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坐到红发少女的身侧。

    “佐伊小姐，那你叫我肯恩也可以。”肯恩看着少女紧张的侧脸。

    她是个害羞的少女。

    这个年龄的少女，应该和父母在一起，期待着未来的生活。

    但她此时却只身一人。

    “在这里住着习惯吗？”肯恩缓声问道。

    红发少女脸上的羞红渐渐褪去。

    在这里住着习惯吗……

    男人的声音依旧有磁性。

    但她却从幻想被拉回了现实。

    紧张使她遗忘的事情，又一次重新回归到自己的眼中。

    “……”少女不再发言。

    在她的记忆中。

    曾看着自己的父母，在自己眼前消失殆尽。

    那种死亡。

    比在眼前被猛兽撕碎还要恐惧。

    还要痛苦。

    她的父母明明还在那里。

    闭着眼睛，身上还有温度。

    但自己却能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已经没了。

    他们就那么死在了自己身前。

    接着，是他们的躯体。

    最后，连他们曾经在自己身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都要抹去……

    住在这里……

    住在哪里都一样……

    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却又在佐伊耳边响起。

    明明自己已经封闭了内心，但这男人却又把自己拉回现实，并粗鲁的敲开自己的心房。

    “知道吗，我很羡慕我的姐姐。”

    肯恩如此温柔的开口说道

    “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她一直比我聪明。”

    多么聪明呢……

    肯恩眼中渐渐回忆起那个系着金色马尾辫的女人。

    “她做事的时候从来不想着其他事情，一心一意的只做一件事情，我在她看书的时候曾推过她的肩膀，但她没有察觉到，身心已经完全投入到书籍的世界中了。”

    在肯恩穿越过来的时候。

    自己的姐姐已经十八岁成年了。

    那个女人是真正的天才。

    “她一直认为自己天资不足，因此给自己制定了刻薄的计划，对她来说，只有让自己感觉到提升，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在自己和凯琳背靠背读书的时候，那个女人在读书。

    在自己带着凯琳偷苹果的时候，那个女人在读书。

    在自己带着凯琳睡觉的时候，那个女人读书休息完，在做第二天的计划。

    如同机械人般精致的女人。

    她没有瑟维斯家的血脉，但却拥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力。

    即使是如今的肯恩，也做不到她那般高效率的生活。

    “她告诉我说，她想要成为传奇级的战士，她相信自己可以跨过那道生与死的鸿沟，她又告诉我说，她只愿意成为战士，因为只有战士，可以最快的到达大陆的顶点。”

    佐伊听着男人的嗓音，意识渐渐沉浸到男人描绘的世界。

    一个自信而自强的女性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

    人类的本源战士，是极其考验意志力的职业。

    将身体，灵魂，意志，全部放在本源的熔炉中锻造。

    除了圣骑士，其他战士在每次晋级的同时，生命也随之燃烧。

    当战士突破黄金级，进入史诗级的时候，更是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只有意志力最坚定，不畏惧生死，最终贯通生死的人，才能从自己曾追求的本源中，开辟自己的道路，达到传奇境界。

    根据肯恩姐姐的说法。

    战士的生命很短，但战士的生命也很长。

    那生死之间的觉悟时刻，看似只有一刻，但以自己的本源，感悟生死并将其超越的时刻，漫长如一生。

    “……战士以本源为锻锤，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纯粹，当他们已经知行合一，全无杂质的时候，便已经走出自己的道了。”

    理论上，这种事情似乎很好达到。

    不需要像术士一样积累漫长知识阶梯，又受限于有限的灵魂韧性。

    不需要像神职人员，将内心与灵魂奉献于神明，奉行在神明的道路上，以神明的道义为标准，不断反思自己的本质。

    但开启倒计时后。

    真正能越过那道沟壑的，寥寥无几。

    不掺一丝杂念之人，方能通过。

    佐伊小脸稍稍歪斜。

    她看向术士。

    这个帅气的男人的脸色很认真，他确实陷入了回忆。

    他没有像那些修女一样，直接劝导自己，这让她感觉到了放心，就像术士打着伞，将她抱到怀中，让她远离现实的风雪。

    听着术士讲的故事，她渐渐遗忘了自己的事情。

    被这男人骗入了一个天资绰约的少女的世界。

    少年看着少女，蓄力，积累，如同谦卑的树木，将根茎扎根，再扎根。

    少女只为了那瞬间的成长。

    佐伊看着男人，渐渐入了迷。

    她记得救了她的人，是一名术士。

    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实际上到底多大了呢？

    他对他自己的姐姐，是什么想法呢……

    他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以他姐姐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

    无法忍受痛苦吧。

    佐伊轻声问道：“后来呢……”

    她逐渐听的入迷，期待着故事的结尾。

    “后来，她点燃了自己的生命，正像她曾设想的那样，她走上了那条道路。

    男孩也变成了男人，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导师，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肯恩成功通过阿勒特魔法学院的选拔。

    并被诺拉选中，成为诡术学派的术士。

    那是最美好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停留在此刻。

    事实却急转而下……

    “……普普通通的一个清晨，那个术士睁开双眼，他唐突的离开了自己的家门，他内心如同刀绞般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应该往哪里走，为什么要走……”

    肯恩缓声说道：“他的姐姐，在那个清晨，和他的父母一起在这个世界消失掉了。”

    男人声音很轻，很慢。

    视野已经从姐姐，变为了那个少年。

    变成了如今的男人。

    他可以拒绝来开导女孩。

    他曾经废寝忘食在学院中学习，疯狂的学习，试图遗忘内心的创伤。

    这创伤依旧没有消失。

    不过，用他的话说，他不想让那么可爱的女孩，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冰冷的小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掌，术士目光转到少女身上。

    红发的少女，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她嘴巴微张，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和术士握在一起的手指却逐渐用力，像是要帮术士打气一样。

    她眼角漏出一道泪痕，蓝宝石般的眼睛倒映出术士的面庞，但又似乎触发了什么共鸣，那面庞渐渐变成了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