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檐阁异闻录

第六十一章 小教授的瓶装药(一)

    迷迷茫茫的时候,需要一个依靠还是一个指引?浑浑噩噩的时候,需要一个急转还是一个长存?这个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救赎,只有自欺欺人的蒙混,在我们的生命里,一个一个趋近,又一个一个抛弃。

    你不愿承认,但我们都是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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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还穿着短袖,随便套了一个罩衫出去,中午本来想就在教室趴一会儿,然后等下午的课上完再回寝室去,等到了下节课的教室,就看见同样来占座的同学刚好从门口出来。

    看见我问:“不回去啦?”

    “嗯,不回去了。”

    同学说:“下午的作业你写了没?”

    我一脸懵逼:“作业?什么作业?”

    说完才想起来之前老师留了作业了,因为是当堂留的作业,所以学霸舍友早早就写完了,我也趁着还没下课就抄了一遍,抄完随便搁在另一本书里,从此就忘记了。

    原来是今天要交的。

    那好吧,我回去取一趟。

    探出头去看了看楼道里的人,下课的人还都没有走完,挤在楼道里往下走,实在是不想跟他们一起,于是重新坐下来,打开直播开始看游戏比赛,等到一局打完之后,楼道里就剩下保洁阿姨的声音,我才站起来,往外边走去。

    等到站在了楼门口,才发现,天上已经开始下起小雪来了。

    想着要不要回寝室之后换个衣服,没走几步之后从脚底就开始凉起来了,继而是肩膀跟大腿,走到一半打了个喷嚏,大腿都麻了,赶紧快走了几步赶到寝室,换上了冬天的衣服。

    挫着冻僵的脸和大腿,喘了口气,喝了两口热水,坐在椅子上和舍友骂骂咧咧地说着突然袭来的寒流,我扭头看着窗外开始纷纷扬扬起来的雪花,把杯底最后一口水倒进嘴里,拿上作业出了门。

    马路上的雪已经沾湿了一层,又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絮棉被一样扑在黑灰色的柏油路上,前前后后、深深浅浅的脚印顺着路缘延伸着,抬起头,冰凉的雪花落在同样冰凉的眼底。

    我给作业倒了个手,呵了口气暖了暖手指,往教室快步走去。

    预城的冬天来了。

    当天的雪越下越大,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窗外的窄沿儿上已经积了半个巴掌厚的积雪,外边的保洁大叔和宿管阿姨正在清扫门口的积雪,远处铲雪的推土机也在来回开动了。

    去水房的时候同年级的都还在说,本来都是学生分区扫雪的,等我们就差半年毕业了,扫雪就外包不再用学生了,真是倒霉。

    其实倒霉还都在其次。

    早上出门去教室的时候,没多远的一路上,就看见了两起剐蹭,这是之前学生分区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但是这种事就好像图书馆从去年七月开始维修都没有开过门这件事一样,都是不知道怎么决定,但是我们又不能去改变的,好在出事的都是外边进来的车,还没出现学生被撞的事故。

    学校的课对我来说依然是索然无味。第二节课的老师最近有事出差了,这节课有个代课老师,据说是个年轻的老师。

    按照我们的经验,代课老师是断没有点名的可能的,所以刚开始我还想翘课,但是想了想既然第一节课都来了,不上课又没什么地方可去的,所以打算万一节课手机得了。

    然后小教授就来了。

    小教授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我们叫的。

    代课老师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年纪轻,去年刚评上副教授,又姓肖,所以当初办公室有人叫他肖教授,后来叫着叫着好多同事都这么叫他,比他资历高的就喜欢叫他小教授。

    再后来,索性他的研究生和岁数小的同事也开始叫他小教授,算是成了他的花名了。

    小教授叫肖振武,据说当初家里是想让他当兵来着,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学术上成就斐然,这个振武也就名不副实了,他开玩笑说,还不如改名叫崇文。

    年轻的老师,算是和学生的风格很贴近,所以讲的课还算是中听,我听了一节多才开始犯困,想着要是授课老师一直不来,小教授给我们上课也还不错。

    结果再下一节的时候,代课老师又换了,换了一个以前给我们教过课的老教授,课间跟我们闲聊的时候,说起小教授的事情,老教授对小教授赞不绝口,说他很聪明,又能干,科研能力高,公关能力也很不错,属于全能型的人才。

    小教授在研究所里属于第三代的科研人员,第三代里刚好排第五,从此我们就叫他五哥。

    反正不管是五哥还是武哥,小教授喜欢学生,喜欢年轻人,一如当年高中的时候带我认识到青年人该有青春的年轻班主任一样,让我对大学老师的印象也有了不少改观。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小教授说起了写作的事情,好多人都看我,剩下的跟着在起哄,然后小教授就把我叫起来探讨了一些问题,这方面我当然是不怂的,虽然我也没有什么专业地接受过教育,但是至少这么多年的经验都还在。

