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狂风渐落之际
“大外孙!接着!”
远处忽然传来赤鼠急促的声音,它被兜在网里,巨网正在不断收缩,一条条发光的白线缠绕在它的身上,越挣扎束缚的越紧。
它拼尽全力,在网的缝隙之中甩出了那枚黑戒。
“不要让他拿到!”孟泽朝着正在按着李观澜的两个人嘶吼,他两只手都在向缚魅网里注入玄气,根本腾不出手阻止赤鼠。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个看起来傻傻的引渡者在拿到赤鼠的黑戒后可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谁都不知道那枚黑戒之内藏着什么。
在一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枚黑戒被抛在了李观澜的眼前。
丢松子丢了那么多次,丢一枚小小的戒指到李观澜面前对于赤鼠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黑戒稳稳的嵌入李观澜面前的青石板上,就连争夺曹天赐所有权的两个人也都停止了争夺,转而来抢夺那枚黑戒。
对于这些人而言,一枚黑戒已经足够让那些人眼红为之疯狂了,更何况黑戒里所储存的东西。
“用玄气打开黑戒!里面有大力丹!”
赤鼠抓住网上的细丝朝李观澜大喊。
玄气?大力丹?
听到这些字眼,孟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观澜,在他孟泽眼中,李观澜不过就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引渡者而已。
孟泽自从出手试探过李观澜后,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一个引渡者也能动用玄气?赤鼠师叔是不是脑子被缚魅网给勒坏了?
“这个引渡者难道也是玄修者?”孟泽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但他内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却越发强烈。
李观澜眼疾手快,在一帮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率先拿到了那枚黑戒。
他将黑戒死死握在手心里,趴在地上大喊:“玄气!”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在场所有人都惊吓到了,就连曹天赐都抬起蜷缩在双腿间的头一脸惊恐地望向李观澜。
见此情形,赤鼠率先侧过身,如认命般的用爪子捂住眼睛不忍心再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紧接着孟泽也察觉到了不对,在李观澜大喊出声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并没有玄气的波动出现在李观澜身边,黑戒之上也并没有亮起光芒。
“一群饭桶!他在吓唬你们!”孟泽对着那五个愣在原地的师弟们骂道。
想象之中,李观澜拿到黑戒之后,从里面祭出大杀器,直接开始反击大杀四方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就像诸葛亮的蜀军拿到了RPG一般,没人教他们怎么使用啊!
看着眼前并无任何异象发生,五个师弟如同遭受了天大的欺骗一样,统统挽起袖子目露凶光朝李观澜缓缓走来。
香火不断,正气凛然的灵官殿前,阳光普照大地,被死死按在青石台阶上的少年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叩开灵官殿的门了。
可惜,只差一步的距离。
那一步,如同天堑。
李观澜紧紧咬住嘴唇,他攥着黑戒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他近乎绝望地看向四周,哭泣的曹天赐,口中淌血的小白,被白网缠绕的赤鼠......
远处只显露出轮廓的大山之下,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款款走来,她浑身都被锁链缠绕,只是目光如水,依旧温柔。
李观澜轻轻呢喃:“妈妈......”
在他伸出手时,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冰冷的病床,周围的仪器都被撤走了,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
病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她双眼无神的看向天花板,似乎在等着什么。
“奶奶!”李观澜忽然大喊出声。
他还要把回神丹带回去给奶奶!
感受着体内早已躁动不安的玄气,李观澜将手放进嘴里,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硬生生吞了那枚黑戒。
体内积聚的微薄玄气,彷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玄气凝结成的冰晶瞬间便包裹住那枚黑戒。
他终于感觉到了,黑戒内的空间!
那个狭小的空间几乎像是被人强塞在他脑海之中,里面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瓶瓶罐罐的丹药。
但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巨大道像就矗立在黑戒空间内最醒目的地方。
那个刻着三只眼睛的道像,右手持金鞭,左手捏法印,威严的看向李观澜。
霎时间,他如同一个疯子般又哭又笑。
他没有伸手去拿那些丹药,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赤鼠口中的大力丹。
李观澜向着众人伸出中指,比了一个国际手势。
在他们不明所以之时将无名指指硬生生掰到中指上,只听一声骨头折断的脆响。
他变换手势,拇指按住食指和小指。
灵官诀,成!
