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檐阁异闻录

第六十九章 四贤兄的老婆饼(三)

    第二天去找苏半仙的时候,吴老头一筹莫展,看得我老怀大畅,出门之后吃了两碗面,浑身的舒爽。

    小教授告诉我说,他们买到了明天的票,一趟车就直接回家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顺便也跟小教授打听了点毕业设计相关的事情,小教授的意思大概就是让我放下心,只要做肯定是能毕业的,但是具体结果怎么样,还是要争取一下。

    我很是光棍地告诉他我只要及格就行。

    这两天相处,和尚的话一直很少,小教授这个四哥,是个老实人。闲聊的时候也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和尚年轻的时候,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因为脑子大概就是一根筋的那种,所以上了高中就不跟其他兄弟在一个地方了,虽然还没差到要去上中专的程度,但是去了乡镇高中上完之后,找工作就成了问题。

    几家人都是世交,于是帮着他托关系找了个工作,在家里那边一个小公司里干杂活。但是小公司这种东西,里面的沟沟道道不真的去见识一下,谁都弄不明白。和尚踌躇满志去上班,结果看到的只是肮脏龌龊,干了两个月之后终于没忍住跟顶头上司干了一架,被开回家了。

    从那之后,和尚的工作成了家里的老大难。连工作都稳定不了,自然也就没给他考虑成家。

    后来其他四个兄弟都去了外地上学,上完学之后也工作了,也给和尚介绍了几个工作,现在做的工作是给一个大工厂的仓库看大门,因为接触不到什么职场的勾心斗角,所以干得还算舒心,满打满算有一年多了。

    和尚的工资不多,但是过得舒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笨,也就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是岁数大了,总觉得想家。

    想家又不是想自己老妈,这个家,他只能在梦里想。

    我跟小教授聊天的时候,和尚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有时候我在插科打诨,他也跟着小小,算是对我那些低俗幽默的认可。

    我想了想,吃完饭的时候跟他们说:“人家开门卖镜子,又没说自己的镜子又多神,我去找人家售后算是真不要脸了,今天晚上打算带点东西过去看看婆婆,顺便告诉她,吴老头对她的镜子没得办法。”

    小教授听了两句也明白了,没吱声。

    和尚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我差点就放弃他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问:“四哥,你陪我去好了。”

    他本来还在等我的下文,估计心里还在想我下午要带他们去哪溜达一圈,听我这么说,猛地一愣,我看他大脑瓜子上汗都要淌下来了,实在是有点可怜:“就这么定了,晚上你帮我拿点东西,水果太沉了。”

    和尚看了看小教授,小教授说:“昨天晚上你睡觉呼噜那么响,我得回去补觉了。”

    和尚点点头,还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吃完饭,我们三个无所事事,几乎都不想从饭店出去,我也正头疼,到底要带着他们俩去干点啥,总不能带着我老师去网吧跟我一块儿打游戏吧?

    正当我头疼的时候,苏半仙给我发消息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跟小教授说了一声,约好了晚上跟和尚见面的时间,和他们在饭店门口分开,走回了半仙堂。

    吴老头还是那个苦逼的样子,我看得爽快。

    他们昨天研究了半天那扇镜子,但是终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不管怎么看,不管叫什么人来站在镜子前面看,看到的都是跟普通镜子一个样,如果木家的鬼上身跟镜子有关的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吴老头想不明白。

    吴老头说:“我看你那块镜子的法门,分明是堂皇大道,没道理别的地方还会用到鬼蜮伎俩,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接着吴老头喃喃自语了一番,我也没听太明白,看了苏半仙一眼,苏半仙表示他也不是很明白,大概就是术业有专攻的关系。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跟吴老头说:“我昨天去找那个婆婆把镜子修好了,你研究研究?”

    吴老头眼前一亮:“好啊!”

    我把镜子递过去,看他认真地样子,心里也开始兴奋了起来,毕竟我是第一次自己作为局外人主动介入这样的事情里面,对于跟着吴老头把木家的鬼上身弄明白这件事,带着一些期待,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我把镜子留在了吴老头手里,开始问苏半仙叫我来到底干嘛,不是早上才见过面,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的。

    苏半仙说:“哦,这几天看你身上变化有点快,想观察观察规律。”

    我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吧。”

    苏半仙笑了:“看完了。”

    我问:“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不可说。”说完脸上的笑容居然变得奸诈起来。

    我腹诽着吴老头离开半仙堂,肯定是他把苏半仙带坏了。

    晚上的时候,我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盒店里推荐的罐头,后边和尚一边拎着一袋橘子,另边拎着一盘香蕉,一边走还一边问我:“兄弟,夜里咱什么时候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随缘。”

