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落地，伴着正午的阳光，方渊坦然走进红番。

    红番是一条繁华的长街，由东往西，蔓延十里。

    在这里只有叶家，没有联合政府。

    此时的红番很冷清，只有两三台智能机械在街道上忙碌。

    方渊来早了，这里的大多数店铺，下午六点才开始营业。

    正午的阳光下，红番夜晚那种阴森可怖、奢靡浮罪的气息荡然无存，反而显得有些普通。

    只有找不到去处的孤魂野鬼，才会在白天出现在这里。

    他们迷恋着夜的繁华，希望白昼快快过去。

    “哟，这不是剑三七么，这么早就来指点新人了？”

    戴着海盗帽的失意中年，饱含恶意地调笑道。

    毕竟欺负不会还手的方渊，是他人生少有的乐趣。

    “乌老三，有空多干点正事，别老在这瞎晃。说不定你女儿看你可怜，心一软，还愿意给你养老送终。”

    往日的温良恭俭让荡然无存，方渊直接一刀穿心。

    “小杂种，你找死啊！”

    乌老三伸手，一道烈焰从他掌中蹿出，熊熊燃烧，威势惊人。

    “道法：掌御烈焰”

    他恼羞成怒，不只是因为被揭穿孤家寡人的囧境，更多的是地位被挑战的恐慌。

    身为食物链底层的方渊都敢挑衅自己，如果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那岂不说明自己才是贱民？

    乌老三狞笑着握拳，橙黄色的烈焰，汹涌而至，似乎能消融一切。

    “你不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么？”方渊微笑，加速冲了上去。

    “轰！”

    浩荡的气血迎面扑来，乌老三的烈焰不住颤抖，瞬间失控。

    “嘭！”

    散乱的烟火之中，一双铁拳悍然袭来。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只有一声，看来方渊还是留手了。

    毕竟欺负一个孤寡中年，不是什么骄人战绩。

    “不要乱动，我只是一阶，挡不住你的道法，所以下一次不会留手。”

    看着瘫在地上，前胸凹下去一块的乌老三，方渊微笑着劝道。

    “你！”

    乌老三气得咳出了一大口血。

    “吃一堑长一智。所以乌老哥，你下次见到我，记得躲远点。”

    声音未落，方渊朝着长街的中心走去。

    红番呈Y字型，在中间的岔口，也就是最繁华的位置，坐落着一间装修素雅的小店。

    它和周围阴暗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硬挤进来的一般，很是突兀。

    店门口的匾额上，自左往右，写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叶堂。

    方渊很熟悉这个笔迹，所以驻足揣摩了一阵。

    这可是天下第一神符师的手笔，别处难见。

    这叶堂的来头可不小，是正经的元老私产，专门提供修行相关的器具、灵药以及服务。

    方渊的云灵草就是在叶堂买的，接下来的七品养神莲也得通过它当中介。

    “南岭罗浮：叶家”

    地球联合政府特许，垄断南岭山脉以南，东至海滨，西到安南，所有灵材的产出和贸易。

    这是何等的霸道，何其的嚣张！

    但自始至终，哪怕是最激进的人民委员，也没有多说一句。

    因为黑暗时代的军神，值这个价。

    “我要一间静室，外加全套人体检测装置。另外，如果下午六点，我还没出来，那就提醒一次。除此之外，不要打扰我。”

    方渊对着相貌姣好的机器人侍者吩咐道。

    “好的，方先生，承惠三十劳动点。我们最近正在做活动，灵食买一送一，您有需要么？”

    “补益气血的有么？”连番大战之前，准备得做足，这点钱不能省。

    “现在订购武者套餐，还可以额外打七折。您需要来一份么？”

    “和检测设备一起送过来。”

    “好的，方先生。一共两百四十劳动点。”

    “吸血鬼！”方渊暗叹一声，但还是同意了转账。

    “方先生，请跟我来。”

    漂亮的侍者从柜台后走出，领着方渊前往静室。

    身姿曼妙迷人，言谈大方得体，这都是经过大数据计算得出的最佳配比，是最能诱惑你消费的尤物。

    很快，另外一名毫不逊色的侍者从门后走出，补上了她的空缺。她们的神态自然，以至于你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机器人。

    “这是唯一能打开静室的符印，请小心保管。”

    美丽的侍者将一枚白玉递了过来，微微一笑，接着问道：

    “有一条周永乐先生的留言，您要听么?”