一道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旋即从李观澜周身纷纷爆裂开来,无数玄气乱流在此刻尽数破碎虚空。
灵官殿前莫名刮起一阵狂风,紧锁的门在此刻被风吹打的咣咣作响,众人皆是被吹的睁不开眼,连身体都快要被吹翻。
一尊闪着金光的道像在狂风渐落之际陡然出现在李观澜的身后,惊人的威压竟压的众人忍不住纷纷跪在地上,仿若顶礼膜拜。
那尊道像三只金眼疯狂转动,随即张口如若万丈惊雷:“三眼分明遍观大地;一鞭威武震碎宵小!”
如此异象之下,孟泽直接从喉间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缚魅网直接寸寸破碎化为飞灰。
赤鼠脱困之后,眼珠瞬间血红,身形也变的像人一样大,蓬松的赤尾随风招展,一根根毛发陡然竖立,如同一杆杆染血长枪。
“叽!”
赤鼠愤怒地发出叫声,毛发几乎瞬间便贯穿了孟泽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青石板上。
被一个洞玄修士捉进网里,自打它修行以来,这种事就没有在它身上发生过,这还是头一遭。
若不是李观澜在情急之下吞下黑戒,召唤出了灵官,它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赤鼠现在甚至比李观澜更加愤怒。
“王灵官!”孟泽躺在青石板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他身上有数不尽的血洞,正在不停向外汩汩冒血,但正因他洞玄境的修为,所以才没有立刻死去。
“欺师灭祖,屠戮无辜,汝等,该死!”
灵官淡漠地看向众人,彷佛宣判,他挥动手中金鞭,右臂上一时间玄气缭绕,却迟迟不见金鞭落下。
“打啊!”李观澜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抱着闭眼的小白,将曹天赐护在身下。
“把他们都打死!”李观澜向灵官大喊。
万籁俱寂之间,一声苍老惊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且慢!”
人未至,拂尘先至。
一道遮天蔽日的白色匹练在话音未落之际已然缠上了灵官手中的金鞭,但那拂尘似乎根本不是金鞭的对手,如有生命般发出一声哀鸣后寸寸崩裂。
但还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一身深邃的紫衣随后如鬼魅般出现在李观澜的面前。
一股至阴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灵官殿门前。
“爹,你来了...”孟泽挣扎着起身,但赤红的毛发却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灵官大人,此事是我儿不对,但求留他性命,我孟晋以后必将严加管教!”
那名紫衣老者看都不看孟泽一眼,低头向着灵官作揖,满头华发之间,汗珠悄然滴落。
灵官闭上了一只天目,只剩两只眼睛微眯,他缓缓摇头:“心存邪僻,汝儿之罪,不可饶恕。”
“我孟晋愿替我儿受罚!”紫衣老者将头又低了几分,双膝缓缓弯下,竟是跪倒在灵官之前。
“爹!对不起!是我不对,你不要这样,你是玄门长老,不要跪!”孟泽流着泪看向那名紫衣老者。
“这些引渡者,人人得而诛之,抓他们乃是我们玄门律法!”自称孟晋的紫衣老者咬牙指着李观澜说,“至于我儿只是受他人蛊惑,才对赤鼠动了邪念,我自当清理门户!”
孟晋冷哼一声,无数道阴冷的玄气瞬间在地上凝结,灵官殿前突然白雾四起!
那五名跪在地上的弟子瞬间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白雾吞噬,他们以为等来了救星,却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雾气迅速散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五名弟子就如同从未到场般烟消云散。
李观澜轻轻地打了个寒战,将身后的曹天赐护的更紧了。
“孟晋,汝做的太过了!”灵官此刻闭上了剩下的两只眼睛,“汝子今日难逃一死!”
“这是玄主赐我的免死玉牌!”孟晋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中黑戒闪动,手中多了一块通透的墨色玉牌,令人咂舌的惊人玄气在上来回翻涌。
上面刻着几个大字:“免死,玄主。”
玉牌一出,灵官三只眼睛立刻全部睁开,他略有犹豫的看着那块不起眼的玉牌。
赤鼠也在见到那块玉牌后瞳孔骤缩,身影即刻之间便恢复到正常大小。
“我孟晋此生为玄门鞠躬尽瘁,玄主亲赐我此牌。我今日将它用于我儿孟泽,望灵官大人三思!饶过我儿这一次,我保证他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孟晋沉声说道,他双手托举玉牌,不停向灵官叩首。
李观澜看出灵官脸上的犹豫之后,他紧张的看向赤鼠,似乎在询问赤鼠怎么办。
赤鼠沉默着低下了头,事到如今,它也没有办法了。
灵官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那吾就放过汝子这一次吧。”
“不行!”李观澜突然开口,他怀里紧紧抱着小白,坚定地伸出手指着地上的孟泽,“他们摔死了我的猫,还想把我和我弟弟抓起来!我不能原谅他!”
