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殊缘:一世深情唯许卿

006身死

    金大平也不装了,双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双眸染上几丝快意,“是我又怎样?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奈我何?”

    裴良旭虽然被绑着,但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勾结东洋人陷害我裴家,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金大平仰天狂笑,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我这人向来不信报应,只看眼前,再说了,就算有,你还有命看么?”

    “明争不过,就使暗计,你卑鄙!”

    “哈哈哈哈哈!”金大平的笑声响彻整个牢房,角落的老鼠被吓得顾不上叼着的花生米,紧忙缩回了洞里。

    “你错了,整件事错不在我,而在你。”

    裴良旭不言,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金大平接着说:“是你太过于固执,不肯与东洋人合作,才使他们动了杀心,对你们裴家下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他们一把罢了。”

    “你以为你帮了他们,他们就会永远保护你?”裴良旭嘲笑他的愚蠢,“你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终有一天,他们会为了利益除了你。”

    “那又如何?”

    金大平双瞳瞪得极大,“只要能除了你,除了裴家,就算让我即刻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你无耻!你这么做,受挫的何止我裴家,还有那些无辜的市民。”

    “我无耻?”金大平疯魔般讥笑,指着门外,张出魔爪般的双手,扯着他的领口大吼,双目腥红,像来自地狱索魂的恶魔般,“无耻的是他们!当年若不是他们将事情闹大,我金家何至于一夜之间跌落神坛?我爹又何至于活活被气死?”

    “我金家曾经对他们施予援手,可结果呢?到头来,他们还是忘恩负义,我金家一遇上事,他们个个落井下石。”

    “你还好意思提孤儿院的事?”裴良旭看着他陈述起当年的事,“当年你为了扳倒我裴家,不惜在售往孤儿院的驱蚊散中加了会引人上瘾的毒药,让那些无辜的可怜孩子承受了他们本不该承受的痛苦,才让那些常年资助孤儿院的爱心人士寒了心,联手将你金家连夜封杀,一并夺了金家往后五年在沪城的经营权。”

    裴良旭只觉得可笑,孤儿院的事明明是他嫉妒裴家而使的阴极,真相败露之后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将这一切的错都推到他身上。

    真是可笑啊。

    “这一切皆是你自食恶果,怪不了旁人。”

    “闭嘴!”

    金大平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嘴角都打出了血。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认了罪,才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有你了,你引以为傲的蔺香阁,还有整个裴家都要为你陪葬!”

    裴良旭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道:“刘掌柜是你的人?”

    “是啊,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我收买,底单被烧毁的事皆是他所为。”

    裴良旭久久不能回神。

    刘掌柜在蔺香阁干了几十年,怎么会说背叛就背叛呢?

    “其实,你若是爽快答应了东洋人的合约,区区一个刘掌柜,根本就奈何不了你何。”

    “可惜啊!你太过自命清高,总以为拒绝了东洋人,就是一个爱国之人,就会受全沪城的称赞,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

    “我倒想问问你,当初那么高傲,那么自命不凡,如今后悔了吗?”

    “后悔?”裴良旭嘲讽一笑,头往前伸,在距离对方半个掌心的距离停下,“就算重来千次万次,老子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像你这般,无耻地去勾结外敌。”

    “可是你今天就要死于我这个无耻之徒的手里了呢。”

    “你敢?这里可是警局,那么多人看着,你敢?”

    “我为何不敢?”金大平嘲讽地拍拍他的脸,窗口透进的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难道你以为我今天来,是为了与你唠家常?”

    “哐当”一声,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金大平从牢狱中走出。

    局长赶忙迎上去,顾不上刚刚摔疼的屁股,笑盈盈地说道:

    “金老板,您出来了。”

    “嗯。”金大平淡淡颔首,将手中的纸张递出,“这是裴良旭的自白书,他已经承认私运违禁品的事是他所为,他说他只是一时糊涂,被眼前的荣华富贵遮蔽了双眼,才会去做私通外敌有损国民的蠢事。”

    “方才在牢里他一心求死,我拦也拦不住,他已经以一死换取裴家上下以及蔺香阁的一片安宁。”

    “他死了?”局长有些意外,虽说他死不足惜,可那都是审判之后的结果,如今人真的死了,他要如何向政府交代呢?

    金大平停下脚步,幽黑的双瞳看向他,像极了一只来自地狱的恶灵,“怎么?还要我再讲一遍?”

    “不敢,不敢!”

    局长吓得连连弯腰,恭敬回应道。

    “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了吧?”

    “是,”局长抬手,“来人!”

