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解答

    肚子……好痛……头脑绷紧,肚腹抽痛……

    啊啊,不行了……不行了……

    要生啦――!!

    我奄奄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无情的选。

    “……水……”发出毙命前的奄奄的呼叫。

    “自己拿。”他不爽地皱眉。

    “……”

    我看着他无情又冷漠又如此强大的样子,只好在桌上无助地挪动起来,希望能够到杯子,但同时还是不肯放弃地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看什么看,又不是我让你吃坏了东西的!”

    “……”

    “……不能……浪费嘛……”

    “……”

    似乎是被我的诚心感动,铁面无私的选终于还是站起身,拿起了那只水杯。

    然后在我殷切的期待下,把里面的水一口气喝光,把空杯子大力地砸在我的面前,冷酷地离开。

    独留我在原地默默流泪。

    新的任务又出了几个,但都是无关生与死的普通的问题,比如残破的照片上失去的东西,再比如某个隐秘的房间所在的位置……大家都算是有惊无险地好好完成了,没有人再受到惩处……

    但在这种和平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选在固执地继续他的完全解答的时候,故意避开我的次数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多。

    我问他,他却只是沉默,什么也不说。

    也许是厌倦我了?――对我的愚笨的容忍终于超过了限度――还是因为我的哪个举动终于惹恼了他,令他生气了,所以不想理我?

    我在各种猜测中挣扎。有时想着去认个错就好了,向他保证会一直听他的话;有时又想着也许就这么不去烦他才是最好的,这样他对我的厌恶才不会上升到新的高度。

    害怕失去的无望与恐惧第一次笼罩了我,第一次要这样把我吞噬殆尽,我的世界好像在这些无尽的悲伤想法带来的悲伤之中缓缓地被淹没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只能蜷缩成一个孤独的点,只容得下我自己的孤独的点。

    当我终于无法忍耐,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质问选的时候,他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是在使用他的能力,而这个过程,不能够被别人看到。

    然而尽管我也觉得他的回答是在敷衍我了,我还是乖乖地安静下来,相信他所说的,让质疑的情绪不再增长――只要相信选的话就好了,我这么想着。

    于是内心似乎得到安慰,于是不做挣扎。

    而选呢。他全程没有看我。

    好像已经过了许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每段时间完成一次的任务。【工具】确实是帮了不少忙,大家仿佛更安心一些。于是有不少人对选表示了感谢,选却是不以为意。他只管他的工作。

    但这样的好时光,往往是会终止的,并且往往是在我们感受到它的美好,并美好地期望它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它便突然地终止了,无情而又残酷。

    这之后,于是,一切好事结束,止不住的、不间歇的、无止境的厄运仿佛等待已久,迅速地如同洪水泛滥般袭来,不留任何情面、不留任何死角,尽情地释放,冲毁一切。

    而悲剧地直面它的人们,无处藏身。

    …………

    我在这天早上做了一个梦,有点特别,又有点古怪,是有关一个被关在房子里的女人找路过的男人偷情的梦,细节记不太清了,但印象深刻的是女人给男人写信,又怕被别人发现,于是撕成碎片从窗外扔下去的举动。记得那个时候,睡梦间迷迷糊糊的,却还想着乱扔垃圾是不对的,醒后想起来,觉得还真是好笑。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选,选只是扭曲了一下嘴,憋出一个恶心的微笑,没做什么特殊评价,但我在偶然和蓦说起的时候,一边的荼和籁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后都忍俊不禁。

    “好笑么?”我笑眯眯地问她们。

    她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又笑起来,随后笑着走开了。

    我疑惑地看向蓦,他告诉我,这似乎与她们的初遇有那么点联系,我产生了兴趣,还想问下去,蓦却闪躲着,不肯再说了。

    我只好放弃,百无聊赖,随后跟着突然来拜访的群出去玩了。

    在我穿群的女装的时候,监督者的声音又响起来。

    “应一人的要求,给出有关【作弊者】的提示:‘此乃,【非人之暴君】。’”

    “并提出附加任务:杀死【路过之人】。”

    “……”

    我脱下裙子,看向躺在床上闭着眼的群。

    他不知是朝谁的轻蔑地一笑,翻过了身。

    我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捡起了裤子。

    ……我总是尽量避免思考。这种状况似乎在遇到选之后变得更加严重。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遇到什么问题,第一反应总是找选。