    “当然要听。”方渊面不改色。

    他早就知道自己被监控，因为这是必然的。

    三角眼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再放任他随意行事的风险实在太高。

    而且只有蠢人才会妄想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敌人的失误之上。

    “我无处不在。”

    “扑哧！”侍者模仿着三角眼独特的语调，然后自己先笑了出来：

    “这位先生好中二呀。”

    “是的呢。”

    方渊报以微笑，仿佛这只是朋友的一个玩笑。

    但实际上，他心中的怒火正不断积累。

    如果真的跑不了，那方渊肯定要拉一个垫背的。

    “灵食和设备都已经放在静室里了。先生如果有需要，小南也可以陪你。”

    侍者撩起衣裙，行了一礼。

    “没必要，六点记得提醒我。”方渊对机器人不感兴趣。

    静室不大，但里面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价格不贵，是修行闭关的最佳选择。

    除此之外，静室里还设有聚灵阵，能够提炼出各种属性的灵气。

    比如说最常见五行、七曜、阴阳等等。当然这个是要另外付费的。

    不过身为天选者的好处就是，方渊压根用不上这个功能。

    而且他不是来修行的，他是来排除隐患的。

    自从那枚古怪的玉碟射进自己识海，方渊时不时能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在自己脑内乱窜。

    虽然上次这股清凉救了自己一命，但不代表它就没有恶意。

    再说了，大脑是极敏感、脆弱的地方，放任未名之物乱窜，这风险实在太高。

    方渊熟练地躺进核磁共振仪，开始扫描自己的大脑。

    似有非有的味道传来，令他恶心地想吐，不过凭借对身体的掌控，还是强行抑制了下去。

    “哔嘣，哔嘣。”

    静室里噪音绝迹，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吵得方渊心烦意乱。

    忽然，一股清凉从眉心祖窍渗出，盘踞在前额。

    方渊立即屏息凝神，驾驭气血，顺着经络向额头包抄了过去。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么？”

    一缕清凉之风迎面吹来，传递着无言之言。

    “不想。”

    方渊指挥着气血，完成了对清凉的包围。

    “你想让姑娘们都爱上你么？”

    清凉又传递出了一道精神波动。

    “无聊。”

    护住大脑，方渊猛然收紧包围，不断压缩着清凉。

    “你想掌控权力，主宰这个世界么？”

    清凉被压缩到极限，然后轰然爆开，归于无形。

    “没兴趣。”

    凝实的气血丝毫不能阻止清凉之意扩散，方渊的努力是徒劳的。

    而且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沉沦。

    每当他回答一个问题，一缕清凉就融入了他的神魂。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么？”

    “我想……”

    迷懵间，方渊立下了承诺，于是他的神魂被拉进了识海。

    “筑灵台兮掌神通。”

    玉碟上的波动似乎永无止尽，来回就这一句，活像一台复读机。

    方渊猛然惊醒，看着由清凉之气组成的自己，他意识到这枚玉碟似乎没有恶意。

    “筑灵台？那也得先有灵气才行。问题是我这辈子，就没见过灵气长啥样。”

    话音刚落，琉璃净火从识海底部燃起。

    炽白之焰像潮水一般涌来，玉碟似乎快被融化。

    但片刻之后，冥光大作，玉碟如同黑洞一般，将净火悉数吞纳，然后喷射出了一道暗金光柱。

    与此同时，方渊体表浮现出一层白色雾气，挡住了光柱去路。

    道路被阻，如何能忍？

    玉碟轰然上浮，带动整个识海冲天而起，托着暗金光柱向白色天幕撞去。

    下一刻，识海之水倒流天际，化作瀑布奔腾而下。

    就这样，天选者的眷顾被玉碟硬生生轰开了一个缺口。

    方渊只觉得脑壳涨得生疼。

    下一刻，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扑面而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全新版本。

    微弱但坚韧的神魂刚一接触这五彩的世界，便像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方渊觉得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天地间涌来，自己仿佛化身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

    一伸手，好像就能戳破天空，一跺脚，仿佛就能踏破大地。

    “神通障”

    玉碟高高在上，往日遍洒识海的清辉，如今尽数敛于己身。

    它竟然坐视方渊深陷魔障，无动于衷。

    神道艰险，三步一障。不守本心，不明自性，迟早魂飞魄散。

    以后误，不如今日误，因此玉碟之主并没有为后辈弟子设下当头棒喝的保险，而是一切放任自然。

    “我要杀了福龙老贼！”

    倏忽之间，方渊已然证道法身，位列仙班。

    只见他一身洪荒之力，无处安放。

    于是摇身一变，化作金翅大鹏鸟，从万米高空，向福龙老贼扑袭而去。

    “洪荒：金翅大鹏”

    端坐于赤红高塔的苍髯老贼对这一切茫然无觉。

    大鹏鸟极尽升华，速度快若光流，等到他发现之时，连法界都来不及展开。

    大鹏鸟用力一啄，赤红高塔应声而破，方渊毫不犹豫，双爪连挥，将赵福龙撕成粉碎。

    血肉洒满羽翼，但方渊毫不嫌弃，反而有说不出的快活，仿佛他一生的光辉都在这一刻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