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檐阁异闻录

第七十四章 遗忘乡的花千树(二)

    和尚对我和小教授的提议其实也颇为意动,大小伙子的,谁不想娶媳妇儿啊,何况还是那么漂亮贤惠的一个媳妇儿,说没点心思都是骗人的,要不是我还年轻,我都......

    算了。

    总之,和尚打算过了年就过来,但是我问过千成,他跟我说现在安排工作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可以找点关系找个类似看厂子大门这种简单有效的工作给和尚先干着。

    问完了这些事,我突然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一句:“诶,你去年年前相亲了吗?”

    千成洒然一笑:“你怎么知道?谁告诉木铃了吗?”

    我有些发愣:“是不是一个姓柳的?”

    “到底谁说出去的,也没谁知道这件事啊。”

    我有些头疼了,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头顶树枝上飒飒落下的积雪,把微热的围巾扯开了好大一条缝,咽了口唾沫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千成貌似听出事情有些不对,但是不知道哪出了问题,原原本本跟我说:“这么回事儿,当时我家还不知道我跟木铃那啥,而且我当时心里没底也没怎么跟人说,知道的人也就你和苏先生,我家在中秋的时候就给我安排了一门相亲,之前我也就随便答应了。”

    我随便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来,听他讲。

    “我答应的时候当然是不认识木铃的,这件事你一清二楚,答应下来的时候我也只是打算过去看看,然后就拉倒了,相亲这种东西,我不是很感冒。后来有了木铃,我当然更不愿意去,但是都答应下来了,总得应付一下,不然不好交代。”

    “所以我当时提议说,两边的家人都不去,就我们两个找个地方坐坐,就是为了坐一会儿然后把事情讲清楚的,讲清楚之后,想来我家找来的相亲对象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是......”

    说到这儿千成就噎着了。

    “可是人家还没等你说,就跑掉了。”我接过来说。

    “是啊!”千成说,随后大惑不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叹了口气,把从柳婆婆那边听来的事情给千成讲了一遍,他沉吟了半晌,还是没想起来:“我不记得我高中有过一个对象啊,也不记得认识这个柳婆婆的女儿,我觉得相亲那次我是第一次见她,之前连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我笑了:“那不是奇了,既然去相亲的是你,没道理人家记错了。”

    千成挂了电话,我在路边又坐了一会儿,想起婆婆说最近特别操心柳姐的工作和婚姻,之前不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特别纠结起来了?想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触及到了这方面的问题。

    等等!

    我突然反应过来,最近触及到柳婆婆的事情,不就是木家的镜子,原来木家的事情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因为千成顶替了原本柳姐可以去的岗位,然后木铃又和千成在一起,两件事凑在一起,柳婆婆当然要发点脾气。

    柳婆婆肯定以为,千成是因为木铃,假装自己忘了柳姐的事情,伤了她的心。凭什么我的女儿天天郁郁寡欢,你们两个相关的人却整天开开心心的?而发泄完自己的脾气,本来好好的,结果我一下子插了进来,把这件事又整天整天地放在柳婆婆的耳朵边。

    今天跟我讲这些事情,或许算是摊牌?或者是敲打?

    北风一吹,我后背一紧,赶紧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残雪,把围巾重新围好,去了半仙堂。

    我把柳婆婆给木家用招的原因讲给吴老头听,吴老头大喜过望:“我正好还差这一点东西就凑全了,你还真是不经意就顶了个大用。”

    我坐下来看着吴老头在半仙堂的中间用一些小道具摆着看不懂的阵势,旁边还用纸笔勾勾画画写着一些医院处方一样不明所以的文字,我有些自豪地笑问:“怎么?你的阵势已经开始布置了?是什么样的阵势。”

    吴老头因为听了我讲的故事,老怀大畅,给我讲起来他的龙门阵:“你看,所有的事情总归有起因、发展和结果。现在这件事,结果还没有完全显现,就可以从任意一个环节把它断掉。”

    “首先是起因,起因涉及的人就是千成、柳穗、木铃,无非就是千成、柳穗和木铃的姻缘纠缠造成了接下来的一些事情,但是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千成当初忘了柳穗,大概是大学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之后跟他打听打听。”

    “然后是发展,发展里面涉及到的人就是柳婆婆,她对这些事情做了一些改变,本来应该就此过去的事情,因为她的一面镜子,全都纠结爆发起来,关键之处是柳婆婆本人和那面镜子。”

    “破局的过程,就要从这些方面着手,首先找到千成失忆的原因,然后,用我的术法斩断柳穗和千成之间还隐约相连的姻缘,这一切都要屏蔽掉柳婆婆,之后把起因相关的三个人聚集在木家,我可以接着所有的缘起缘灭,把木家人身上的无相鬼全都聚在一起收回镜子里,然后看准时机打破镜子,一切就全都解决了。”

    我听得倒是有意思,但是还是不明白:“吴老头,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一向都是顺其自然、以德服人的吗,怎么这次这么暴力,强行地聚集起来然后还打碎。”

    吴老头苦着脸:“我倒是也不想破了我自己的原则,但是留给木家的时间不多啊,正月十五之前必须解决掉,不然会出大事情。”

    “哦。”既然有了解决办法,我自然也就放下心来,想了想问:“还有什么我要帮忙的地方吗?”