    我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件坏事,选确实是值得依赖的人。

    但当发生了什么令我感到不安的事,而选又不在身边的时候,一种被抛置到孤岛的恐慌总是会强烈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被世界抛弃,被世界否定,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我的存在没有意义――这个,令我害怕。

    于是我只能采取别的什么措施来逃避。

    但我曾经确实做了什么呢?我不记得了。

    于是在不断的轮回中体验绝望,于是怨恨那个给予我希望的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选。

    于是我决定去找他。

    即使这种情感会造成不必要的联系,即使会像抓挠久了的伤口流出脓血,我也无法停止这上瘾似的行为――我离不开选了。

    我只好老实地承认这点。

    其实只是下定了微弱的决心。

    当我看见选的时候,一种可怕的逃离感又自然地生出来,唆使我迅速地躲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我只是不想让他尴尬……”我自欺欺人地想,“……我只要看着他就行了……”

    于是我悄悄地躲在他身后,看着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转他的魔方。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我安静地注视着他。

    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那个时候还是挺可爱的,现在怎么就一点也不可爱了呢,还不如另外那个孩子……

    ……!!

    这是,什么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难道,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一种精神上的乏力迅速袭向了我,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在我乏力地要倒下的时候,我隐约间看到选过来了,一手快速地扶住我,隐约地念叨了些什么,“……玩厌了没有?你这愚蠢的逃避游戏?”

    “……”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这臭小子……”

    ……我听不清了,接下来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严肃的选摆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的面孔,坐在我的床边。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回避视线,只是抱着双手,翘着二郎腿,用他的犀利的眼神穿透着弱小又无助的我。

    “……哈!怎么……是选啊……”我尽量想装出自然的样子,但汗却是冒得越来越多了。

    “……”

    “……”

    “你。”

    “在!”

    “要我……怎么做才好?”

    “什么?”

    “……我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满意?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还给我?!……”

    “……什?”我鲜少看到他这样表露出他的情绪的时候,于是呆愣住了。

    选看到我呆愣的样子,似乎也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表情变得阴沉,透着犹豫与不安,不久仓促地站起来,有些慌张地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脑子里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似的难受:想不起来悲伤的原因,是带来更大悲伤的原因。

    不知道怎么回事,选好像是忘记了所有事一样的坦荡,仍旧回到了之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却格外照顾我的选的样子。

    我虽然感到莫名,却又感到实在的安心,于是也渐渐安定下来,恢复没心没肺的状态。

    “选啊。”我叫他。

    “什么?”他淡然地偏过头。

    “那个,‘杀死【路过之人】’是什么意思?”

    他沉思片刻后,回答:“《路过之人》是一个知名作家写的小说。讲的是一个被关在房子里的人,向路过的人乞求帮助,过路人帮助他逃了出来,自己却遭受了陷害、被关进去的故事。”

    “……噢。”

    “这本书里有一句名言:‘不要怪我,在这之前,我也和你是一样善良的人,只是我们都得想到,既然向要溺死的人伸出了手,那么就得做好被拖入深渊的准备。’”

    “……”

    “……嗯……有点阴暗啊,我不是很喜欢。”我浅显地给出评价。

    选理解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把话题转向另一个。

    “先不要担心这个。有些事是准备不了的,只有当它来了的那一刻我们才能面对。――那么,还是先去吃饭吧。”

    他于是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却又转过身,等到我跟上他后,才转身,――于是接下来走向他要去的地方。

    我想要的、我想要得到的,往往得不到,我不想要的、我不期望的,却往往能达到很多。

    有些厌烦了,真的厌烦了,我厌烦了这场无聊又无力的游戏,厌恶这场真正的噩梦,我想要快点醒过来,我想要摆脱无力的现实,我想要跑出拥挤的十字路口,我想要烧毁周围的林木;我想要扭曲唯一的线条,我想把油漆从空中倒下;我想要砸坏这破铜烂铁做的世界,我想要刺穿这堆满人间灰尘的内心……

    我厌恶所有的愚人,我憎恨所有的智者,大家不过是朝着镜子看共同的人……当然其中之一就是我自己。

    然而,只有悲痛过后,人的懦弱才真正展现出来,于是只有在他们的死亡之后,我才发现了这些阴暗的事。

    在,我前面的这些人全部离开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