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渐阑如嚼蜡

6.火锅

    2006年,夏。

    某日闲来无事,志方文音登门禅院家,拜访老友。

    现任禅院家主是20多年前那位的长子,禅院直毘人,其老来子——禅院直哉的咒术天赋在一众子孙辈中最佳,因此在前任家主死后他得以继承家主之位。

    禅院直毘人今年59岁,性情豪爽,跟志方文音是忘年交。

    志方文音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提着鸟笼带着自家绣眼鸟,和周身几只散养的乌鸦,找禅院直毘人交流养鸟经验(有时是她被拉去看老式电影)。禅院直毘人家里养了几只八哥,他对教八哥鸟说人话似乎情有独钟。

    “老爸!老爸!”

    听到八哥鸟嘴里吐出来的新词汇,正将手里提着的鸟笼放在地上的志方文音差点没绷住。

    “……直毘人,教得不错啊。”

    “是它们几个脑瓜子聪明,我也没怎么教。”

    禅院直毘人还谦虚了一下,随即站起,上前去逗鸟笼里的绣眼,被小家伙啄了几口,脸上还神态自若,显然平时没少被啄。

    志方文音跟禅院直毘人交流了一会儿养鸟经验,又说了会儿闲话,比如说一起吐槽咒术总监部那些脸皱得跟菊花似的糟老头……时间到了下午3点,志方文音起身准备告辞,却被拦了下来。

    “?”

    “扇跟我说,想让你收养他的两个女儿……”

    “这是要托孤?他整天吃那寡淡无味的修行餐,身体终于不行了~?”

    “咳咳咳!”

    禅院直毘人大力咳嗽几声,提醒她隔墙有耳。

    “他的长女真希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我猜测她可能和甚尔一样是'天与咒缚'体质,只是资质不如甚尔,甚尔至少能看见咒灵。次女真依倒是有咒力,能够使用构筑术式……聊胜于无吧。”

    “是双胞胎?”

    “没错。”

    咒术师视双生为不详,因为同卵双胞胎虽然在生物学上是两个个体,其在咒术范畴中却被认为是同一个人。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除非其中一方自愿牺牲成全另一方,否则两人都无法成才。

    禅院家族不仅重男轻女,并且全族上下都以强者为尊(准确说是“恃强凌弱”)。在没有影响到自身的情况下,作为家族受益者的禅院直毘人对于家族的一些沉珂糟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他心里清楚,像是真希和真依这样的双胞胎姐妹,在禅院家族的日子不会好过。对于弟弟禅院扇把算盘打到志方文音头上这件事,禅院直毘人有警告过他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可禅院扇执意让他问问志方文音的意见,还表示他已经跟两个女儿断绝关系。

    禅院直毘人开玩笑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送她们两姐妹去福利院了。”

    “禅院扇还真够心狠啊。”志方文音笑了,“就是屋外那两个小女孩?进来我瞧瞧。”

    门后传来一阵细微的争执声。

    最终门还是被推开了。

    两个小娃娃一前一后站在门口,头发顺直的那个似乎就是姐姐真希,是她将门推开,并且按着明显有些胆小的妹妹一起向志方文音和禅院直毘人行礼。

    “如何?”

    禅院直毘人看着跪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双胞胎姐妹,问了下老友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禅院直毘人已经做好送她们去福利院的准备。他跟志方文音认识二十多年,清楚她的共情能力有多差。别说断绝关系,就算禅院扇当着她的面将两个女儿斩于剑下,她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我有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禅院直毘人很是意外,幸好他现在没在喝酒,否则只怕要因为惊讶过度而喷出来。

    “她们以后改姓'志方',归我管。”

    “哈哈哈哈哈!没问题,这算什么,你高兴就好。”

    禅院直毘人仰头大笑几声,惊得乌鸦在屋子里到处飞还乱拉屎,八哥在笼子里大声尖叫着“炖了你、炖了你”,也不知道是哪个主人教的。

    志方文音在自己和两姐妹头顶各自构筑出一块半透明圆形能量盾,有些无语地看了眼禅院直毘人,提起鸟笼,让跪在地上的两姐妹站起来。

    真希和真依不敢动作。

    禅院直毘人出声提醒:“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

    真希拉着妹妹的手站起,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志方文音,真依瑟缩着躲在她身后。偷听志方文音和家主的谈话也是她提议的,因为她父亲为了将她们送给志方文音而跟她们断绝关系的事情,禅院上下无人不知。

    志方文音将鸟笼递给姐妹二人。

    “拿着。”

    鸟笼由实木和金属制成。真希一只手有些拎不动,真依改为拉着姐姐的袖子,让姐姐可以双手抱着鸟笼。

    志方文音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多带两个小豆丁回去,幸好她因为带着鸟不方便坐车,所以是骑摩托车过来的——九十九由基离开学校后,志方文音去考了摩托车驾驶证。她从芥子空间翻出两个小头盔给真希和真依戴上,然后把她们抱上摩托车后座,长腿一跨,骑上摩托车,给自己戴上头盔。

    发动机轰鸣——

    志方文音一边开车,一边询问身后的两小只:“晚饭想吃什么?有没有忌口?”

