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剑!

第九章 梅婉儿

    马宪对于夜活的态度一向是能偷懒便偷懒。

    他看着院子里众房间里黯淡的光亮,知道没几个人此时是醒着的,索性干脆放下了讲武堂标配的青钢剑。偷摸摸和李牧炀道:“看今儿这架势,不会有人管夜活的,我们干脆各自歇息吧。”

    李牧炀闻言环顾一周后,摇头道:“夜活终究是做给自己的,姜师教的武功要勤勉才能成大家,哎,再加上小师妹这就出嫁了,我可睡不着,你去吧,我接着练。”嘴上这样说,舞剑的姿态依然是腰来腿不来。

    马宪笑着拍他一巴掌道:“别装了,我先撤了。”说罢,这就回屋去了。

    李牧炀见他走后,也放下了青钢剑,伸伸懒腰就要进屋去。却突然听到院子里的西南方位,有瓦砾掉落的声音。

    李牧炀立刻警觉,这些年里讲武堂进过不少小偷。

    便又蹑手蹑脚的将青钢剑拿起,侧身伏在墙沿,竖着耳朵听动静。此时正值五月份,凉热适宜,城里百姓大多早早睡去,使得夜间无比静谧,所以一切的动静都很明显。

    此时注意力一旦集中,很容易听到房顶上的走动。而且离他不远,仿佛是前厢廊顶传来,于是慢慢向那里靠去。小偷轻功还可以,动静在一般人中算小的,若不是李牧炀平时对待观声的修炼,恐怕还不好分辨小偷方位,此时随着动静移动,很快便到了讲武堂内册厅。

    这里是一座环形建筑,内里放着一圈圈书架,架子上摆着讲武堂内册,包罗万象,从奇巧淫技到横练功夫一应俱全。皆是姜恒达走南闯北收集的,自是十分珍贵。

    到了这里,李牧炀心下了然,呵,是个武贼。偷贵重物品的是财贼。

    那小偷明显是计划过得,一路目标明确直奔内册厅而来,选的日子很恰当,正好是姜恒达小女出嫁之日,必然松懈。若不是李牧炀装腔作势的在校场稍显坚守,恐怕不会有人发现。

    此时李牧炀贴在了内册厅前硕大的房柱后,等待着小偷得手归来,立刻人赃并获。小偷让他等了很久,大概是在这庞大的书海中不好找寻自己所要的东西。等她出来时,已经将近亥子交替。

    夜色黑幕低垂,星光暗淡,唯有明月当照。

    李牧炀冲上前,双手一把捏住小偷的两侧锁骨,使其动弹不得。小偷明显慌乱,身体扭动,万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使劲挣脱!但李牧炀的双手犹如铁钳,牢牢把住,嘴上嘲弄道:“小贼,来讲武堂偷东西,没两把刷子走不了!”

    小偷一听放弃了挣扎,软软的站在当地。李牧炀见状,心下一笑“豁,这么懂事,如此快的束手就擒,我都没成就感。”于是便要押着小偷往内堂去。

    小偷身子却越来越软,让李牧炀抓捏的手指逐渐费劲,必须以一种提拿的姿势来让小偷不倒下。他立马怒道:“老实点,站直喽,好好走路。”

    小偷全然不听,依旧软下去,仿佛骨头在此时被抽离了。李牧炀赶忙松开锁骨,一手提腰,一手掐脖,还是控制招式。小偷却在李牧炀松开锁骨的一刹那,向他怀里一躺。李牧炀还未提住她腰的时候已然将小偷抱了满怀。

    李牧炀不解其意,立刻变换,右手挎住脖子,左手锁住其两个胳膊关节。小偷任由李牧炀锁住自己,她的身体此刻贴紧了李牧炀,使他的鼻子正好抵在后脑。而后,李牧炀闻到一阵芳香,清新温婉,如花如茶。

    李牧炀便再也使不上劲了。

    小偷轻松挣脱,李牧炀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他愤懑道:“邪门歪道,真不是好汉作风。”小偷一听,嘲笑般的转身,用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脸,纤细冰凉。