    小教授下课的时候还跟我一起聊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手表才走了。聊的时候我当然也获得了很多素材,关于科研方面,我很少能接触到的方面。

    但是没想到,那次之后,就没见到过小教授了。

    小教授在学院是不授课的,毕竟资历刚到,而且因为公关能力较强,在研究所有其他麻烦的事情要干,估计想去教学生也没什么机会。

    这是我听我们管理教学的老师偶然说起的,不由得为这个极其喜欢学生的老师心疼了一秒。

    本来我都以为,以后都见不到小教授了。马上我就要毕业了,毕业设计混过去,离开学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我们还是那个当年一个教一个听上了两节课的人,只是当年有些看似投缘的谈话而已。

    但是没想到,再次见到小教授,居然就这么快。

    所有的课都上完之后,学院在考研之前的一星期,考完了这学期的两门考试课,然后所有事情都落定之后,考过研的开始欢庆,找到工作的都在浪荡,挂了科的在打听毕业大补。

    毕业设计就突然开始了。

    选课题的时候,我其实很纠结,看着每个题目我都不是很明白,再看着每个老师,我都觉得不怎么靠谱,只好听天由命,结果被分到了一个名字长得要命又看不太懂的题目。

    跟去年毕业的学长学姐打听了毕业设计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上。

    对于这种没有任何了解和准备就要去做的事情我,我就很抵触的,算是懦夫的一种办事方式,但是为了毕业,只好硬着头皮去接受,等到结果下来之后,我在群里问了一句,谁和我是一个老师的。

    然后群里冒出一个头来,是子瑜。

    子瑜这个人,有些呆。

    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呆,大致上因为平时和他相熟的人闹着玩,被欺负的时候反应太小、认怂又太快的缘故。

    总之我觉得子瑜的人还是不错的,所以跟他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要去跟老师面谈一次,因为毕竟这个老师我们之前都还没见过。

    商量好放假之前去办公室一趟之后,我从学院的网站上找到了老师的邮箱,邮件要来了电话号码,经过一番满是官话和客套的交流,老师给了我时间和办公室地点。

    办公室还是很好找的,就在我们学院办公楼的五层,上了五层对着楼梯就是要找的门牌,进了门就看见小教授坐在当门的位置,见我推门进来,他一抬头,居然马上就认出我来了,跟我打招呼。

    “青檐,干啥来了?”

    我刚要回,就看见最里边靠窗的位置探出一个脑袋来,看见我跟子瑜,伸手招了招,我点了点头,跟五哥说:“毕设了,来找导师一趟。”

    “哦,快去吧。”

    导师长得白白净净的,短头发,有点胖,干净的脸,干净的衬衫,干净的工作台,很干练的样子,说话也很有中听,让我们俩拿了两把凳子坐在他旁边,开始说毕设的事情。

    事情很顺利,先是介绍了课题的内容,然后大概讲了一下到底要做什么样的工作,最后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寒假作业,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是偏偏问我们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问了下学期开始的时间,子瑜还要问实验室在哪。于是老师带我们去了实验室,临时安排了两个位子给我们,然后子瑜还要问几点上班下班。

    我刚想把他拍死的时候,他还要问是不是每天必须过来。

    老师当然说:“尽量来。”

    当然我是没打算来的,毕竟我车票都买了,过几天就要走,反正我都说了没几天在学校,还能天天抓我不成。

    我跟子瑜回到办公室拿了刚脱下来的衣服出来,子瑜问我去哪,我说再说。

    然后他说要去社团,就先走了。

    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看手机,想了又想,不想回寝室,又不知道去哪里,结果正想着,小教授就推门出来了,看见我发愣,问:“干嘛呢这是?”

    我笑了:“突然发呆。”

    小教授也笑了,扬了扬手里的单子:“我去财务去一趟,然后下班回家了,一起?”

    我点点头:“好啊。”

    把他让到旁边,往楼梯口走过去,刚迈了半步,小教授突然停下来了,说落下东西了,就转身把门推开。

    我好奇地望了一眼,就看见他走到自己办公桌旁边,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什么东西,走进了仔细看,我才看清,是一个没贴标签的透明塑料小瓶,小瓶子不是很大,一个巴掌攥上就剩下瓶盖了,里边装着多半瓶红白色的胶囊。

    我问:“病了?”

    小教授看了我一眼,笑了,捏着药瓶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不是药。”

    不是药是什么东西?

    但是看他把药瓶装进了口袋,一副不想告诉我的高深莫测,我也就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