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少君长生

第三十五章 以牙还牙

    “肃静!”

    青月观主梁衡向一众言杂纷乱的青月观弟子呵斥了一句。

    以练气中境的修为正面击败筑基中境的叱姚师妹,若非不是玄门大宗出身的传人绝难做到,而青衫少年并未还礼,孤傲自持,完全一副大宗传人的做派,愈发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

    梁衡向青衫少年问道:“请教道友法出何门?”

    “四处漂泊,无门无派之人。”

    听青衫少年这般回答,梁衡看了一眼横在半空,云霜缭绕冰雾弥漫的上品飞剑,心间腹诽,上品飞剑给我,观主给你小子来做,漂泊我来去。

    暗中腹诽自然不能说出口,对方不愿说,梁衡自觉也没那个本事强求,转而问道:“道友说我观中弟子出言不逊,如今人尚在昏迷,不若请先至观中稍坐,待人清醒过来再作分晓如何?”

    他不像师妹叱姚那般莽撞,一见面便动起手来,随后又被冰封了气海,他早已用气机探过,自家倒作一堆的弟子并无大碍,只是昏死过去。

    垫在最下方的那个,脑袋肿的比别人高了不少,骂人的多半便是他了,也无大事,多涂膏药,将养两个月便好了。

    自家弟子先骂人,又先动手,还都输了,但无论如何,当下将大宗出身的来人先安抚下来才好再言其他,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弟子在场间,哪家服软的话不是拿来私下里说的?

    谁知只听青衫少年淡淡的说道:“不去,被三番五次的喊打喊杀给吓着了,怕有陷阱。”

    梁衡闻言一时语塞,略显无奈的看了一眼师弟和师妹,能如何?又喊打喊杀吗?

    青月观在万窟原行事素来专横,那是因为一直以来青月观方方面面皆强过金风观和大越城越家这两家道场,但于玄门大宗而言,来上一个元婴真君,灭青风观便如同捏碎一只蚂蚁。

    另外一名紫袍老道此时开口问道:“老道陆一展,敢问道友前来青月观,所访何人?”

    紫袍老道念及倘若观中有弟子与这冷面少年交好,那么此间之事或可妥善化解。

    “有人在左近伤了我这童子,金风观我已然去过。”

    覆海看向献桃,算上被黑袍童子拍晕的五人,此时在场的青月观弟子不下二十人,黑袍童子未曾出声,那么伤他的人便不在这些人当中。

    青月观的三个五代弟子闻言面面相觑,顿觉乌云盖顶,皆生出大事不妙之感来,去过了金风观,还上门来找人,那么惹事的孽障不是在大越城便是在自家青月观了。

    覆海接着说道:“将剩下的人叫出来,若人不在这里,我二人自会退去。”

    梁衡向陆一展使了一个眼色之后,面显些许怒意的言道:“出言辱人皆是道友一家之言,如今又颐指气使,欺人太甚!”

    梁衡言罢,陆一展连忙道:“师兄莫怒,贺元他们几个不自量力,吃些苦头引以为鉴也不是坏事,道友找上门来亦是护人心切,情有可原。”

    陆一展劝罢梁衡,又向一众忿忿不平的青月观弟子斥责道:“乱哄哄的成什么体统!还不将几个受伤的同门抬回去,伯煦看看哪些同门未曾到场,领两个师弟去把人都找来,几位师叔就不要去搅扰了,剩下无事之人全数散了!”

    将事情分派完,他又向覆海笑道:“劳烦道友将宝器收一收,这五个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无需再此丢人现眼了。”