    和尚有些窘迫,我笑着说:“四哥,放松一点,放松。”

    “诶。”他点点头,把橘子放到另一只边,腾出手来擦了一把汗,正了正脑袋上的绒线帽,一直到了柳家门口,还是束手束脚的。

    我摁了门铃,开门的是柳姐,见我来了,招呼着我们进门,伸手去接和尚手里的塑料袋,和尚居然就两只手一伸,递了过去,我用肘捅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缩回了手,给人家送到了里屋。

    婆婆坐在沙发上绣她的十字绣,看见我来了,又看了一眼和尚,瞪了我一眼,估计也明白了我要干啥,但是没说话。

    我坐下来说了些客套话,告诉她,吴老头对她的镜子没有什么办法,婆婆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一切都不管不顾的样子。

    我很好奇:“婆婆,既然是你的手段,你就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婆婆畏缩在沙发里面,两只手却灵巧地动着,告诉我:“与人为善,自然要尽心尽力,有仇有怨的,我出完气看他们造化。”

    柳姐已经端了茶过来,转身回去,一个大盘子里放了好几块金黄色的老婆饼。

    其实我在见到老婆饼之前,都不知道它长的什么样子,拿起来一块很快吃光了,吃得嘴角都是油花。

    和尚从坐下来,就一直坐在椅子里局促地看这看那,小眼神儿里透露着一阵阵的慌乱,我喝了一杯茶,见柳姐还在那边站着看电视,指了指和尚旁边的沙发:“坐啊柳姐,站着多累。”

    柳姐点了点头,坐在了和尚另一边的单个沙发上,我顺势给了和尚一个眼神,他虽然心领神会,但是具体操作还是没那么顺利,我只好又开始跟柳姐拉话,一边吃一边聊。

    我之前跟和尚说的大概方案是这样的,我先找柳姐聊天,等聊到什么柳姐比较感兴趣,而和尚又知道的,他就可以接过话头去继续。

    我是这么说,他也是这么答应,但是我已经换了多少的话题,说了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和尚只是在旁边傻笑,完全都没有接起来再说的意思,索性我也草草结束,不再说话了。

    说实话,我都有点生气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大口,然后跟盘子里的饼较劲。

    婆婆在那边屁股不挪一下地干活,柳姐看着气氛有点尴尬,招呼着和尚吃饼,连说那天我们走得太着急,都没吃到新鲜的,今天的都有点硬了。

    和尚接过她递过来的饼,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再也没声音了,我没看他,盘子里剩了五张饼一口气吃完,差点给我噎着。

    柳姐站起来要去给我拿,我也跟着站起来:“不了,这就走了。”

    “啊,这就走了啊。”

    我点点头,客气了几句,跟婆婆打了声招呼往外走,婆婆抬起头瞄了一眼算是知道了,我就这么出了门,迈开步子蹭蹭蹭走了好远,一回头,就看见和尚跟在后边,两条大长腿不急不缓的。

    我叹了口气,想拍拍他肩膀,结果伸了手只能拍他的胳膊肘:“四哥,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四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没事,我人笨,习惯了。”

    我笑了:“习惯真不是个好东西!”

    四哥也笑了:“是,习惯不是个好东西。”

    我把和尚送回宾馆,小教授看着他手里还拎着一块饼,有点诧异:“着咋还连吃带拿的?”

    我苦笑了一声,回了家。

    隔天早上去了半仙堂,吴老头拿着我那块镜子施施然地躺在躺椅上,我见他这么放松,还以为他有什么进展了,坐下来问他:“怎么样,有头绪了没有?”

    吴老头把镜子递还给我,摇摇头。

    “没头绪你还这么懒散?”

    他摊了摊手:“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挠了挠头,拿着镜子站起来,在屋里绕着圈子。

    苏半仙在上首打坐,一动不动,大气都不出一口,等我转了无数个圈子,他才吐了一口浊气,睁开眼就看见我跟开了锅的蚂蚁一样:“你着什么急?”

    我耸了耸肩:“左右无事,吃饱了撑的。”

    吴老头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懒洋洋地跟我说:“你可省着点吧,你着急有个屁用。”

    我反问:“我着急怎么就没用了?”

    吴老头从椅子里坐起来,看着我问:“那个和尚,你给他着急了,有用吗?”

    他怎么知道的?我有点狐疑地看着他那张老脸:“怎么没用了?至少......”

    吴老头笑了:“至少什么?”

    我恨恨地坐在椅子上。

    “至少还捞了一张老婆饼呢?”

    吴老头说着风凉话。

    “老婆饼,又不是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