    孟致远闻声几步上前,微微躬身,“局长,您找我。”

    局长递上手中的自白书,严肃吩咐道:

    “致远,你是队长,之前又接手这桩案子,我现在命令你即刻出发,带着这张自白书,亲自去裴家走一趟,就说裴良旭暗通曲款,只怕他们裴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把人全部带来,我要亲自审问一番。”

    “是。”

    孟致远领命,带着一小队警员离开。

    另一边

    裴姝媛已经到了孙有策家。

    她跑到孙府前,发现大门紧闭,一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她抬手敲门,边敲边喊道:“孙叔叔!孙叔叔!快开门,开门啊孙叔叔!”

    敲了半分钟,还是无人回应。

    门内,一人悄悄往屋内走去。

    “老爷,裴小姐已经在外面敲了半晌,咱们要不要让她进来。”

    孙有策叹了口气,又回到沙发上,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不要,这次就当我李家欠他的,日后再还吧。”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

    “爹,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李院长闻声看去。

    从屏风后面冲出一位身着淡黄长裙,满头乌发的少女。

    “大小姐。”管家看到来人,立马弯下腰恭敬问候。

    孙有策压住心里的想法,朝少女笑道:“盈姣?这才三更,你今儿怎么起那么早?”

    “爹,你无数次教导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你说你刚来沪城时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得了裴伯伯的提拔,你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孙家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犹如在耳,而今他蒙了难,你怎么就忘了?”

    “姣儿,爹不是那样的人呐,只是这次与往日大不相同,你裴伯伯惹得可不是等闲之辈,我若是参与了此次纷争,那到时死的可就不只有裴家,恐怕就连咱们孙家也逃不了。”

    孙盈姣冷声一笑,“您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怕死嘛?”

    “好,既然你们都怕死,都选择袖手旁观,那我就不寄希望于您了,我自己去,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裴伯伯一家老小平白无故地冤死。”

    她决绝转身,头也不回地迈出脚,往门外走去。

    “姣儿!”

    “小姐!”

    任凭两人怎么喊,她始终都没有回头。

    “你去!你不怕你娘,你妹妹跟着你一起去陪葬你就尽管去!”

    被逼无奈,孙有策终于说出心中所想。

    孙盈姣停下脚步。

    良久,她才转身。

    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孙有策以为她又会做出什么反抗,本来已经想好了说辞。

    却听扑通一声,孙盈姣直直地跪在他眼前。

    孙有策心头一震。

    这是第一次,女儿向他跪地求情。

    雪,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好像数不清的蝴蝶在飞舞,又好像柳絮轻轻飘舞。

    片片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身上,她眼神坚定,冲着父亲说道:

    “爹!我求您,您就让我去好吗?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听到里头的动静,裴姝媛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继续敲门,“姣儿!姣儿是你吗?”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尤为刺耳。

    “姝媛妹妹!”

    孙盈姣起身,朝门外跑去。

    孙有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阻拦她。

    这事还得让她亲自看看才能死心心。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裴姝媛心下一喜,立马抬眼。

    孙有策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在她面前停下,负手而立。

    “孙叔!”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姝媛立马站起。

    孙有策平静问道:“你是否为你爹的事而来?”

    “是。”姝媛直接表明来意。

    “孙叔,刘掌柜跑了,底单也被他尽数烧毁,没有底单,没有证人,我爹已经被判了私通外敌,私运违禁品的嫌疑,他已经被押走了。”

    姝媛越说越急切,“警局的人说,要是在明日午时庭审之前再没有证据证明我爹是被冤枉的,他就要被判枪决了啊。”

    孙有策脸上染上一丝为难之色,“姝媛……”

    裴姝媛连忙跪下,“孙叔,我求求你出庭作证好吗?你只需在庭审那天跟着我去作证,证明那批违禁品根本不是从我林香阁出去的,我爹是冤枉的,他没有给东洋人运送鸭片,这样我爹或许就有生还的希望,好吗?”

    孙盈姣也走到姝媛脚边跪下,朝父亲苦苦哀求道:“爹,这是姣儿第一次求您,我求您,帮帮他们一把,好不好?”

    孙有策闭眼,半晌,他才张开嘴唇,冷冷吩咐道:“把大小姐带回院子,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三五个壮实的仆妇。

    “不要!不要!”

    孙盈姣后退几步,却还是没能阻挡仆妇们的动作。

    她们将她架走,力气太大,不容她挣开。

    “姣儿!”姝媛伸手,试图挽留。

    “姝媛妹妹!”李宴临伸手,却抓不住她的手。

    “爹!爹!你不能这么狠心!”里面传来孙盈姣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