    吴老头已经重新开始排布他的阵势了,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开始进行一些改动,旁边的纸上也划掉了一些,重新写起来:“你跟千成问他大学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就行了。”

    我点点头,看吴老头这么认真,抬头看了一眼淡然而坐的苏半仙,就见他对我点头笑笑,我就打算转身离开了。脚刚迈出门槛,我突然想到和尚的事情,扭头问:“我给柳姐介绍个对象,不影响你吧?”

    吴老头没有抬头,举着手里的笔喊:“没事没事,反而更好。”

    那就好,我笑着出了门,给千成打了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听到嘈杂的人声,看了看天色,我奇怪:“你不是还没下班,怎么听着都在大街上了?”

    千成那边一愣,含糊道:“出来办点事。”

    还没等我问出口,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许还要出趟差。”

    “哦。”

    “还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大学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千成笑了:“你还真是......”

    “咋了?”

    “没咋,我刚还在想,找个机会告诉你,我刚才想了想才自己想明白了,我大概是失忆了。”

    我有点懵逼,没忍住破口骂了一声:“我曹,你自己失忆了,你都不知道?”

    千成也有点尴尬,赶紧给我解释说:“我大学的时候,确实是出过事,而且跟之前你打听的青铜鼎有关系。”

    “白面楼的那个?”

    “对啊!”千成语气里带着他也刚刚恍然的意味:“当时白面楼是我入学之后修缮的,青铜鼎当时也挪过地方,找了个棚子放上,只等楼里修缮完原位放回去,整个楼都围起来了。”

    “施工就要完了的时候,你知道我喜欢那尊鼎的,它挪地方的时候我就去看了,为了看得清楚,又靠的近了一点,没想到那个东西吊着吊着,刚吊起来没多高的时候,居然就掉下来了。”

    我抽了一口凉气:“然后,你被砸了?”

    “是啊!砸下来的时候我都愣住了,躲都没躲,脑袋上挨了一下,昏迷了一天多。在医院醒了的时候,医生跟我说,我挺幸运的,没受什么大伤,就是可能损伤记忆。”

    “当时我还在医院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没发现有什么失忆的现象,而且后来出了院,上学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记不起来而且影响很大的情况,当时诊断失忆也只是说有可能性,既然不是肯定的,我就觉得我是没有失忆了。”

    “一直到你刚跟我说柳穗的事,我才想起来,我高中是没多少朋友的,因为家庭条件、性格方面,而且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高中都有对象了,肯定更多的时间是陪对象了,哪有时间跟别人玩。”

    “所以我就怀疑,我是不是那个时候把高中初恋的记忆丢掉了。”

    我想了一下,确实很有这个可能,千成那边就开始说有事要挂电话了。

    我说你挂吧,然后放下手机来揣进兜里,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是因为事故导致了千成的失忆,那吴老头会怎么处理,这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啊,难道还能拿来做文章不成?

    第二天我去半仙堂跟吴老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看见半仙堂里的什么小阵势、纸笔鬼符都不见了,吴老头在旁边坐着,看书喝茶,好不惬意。

    我问:“都准备完了?”

    吴老头看了我一眼:“你傻了吧?明天就三十儿了,我还等着过年呢!”说着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端起来小口啜着跟我说:“家是回不了了,在这儿过年我也总得给自个儿放个假啊。”

    我听他说才反应过来明天是除夕,心里感叹着自己真是连年月都不知道了,坐下来给吴老头转述了青铜鼎的事情。

    吴老头听了,“哦”了一声,没反应了。

    我问:“你就不做点什么?”

    吴老头放下茶杯:“千成的记忆八成被留在鼎里了,改天我找个人过去抹掉就行了,只要不被他拿回去就行。”

    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怎么好,突然才想起来,过年了,要买年货了,家里肯定要我帮忙搬东西,于是跟苏半仙点点头,离开了半仙堂。

    明天,就是除夕了。

    这狗屁的日子,过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