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解答

十四

    离开医务室后,我先去找了选,但是选并不在,我于是又去了群那里,找到随便什么人后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其实应该早就有什么不安的预感了,不然那时不会这样做。

    那个随便被我找到的人看到我后吓了一跳,听到我的问题后也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我抓着他又问了一遍。

    我所在乎的那些人都所剩无几,我也不想去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但他说的话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是……是你……是你吗……?”

    什么。这反应。我皱了皱眉。

    “你……你居然……还活着吗?”

    “……”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虽然群的死确实给了他的支持者很大伤害,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是慌张到以为我也死了吗?!

    “因为……很久没有见到你……我们都以为你也………”

    很久?也没有多久吧……

    “如果你还在的话,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的话语忽然一变,情调高昂起来,脸色变得明媚。

    看到我不做声,又收拢高兴的神情低下来恳求我:“拜托了,大家失去了群,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如果有你在的话,大家……大家……”

    他的话又噎住了,神情又激愤起来,似乎是私下又下定了什么决心,态度忽然变得强硬。

    “那么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请你呆在这里!”

    说着这样的实际上毫无约束力的话,自顾自走掉了。

    我本来想着,我并没有义务服从这个人的意志,我讨厌除了选以外的人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虽然这人的意图并不至于,但我坚信我自己还有不屈从于他人的傲骨——但我确实并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事——并且不知为什么,一直有一种不安感在我心里徘徊不定,因此,,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我决定还是先收起我的原则,等一等这些人,听一听他们能说出什么来……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了,都是我只见过一两面的群的衷心拥护者。

    他们见到我时,似乎真的感到感动,兴奋激动地聚集着讨论起什么来。

    最后似乎是得出了什么结论,由那个我一开始找到的人和我交涉。

    “请你重新带领我们,”他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得到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会拥护你,请你帮助我们……”

    我有些烦躁,不想管这些人的请求,想直接拒绝了事,但是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在那种不安的直觉影响下,我突的开口问他,

    “现在的存活者……还有多少?”

    ……

    他们露出不安的神情。

    “算上在这里的九人,还有二十七。”

    “……”

    据量(提出跟随我的人)所说,我已经消失了一个月。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总之现在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由于蜂的那次事件和后来莫名出现的未知死亡事件,活下来的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少,并且近期的任务也变得更加古怪、危险——因此虽然有说大话的嫌疑在,我还是觉得没有群和我的带领,这些零散的个人,散乱的意志,是无法应对现在的状况的——并且也确实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告诉我有关数目的噩耗时,我并没有感到非常吃惊。

    ……群的拥护者只剩下八个,加上其他一些幸存下来的人,原先的三千多个应试者只剩下三十个不到。

    危机终于展示在这些人类面前——

    但这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找到选,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们看我仍是无动于衷,紧张地拉住我,再三犹豫之下,一个人开口:“等等……”

    我有些烦躁,为了自己的卑贱的性命,这些愚昧无知的东西还要强制地牵累谁吗,有什么意义,既然是命运定下的即死者,再怎样徒劳地挣扎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更显蛆虫的人生的低贱。

    “……”

    “…请你先别走,群还留下了一个东西,说是给你的,他说这对你很重要——要是你拒绝我们的话,我们就把它毁掉……”

    ……

    听听。这些无用的废物、自世界诞生以来所产出的最肮脏腐朽之物们,果然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了。

    毫无心虚意味的理直气壮,完全不顾事情的本来和所谓社会的公正的道理,借由自己的自视甚高的随意评判,设定他心中私自的正确的标准,“你不帮我的话你就是不善”,以至于真正的智者被屠戮殆尽,——真是令人厌恶啊,恶心到连胃中仅存的一点臭水都要被逼出来了……

    ……但是甚至连聪慧也算不上的我,没有挺直脊骨誓死不屈的权利——因此只好照这些穷凶极恶之徒说的办了。

    这些人见我终于打消离开的念头,放松下来,互相笑笑,露出胁迫者胜利后的丑陋嘴脸。然后在忽然发现我的凶恶的注视着的目光之后,又装出受害者的样子,胆怯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开始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仿佛被我的魅力吓去了刚才所有的汹汹的气势一样,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猩红到令人不适的盒子,然后像是我的忠实的仆人一样,虚伪地献到我这个恶毒的人类面前。

    ……我面庞扭曲地接过来。

    是很杂乱的群的字迹,我不知道他给我看他的日记是有什么意味在里面……是给接班人看的遗书吗?那也太可笑了,还是他有什么能力,能够预知到今天这一步……我随意地看下去。

    然后。

    ……真讨厌。

    我只想说,真讨厌。

    这种令人恶心的以揭露者地位自居的傲慢是什么,我明明什么也不想知道。

    就这样强硬地把别人拉进来了吗,我要诅咒他,作为他利用我的代价……

    其实是真正的令我害怕了……“群”,不,应该说是未知姓名的这个人,这个疯子毫无疑问在做一些疯事,并且要把一些本不该让任何人知晓的、知晓后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事情揭露出来了,——在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好事、大家都在心底默默逃避的时候、揭露出来了,揭开淋漓的血肉,毫不留情地。强迫所有人暴露在即将把所有事物蒸发的残酷的太阳下,享受人影扭曲挣扎的快感,即使他本人早已死去,也要把所有人带入他所打开的地狱之内——他是个疯子无疑了。

    然而这个早已死去的疯子,他首先利用的是我,首先把这份残酷传达到我的手上,不知道是因为太看中我还是对谁的报复,总之,我是不会原谅他了的。不管他曾经历过如何的苦痛和折磨,他这样的想要做出令那些无法理解我们的危难的说风凉话的人认同的正义之事的话,这个恶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我要再次诅咒他,这个毁了我的一切的恶徒。

    ……然而,无法挽回的是,这个恶徒……他的目的已经完美地达成了。

    无法否决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