    因为发动机太吵而听不清志方文音说了什么的真希:“什么?”

    “我说——晚饭!吃!什么!?”她大声喊叫着,明明会传音入耳的法术却故意不用。

    “妹妹喜欢吃重口味一点的!”

    “火锅!吃吗!?”

    “那是——!什么!?”

    志方文音单手开摩托,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海对面!那个国家的——美食!”

    “没听说过!那太遥远了!我们没出过那么远!”

    似乎是两人扯着嗓子对话太好笑了,被夹在姐姐和志方文音之间的真依埋着头哭到一半,笑出声来。

    正在逗真希说话的志方文音嘴角一弯,眉飞色舞地说:“真希!你妹妹!哭鼻子了哦~!”

    “我知道了啦!”真希恼怒的声音。

    真依吸了吸鼻子,她发现志方文音这人有些坏心眼。

    “我才没有哭呢——!!”

    可能是人生头一次说话那么大声,真依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至少愿意和关系不熟的志方文音交流了。

    “八嘎牙路精神病院院长:啊哈哈~哈哈~欸嘿嘿…”

    “一扔就涨:店员+2”

    “乐:乐.jpg”

    “Neoty:真好啊”

    “乾昌德宗皇帝:居然有如此对待族人的人……”

    ……

    志方文音带两姐妹回寝室的时候碰上了家入硝子。

    “老师好~~(拖长音),悟和杰现在在训练场。路过那边请小心绕路别被发现了。”

    (注:所有“~”都是一种拖长音or音调转折的表达,不是夹着嗓子说话。)

    “谢谢硝子~能拜托你去跟校长说件事吗?这两个是我收养的妹妹,今后会住在我隔壁寝室,我明天会跟他说明情况。”

    (夜蛾正道现在还没当上校长。)

    “老师隔壁不是悟吗?”

    为了逮志方文音,五条悟直接把寝室搬到志方文音隔壁。又因为志方文音的寝室是在一排寝室中的最前段那个房间,所以夏油杰把寝室搬到了五条悟隔壁。

    “没关系,我这次回来正好想换间房。”

    家入硝子闻言笑了笑。

    告别了家入硝子,志方文音加快速度,带着两姐妹风风火火地赶回寝室搬东西,然后又带着她们出去大采购,让店员把东西都送到学校门口。

    晚上8:25,志方文音的新宿舍——

    真希、真依在小厨房帮忙洗菜,志方文音用电磁炉将火锅底料混水煮开,取出干净的碗筷,按照三人各自的需求准备蘸料。肉类已经准备好了,就摆在桌子上。

    两姐妹刚把洗好的菜端上桌——

    “当当当当~!俺闪亮闪亮地出现了☆!”

    闻着味儿过来蹭饭的五条悟兴奋地拉开志方文音的寝室门,顶着真希、真依从“迷惑不解→谴责”的目光,在一秒钟内熟练地翻出碗筷并站在桌子旁边——屋里没有他的凳子。

    试图找个地缝钻进去假装自己没来过的夏油杰一脸僵硬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其实他不是故意打扰老师吃晚饭的,他只是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跟她打一架——这是嫌每月一次实战课频率太低了。因为最近出任务时又新收服了几个咒灵,他想要通过实战熟悉一下。

    志方文音放下筷子,对两姐妹说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真希和真依面面相窥。

    “欸?老师要去哪?”

    听到五条悟装傻充愣的发言,志方文音微微一笑,说:“生与死之间。”

    (翻译:找块地方把你们这群打扰人家吃饭的b往死里揍。)

    这时五条悟还在嬉皮笑脸,然后就被志方文音打晕过去并卸了腕关节。

    碗筷落下,志方文音一边驱使灵力将五条悟拿出来的碗筷托起放回厨房,一边把他扛到肩膀上往外走。目的地是训练场。

    经过夏油杰身侧的时候,志方文音空出来的一只手搭住他的肩,半个身子虚虚靠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小刘海君,过来让老师检查一下身体~”

    (“小刘海君”,志方文音给夏油杰取的绰号,因为夏油杰喜欢梳丸子头,左额前只留一小撮长刘海。原漫画中被天内理子吐槽说特别丑……对不起笑出来了。)

    夏油杰的脸颊烧得通红。

    很显然,他想歪了。但是志方文音一米八九,夏油杰只有一米八五,这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