    覆海闻言将寒光剑召回,云霜冰雾也缓缓散去,冷霜环绕的寒光剑和青鸾剑一齐悬在了身后。

    青月观四个筑基,在观中的有三个,见过中年道姑的莽撞之后,他原本以为都要打过一场,不料梁衡和陆一展一唱一和,没有动手的意思。

    梁衡和陆一展,一个筑基后境,一个筑基中境,但都已及暮年,金丹之路算是断了。

    陆一展不提,即便梁衡已修得筑基后境,但若无外来际遇,仅凭自身多是无望金丹,毕竟青月观的祖上没有出过金丹真人。

    反倒是筑基中境中年道姑,方入中年之姿,或许还有几分破境金丹的可能,青风观只不过是筑基的传承,但中年道姑一身气机和真元较月朗城的歆玉竟然也不差。

    覆海初到万窟原曾暗中探察三家道场,金风观、青月观和大越城越家,三家道场筑基境一共有十人,除去中年道姑,皆已入暮年之姿。

    不过即便梁衡和陆一展是金丹无望的左道之人,覆海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力压二人联手,终究是低对方一个大境界,且青月观还有一众六代弟子在场,蚁多咬死象。

    因寒光剑与他所修的功法《九曜仙真本录》不合,是以即便在寒螭剑决上他如今已小有心得,但仍无法将寒光剑的威力使出十分。

    不若,中年道姑叱姚那看着像是地煞级数的中品法器,早便一剑斩碎了。

    不过也是如今他修为不成,若是修至练气后境圆满,地煞级数的中品法器只要不是玄门大宗所出,即便功法不合,他也能以寒光剑一斩破之。

    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作为底牌的大洐乾阳轮,他在桃良城之时已从李黛真口中得知,尚有八件大洐乾阳轮存于天阳山,若是动用了这件上品法器,极有可能引来天阳山的人。

    将一众弟子遣散后,梁衡二人将叱姚被冰封的气海解了,先是低声商议了几句,而后梁衡上前与覆海攀谈,拐弯抹角的打探覆海的来历,问伤献桃之人的模样,还跟献桃搭话。

    不像在金风观时与游岳还有几分话语相投,覆海并未如何理会青月观主梁衡,只是让他遣人去催促去召人的弟子,献桃则对青月观的人全无好感,只拿大眼瞪梁衡,不张口。

    梁衡讨了个没趣讪讪退开,与陆一展和叱姚互视一眼,皆忧心忡忡,不知是不是未曾到场的弟子近来外出惹来了祸事,又担心一向机灵的伯煦,此番出个岔子。

    两炷香过去,七名青月观弟子的到来打破场间的默然,其中三人是去传令的,剩下四人应召而来,看向覆海二人之时皆面色不善。

    名为伯煦的青月观弟子向梁衡复命之后,陆一展向覆海开口道:“道友请看,除去几个已然老迈多年不曾外出的师弟师妹,方才未到场的弟子都在这里了,可见伤道友灵童之人不在我青月观,不过道友也莫心急,可先在观中小憩一番,老道有个弟子擅丹青,可将伤人的恶徒作一些画像,我已与师兄和师妹商议过,差一些弟子出山助道友寻那两名恶徒,若道友有意前往大越城,便差人给道友引路。”

    嗔拳不打笑面,被对方伤了五人,还近乎低声下气的迎合对方的盛气凌人,并热心肠的主动帮忙找人,陆一展觉得已然能打发对方,只是心比天高的大宗传人罢了,又不是南荒的魔头。

    然而青衫少年却未如他所愿,竟在摸了摸黑袍童子的头后言道:“莫要沮丧,昔日之仇,今朝得报。”

    献桃有些不解的看着少君,新来的四人之中并没有他的仇人,却只见少君向那紫袍老道说道:“青月观六代弟子三十一人,尚有五人我不曾见到。”

    闻听此言,领命召人而来的三名青月观弟子,其中二人面色大变,青月观的三名五代弟子亦面色各异。

    陆一展强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老道老糊涂了,忘了跟道友说,如今有五名弟子不在山中,不过那五名弟子离开万窟原已颇有时日,伤灵童的理应不是他们。”

    嘴上赔着不是的陆一展,心中不停暗骂,金风观那一群瘟虫真是该死了,但又心生奇怪,便是居邻百十年的金风观也没可能对青月观的六代弟子了解的如此细致,毕竟有一个六代弟子前两日方才成功引元入窍,难不成观中弟子有人私通金风观?

    “我一年之前心境失度,将养许久方才复如常,不想重蹈覆辙。”

    覆海看向梁衡言道:“有一个姓江的青月观弟子,是观主将人叫出来?还是我自行进观找人?”

