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尸界篇

《尸界篇》第五章 坠楼

    这个箭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简直就像有人拉着我的手指向那个通风口,同时声若洪钟地在我的耳边大声地喊道:“从那里逃出去!“

    一门之隔就是那个捧着人头有肯撒手的变态杀人狂小护士,我的神经可没有大条到在这种境况下还有心思去考虑“它是从哪儿来的“以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等等诸如此类为亚里士多德之流所热衷的问题。

    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压倒了一切的念头,那就是逃命。

    不锈钢的板床四只脚都带着滑轮,很轻易地就推到了通风口下面。抬腿爬上去的时候,我的鼻尖差点碰到床板,不经意间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这臭味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放在太平间里、带着滑轮的不锈钢板床是干什么用的。不锈钢的凉气透进手心,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踩上去,举起手一推,通风口就移到了一边,露出黑乎乎、四四方方的洞口。够是够得着,不过爬上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像一只试图爬上比自己还高的阶梯的小狗崽那样笨拙地巴在通风口边上左摇右摆,最后乱打乱撞地把右胳膊肘搭了上去,这才呼哧带喘地爬进了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里。

    镀锌钢板四面合围而成的通风管道让我想起了小孩子们爱玩的滑梯。我双手双膝着地,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动静地往前爬。刚爬出去没多远,通风管道里突然响起很大的撞击声和经久不绝的回声,把正屏息凝神往前爬的我吓得差点心跳停止。好一阵子之后,回声终于止歇了,我再次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动,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继续往前爬。

    更多的声音汇入了通风管道内,跑动声、呼喊声与打斗的动静纠缠在一起,让回声很大的通风管变得异常嘈杂。

    那是从连通各个房间的通风口进来的声音。

    前方通风管壁上有一个方形的、带着细长格子的明亮投影,玻璃破碎的声音从那里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声惊恐的求救声与打斗的声音。

    我爬到那发着亮光的通风口旁边,哆嗦着躲在通风管道内的阴影中向下张望,房间里一个男人正挥动着拖把,拼命地把从碎掉的大玻璃窗向屋里钻的一群疯子挡在外面。那想从窗户爬进来的家伙们被窗框四周锯齿状的碎琉璃割破了脸和手臂,可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一双双手伸向屋子里的那个人,一双双失神的眼睛牢牢地盯他。那是一种混合了悲伤、厌倦和决绝的眼神,与那些谋杀了从我病房前跑过去的医生的那群疯子一样,与那个抱着人头不放、追着我跑到太平间的疯护士一样,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杀人狂魔的眼神。

    终于,疯子们凭借着人多势众,从窗户里爬进了屋内,抓住了那个拼死抵抗的人。

    “救命!谁来救救我!“那人被疯子们淹没,终于寡不敌众倒在了地上。他绝望的眼睛扫过通风孔的时候与我四目相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扑上去撕咬的疯子遮挡住了。一股热哄哄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我咬紧牙关,不让上下牙打颤的声音传出去,像一只老鼠一样轻手轻脚地溜了过去。

    下面房间里,男人的喊叫声停了下来,只有撕扯和咀嚼的动静不绝于耳。

    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哆哆嗦嗦地爬离了通风孔。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满是疯子杀人狂的医院。

    每隔十几米,通风管道里的黑暗就会被通风口透进来的光亮打断,借着这光亮,我爬到了这一层通风管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换气扇在缓慢地转动着。换气扇的另一边是废弃的楼道,借着从高处透进来的天光可以看到地面上胡乱地丢着碎砖和几袋石灰。我想找到换气扇的接口处把它卸下来,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干脆抬脚冲着换气扇的正中间踹了几脚,没想到早已锈迹斑斑的换气扇一下子被我踹了下去。

    挡在我和自由之间的障碍就这样掉了下去,一个透着光亮的出口摆在我的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让我精神大振。我毫不犹豫地爬了出去,一阵头重脚轻之后,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我这才意识通风管道的出口与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我刚才一不小心跌了下来。

    这一下摔得很重,整条胳膊无力地垂着,抬都抬不起来,这种情况把我吓得脸色煞白,“骨折“这两个字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用手摸了摸撞到的地方,没有肿胀,也没有出血,过了一阵子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手臂脱臼了。