    李牧炀顿时感觉她是个女人。但无法反抗,浑身散架般的跌倒,只能望着小偷离去。

    良久,李牧炀才恢复状态。他喃喃着自言自语“怎么会有女人来偷内册?”一边思索着一边追上去。

    李牧炀的鼻子一向很好使,方圆几里地他只要闻到味,就能知道哪家做的啥饭。所以小偷明显低估了李牧炀,她可以用香,李牧炀却也可以追踪。

    旗禹都的大街小巷李牧炀很熟,他们讲武堂的人都要全城走动,帮老百姓做点事,这是姜恒达要求的。

    所以他凭着点点香气,便一路追踪,穿过庆阳街,猪头巷,流月桥,就到了旗禹都外城前的箬河支流。那里让旗禹都的百姓们修了一弯城湖,浪漫婉约的绣船与画舫均在那里,卖艺唱曲的青楼也汇集此地。

    此处是旗禹都才子佳人或者微醺买醉的浪漫之所。李牧炀很少来。

    因为他缺钱。

    一路追踪至此,还真是没想到。令李牧炀更加好奇小偷的身份,莫非还能是某个青楼女子?或者女文人?

    这样想着,他缓缓到了湖边,望着浸染墨水一般的天色,方圆二里之内没有亮光。

    唉,这可怎么找。李牧炀泛起了难。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支窗户的木棍砸在他脚下,骇的他猛然后跳,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心跳加速。

    而后抬头向上望去,二层阁楼灯火阑珊处,一名女子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微红的发穗结自脸庞两侧飘下,额前几缕青丝荡漾,洁白温润的皮肤,朱红厚实的嘴唇微张,弯成一道桥的眉,水波般的眼眸,清亮的笑着。她道:“对不起,没砸到公子吧。”

    原本心跳加速的李牧炀此时更加冲动。似乎心脏要逃离胸腔,飞到那女子面前抖动。他不由自主的捂住心口,沙哑道:“不,不妨事”说完他便后悔了,觉得此刻声音难听,发挥不佳。

    赶忙便又要发挥一次道:“姑娘,这么,这么晚了,怎地,还不睡?”结果又结巴起来,羞的他低下了头。

    女子见状,眉眼间的笑容更加轻柔,喃喃道:“长夜孤寂,总有难眠人。”

    李牧炀抬头望她,便也笑道:“如此吗?那我也是难眠人。”

    “呵呵,来看湖色?”

    “来追小偷。”

    “小偷?”

    “嗯。”

    “追到了吗?”

    “没有,被你打断了。”李牧炀庆幸自己想到了这句,这句调笑却又浪漫的话。

    “呵呵,那我要怎样赔公子?”

    李牧炀心花怒放,他低着脑袋道:“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子拖着腮,看向远方,柔声道:“梅婉儿。”

    “怎么写呢。”

    “梅花的梅,婉儿便是普通的婉儿。”

    “好听。”

    梅婉儿笑道:“那可以把支窗扔给我了吗?”

    李牧炀很想说‘我可以送上来。’但那就太过冒犯,于是小心翼翼的思忖,才道:“那你小心接着。”随后轻轻将木棍扔进她的窗内。赶忙继续问道:“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梅婉儿淡淡道:“你是想问我是否生活在这里?”

    李牧炀气的暗暗捏住大腿,妈的,又没发挥好。于是点头笑道:“是啊,你生活在这里?”

    “嗯,这梅花阁是卖布匹胭脂的,有空来照顾生意呀。”

    “梅花阁,是你开的?”

    “呵呵,也许吧。”

    李牧炀笑了笑,故作洒脱道:“那姑娘你早些休息,我还要继续追小偷去。”可是,这一打岔,他再也闻不到那香味了。满脑子都是梅婉儿的容颜,一路蹦跳着向讲武堂去了,管它丢了什么呢,反正认识了一位惊为天人的女子。

    牡丹花下死!

    梅婉儿依旧柔柔的望着他离开,而后眉头紧皱,此前的笑意全无,缓缓回头望着平躺在秀床上的夜行衣。她平静的走上前取出偷来的武册,黯然摇头。

    李牧炀躺下后,似乎醉意熏天,笑嘻嘻的怎么也睡不着,直至东方显露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