    梁衡闻言先是面色数变,而后朝伯煦等三名领命去召人的青月观弟子怒斥道:“你们这三个孽障!可是翅膀硬了?竟敢阳奉阴违,江长季既已回观中,为何不将他召来?”

    被骂的三人连忙跪下,名为伯煦的青月观弟子辩解道:“江师弟说他行功出了岔子,动弹不便,且从未在山外伤人,是以弟子便自作主张,让他在屋中养伤,还请师父责罚。”

    梁衡怒道:“你们三个给先我滚回去祖师堂禁足!事了再发落你们,你们四个看好这三个孽障!”

    伯煦等七名青月观的六代弟子面带忧色的领命离去。

    “师兄先息怒,我这便去将人带过来。”陆一展也御剑飞走。

    场中很快只剩下了四人,叱姚出声言道:“尊下早便对青月观了如指掌,却又戏弄我等,为何如此欺人?”

    “我修为不成,在外四处漂泊时常有人欺我,因而学了一手天地视听之术,方才远远听得有人苦苦求情,不意应召来此。”

    覆海平静的言道:“若是我修为有成,料想不会再有人敢欺瞒于我,是以常恨光阴似箭,青月观却耽误了我不少的修行。”

    什么天地视听之术,覆海自然没处学去,除去天阳山学的《九曜仙真本录》和《真阳宝册通录》中的几道法门,亦是在天阳山向魑阴老魔学的八真如意咒,以及在月朗城之时学了一门寒螭剑决,覆海便不再会其他的术法了。

    他这般说辞,只是为了不想让梁衡等人误以他之所以会对青月观了如指掌,是因为金风观在背地里谋算。

    而他之所以知晓青风观还藏了一个名叫江长季的人,是因为他昨夜便从被绿蚁蛊引出山的青风观弟子口中知道,青风观六代弟子三十一人,只有四人不在山中。

    且,三十二只黄豆大小的绿蚁蛊早便汇聚在了青月观前,原本是为以防青月观不计后果的动起手来,对青月观六代弟子先下手为强的。

    即便在金风观之时,绿蚁蛊亦全数时刻在他和献桃的脚下待命,只是没有派上用场罢了。

    修持八真如意咒近七年,如今他对咒法以及蛊虫的掌控已然得心应手,远非两年前在川西月朗城时那般粗浅。

    终归是仙篆为印的咒法,虽止步渡劫境,但采过生死二炁的八真蛊虫侵入寻常旁门练气初境道人的体内,于无声无息中染化灵蕴,蒙蔽乃至敕令神魂,不过鹰拿燕雀易如反掌。

    名为伯煦的人领着的两个师弟离去召人前,便有其中一人已然被绿蚁蛊寄身,他们找到江长季之后的事,覆海通过绿蚁蛊听的清清楚楚。

    伯煦哪是什么自作主张?他早便揣摩清了陆一展之意,见江长季听闻有人为了一头猴崽子找上门来,还剑败筑基中境的叱姚师叔之时惊慌失措的模样,如何还不知道观前的青衫少年要找的便是江长季,遂对江长季装模作样视而不见,只领了四个同门出观复命。

    梁衡心中有些难堪,听着青衫少年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如何不知与师弟以及伯煦之间的心照不宣,早被青衫少年看破,幸好先前不曾直接传音给伯煦,并且他此时又觉得,若伯煦没那么机灵也不错。

    不过梁衡毕竟身为一观之主,又活了这许多年,心境很快便恢复过来,对覆海道:“道友太过自谦,若说道友修为不成,那我观中的弟子都该下山回家种地去,这道不修也罢。“

    梁衡见覆海不语,又问道:“若伤灵童之人是江长季那孽障,道友打算如何处置?”

    覆海看着献桃说道:“如何处置,要看我这童子之意。”

    献桃闻言先是向少君近身一步,而后两只大眼瞪住梁衡:“以牙还牙!”

    黑袍童子说话时,张开的大嘴中露出满口乌黑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