    环顾四周,我看清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类似于维修间之类的地方,墙上爬满了各种管子,有粗有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地上堆积着鸟粪和老鼠屎,一看就知道平时不会有人来这里。在远处的墙体上嵌着一架供上爬上爬下的扶梯,通往三四米高处的一扇锁死的铁门。

    看来那就是真正的出口了。

    我拖着脱臼的手臂往扶梯走去,用仅剩的一只手臂开始往上爬。这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每当我松开手去抓更上面一层的铁条时,身子都摇摇晃晃地往后倒。从梯子上摔了两次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把手绕到梯子后面,像把梯子抱在怀里一样用臂弯搂着,这样往上爬的时候就不会仰跌下去了。

    成功来到铁门前,伸手晃了晃,铁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动静,却无法打开。虽然早料到了它一定是从外面锁着的,但是这个情形还是让我有点泄气。想要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从里面打开一扇锁死的铁门,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就意味着我只能寻找别的出口,而目力所及唯一算得上出口的地方就是离地十多米处的几扇窗户,光线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那样的高度用两只手都难以爬上去,更别说我有一只手臂现在还脱了臼无法使用。

    我不死心地使劲晃动着铁门,连晃了几下,门缝居然变大了。我有些意外,又试着死命地晃动,铁门居然在一阵咣当声之后被拉开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宽缝。透过门缝,我看到铁门外绕着一道铁链,铁链上锁着一个沉得的大铜锁。不知是什么原因,锁门的人没有锁对铁链上的扣眼,导致这铁门成了现在这种可以打开一条缝的状态。

    从门缝中挤出来之后,我平生第一次对他人的粗心大意表示由衷的感谢。大口呼吸着自由的清新空气,医院大楼里面发出的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我的欣喜心情。现在还在医院里呢,那些疯子就在我身后一墙之隔的地方,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里应该是医院大楼的后面,前方不远处就是医院的院墙,墙根下种了不少松柏之类的常青树。我走到墙根底下巴着砖缝试着往上爬,马上就知道凭一只手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于是放弃了这个计划,绕过医院大楼往前院走去。

    刚绕过大楼走到前院开阔地,看清了大门口的位置,还没跑动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重响,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个人!有人坠楼了!

    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一个医生。她的脑袋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像砸开的核桃一样开了花,脑浆像白花花的豆腐脑一样碎成一块一块的浸在血水里飞溅得四处都是,而她的身体则像是被随手丢在一旁的木偶一般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趴着。

    女坠楼的地方离我不到五米,我低下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小腿上有不少亮红色米粒大小的小点子,那是溅上去的血。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一般,喉结上下移动着,发出“啊、啊“的声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啪“、“啪“的声响又接二连三地传来,又有人从楼上坠了下来。一具具在水泥地面上摔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触目惊心,我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看下起“人雨“的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每一个楼层的窗户里都有人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楼下,他们的目光空空洞洞的,就好像是没有灵魂的活死人一般。

    我听到一阵指甲抓挠的声响,低头一看,在女医生之后跳楼的那几个人竟然没死透,他们满脸是血,拖着露出摔折了的白骨的腿和手臂女医生的尸体爬去。那个指甲抓挠的动静就是他们用手在水泥地面上爬动时发出来的。

    几个人不顾自己的伤势,张嘴就去啃食女医生的脑袋,把她的脸皮像布一样撕了下来,还用手指头抠掉了她的眼珠子丢进嘴里大嚼。

    我立刻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啪!啪!

    更多的疯子接二连三地从楼上坠下,乌央央的一大群向女医生的尸体围了过去,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往池塘里丢鱼食喂鱼的情形。有几个疯子没有去抢女医生的尸体,而是张着嘴、一脸凶狠地向我爬来。

    跑!

    我扭头往大门口跑去,一不留神转身太猛,两只脚磕在一起摔了一个大跟头,好巧不巧又是跌到了之前受伤的那个肩膀,误打误撞之下居然把脱臼又复了位。

    “啊!“我痛得大叫一声,双手扶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