“一只猫而已,谁在乎?”孟泽挣扎着开口,但却牵动了伤口,随即又吐出一口鲜血。
“我在乎!”李观澜头也不抬地回答。
“它也在乎!”他指着怀中的小白,小白黑色的毛发上渐渐蓄起两滩小小水泊。
阳光穿过枯败的枝桠落在他脸上,映照着他眉眼之中的坚定。
“它的妈妈,它的爸爸,所有喂过它的人,都在乎!”
“赤鼠,汝可有什么想说的?”灵官别有深意地看向一旁的赤鼠,“毕竟事情皆因汝而起。”
赤鼠愣了一下后,看着灵官微张的嘴型,分明在念一个字:门!
“我要晋师帮我开诡门!”赤鼠立刻心领神会开口,它恭敬地向灵官作揖。
“诡门?”孟晋还在疑惑之际,他抬眼看似无意,看了一眼李观澜。
只一眼,李观澜便如遭雷击,一股极致的阴冷瞬间便席卷了他全身上下各处,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甚至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直到灵官冷哼了一声,李观澜才重新感觉到空气的存在,他呼出一口冰晶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故人之子,汝敢动之?”灵官惊疑开口之间再次举起金鞭,向地上浑身是血的孟泽砸去。
“开!我开!”
见金鞭马上就要落到儿子身上,孟晋惊慌开口,身下青石板都被混乱的玄气震碎。
金鞭裹挟着无尽的威压,仅仅是一缕鞭风,便直接将孟泽压进青石板内数寸,他身上蓝色道袍更是尽数破碎,露出被血染红的皮肤。
孟晋不忍再看,将头狠心地偏向一侧。
“那便开始吧!”灵官点了点头,说完后身上金光便开始逐渐消散,寸寸金粉从灵官身上剥落。
孟晋深吸了一口气,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衣袍翻卷之间,气息都变的不一样了,华发一瞬之间变为黑发,连同着容颜也变成了年轻人的样子,苍老的面容不复存在。
紫色的道袍之下,晋师精致白皙的脸庞与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孟泽有七分相似,乌黑深邃的眼神中尽是冷漠。
他转过身狠狠剜了一眼赤鼠,眼眸之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身为玄界之人,为引渡者开诡门,你是第一个!”晋师看着赤鼠轻声开口。
“晋师,你还想不想你儿子活下来了?”赤鼠捏着尾巴上的一根毛发,威胁似的抵在孟泽脑门上。
晋师的眼睛里似乎跳动着紫色的火光,他忽然笑出了声:“你不敢的。松鼠。”
赤鼠爪子中的红毛猛然刺向孟泽的眉心,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孟泽眉心间流出:“哦?晋师何出此言啊?”
“爹!”孟泽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
晋师瞳孔猛然骤缩,他没想到赤鼠竟然真的敢当着他的面伤害他儿子。
“现在就开诡门!”赤鼠大声说,“就现在!”
它发觉了,晋师是在拖时间,想拖到灵官消失,这样就不用付出十年寿命的代价开诡门了。
晋师默默点了点头。
他向前走了半步,从口中吐出一口紫色的精血,那口血在空中盘旋,散发着骇人的玄气。
晋师伸出手指沾血在空中虚画,无数道白雾瞬间弥漫,一道古朴的门此刻在白雾中隐隐现形。
“君照诸天吞如芥,我以我血敬轩辕!诡门!开!”
晋师朗声开口,声音在白雾中回荡开来。
“大外孙!就是现在!跑!”
赤鼠急切的声音在李观澜背后响起!
闻声,李观澜背上身后的曹天赐就跑,怀中还紧紧抱着小白的尸体。
他冲进白雾中,狠狠撞开了那道诡门!
诡门之后,废弃的草场再次出现在李观澜眼前。
他转身向后看,白雾之中,赤鼠火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诡门即将关闭时,一团紫色的火焰忽然穿过诡门,在李观澜眼中渐渐变大,直至落在他面前,草场一时间变为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