。齐王榑、代王桂有罪，废为庶人……六月，岷王楩有罪，废为庶人，徙漳州。”时脸色大变。

    “这句，当真？”睁大眼睛强忍着怒火对着孙愚说道。

    孙愚看了片刻，望了望朱允炆，缓缓说道：“陛下，当真。”

    瞬间，对着朱允炆就是一声怒吼：“混账东西，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你叔叔死吗？”

    “你削藩便罢了，咱不怪你削藩，但你还置人于死地！怪不得你四叔造反！”

    朱允炆吓得跪在地上。

    ｛朱标跪在地上，也顾不上回避，连忙说道：“爹，息怒！气坏伤身！”}朱元璋没有看他。

    “置人于死地也便罢了，你还着急上赶，一个接一个的下罪！生怕他们不联合在一起是吗？”

    “黄子澄、齐泰可真是两个空谈误国的腐儒！”朱元璋怒目圆睁，‘腐儒’两字念得特别地重。

    “陛下，建文陛下他只是有些空想罢了，少年人哪个没有点理想抱负呢。”孙愚劝道。

    朱允炆感激地看了一眼孙愚。

    “国无小事，他若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咱很乐意他试错，但是……百姓错不起，社稷错不起，大明错不起！”朱元璋一声更比一声大。

    朱元璋心里也清楚，这些个藩王，若要论罪，那是一个比一个多，光老二，老三在其封地上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他都清楚，但即便是他，也不过是诏还京师训斥一顿，最多软禁几日罢了，哪里像他……

    “等等，老二老三呢！”朱元璋翻开诸王列传。他有些疑惑，朱允炆怎么会放过他俩。

    “二十八年正月……樉薨，王妃殉。”

    “晋恭王，太祖第三子也……三十一年三月薨，子定王济熺嗣。”朱元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上所述，与他所知，大致相同。看来自己日后必须多多管教他们，这俩蠢货多行不义，必是遭了天谴。

    朱元璋扔下史书，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让他头疼。他看着朱允炆，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却又变得犹豫不决。从这本史册来看，不无心狠手辣之迹，全然不像现在这副仁厚亲和之态。

    但愿他们俩个也不太一样吧。

    “心狠手辣确实是帝王的基本功，但是他都能对叔叔们下手，自己若去了，他还会听咱的？标儿前几日‘沉睡’，醒来就像睡前一息无缝衔接，全然不知自己睡去。他若……”

    似乎有了天命后，‘孝’这个字在他这里变得尤为重要，他自嘲地笑了笑。

    “且待明日之后再说吧。但愿他能给咱个惊喜。”他心里想着朱棣**。

    朱允炆此时心乱如麻，暗暗骂着建文，自己又不是他，爷爷和自己动什么怒。

    ……

    “二哥，消息可靠吗？”一处昏暗的练功房内，朱高燧**走了进来。

    “啪！”一把木剑劈在木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盾后的侍卫连连后退。

    朱高煦**抬头瞧了瞧朱高燧**，停下了将要劈砍的动作，将手中的木剑交给了侍卫，穿上了外服，说道：“自然可靠，皇甫云和告诉我的，这帮反贼居然信了我爹的邪，真是笑死人。”

    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朱瞻基**这兔崽子还敢提什么赦免靖难遗孤！也不看看朝中多少靖难重臣。”朱高燧**笑道。

    “也罢，明日就送他们和建文一起下去，了却我爹一片心愿。顺道……”

    朱高煦**停顿了一下，火热的目光看向朱高燧**：“日后，这天下，由你我兄弟共治！”

    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朱高燧**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要坏事，明日换防，这样巧合的时间点上，老爷子难道就不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