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桌子的李慧萍，好像是在考虑如何开口，怎么才能让自己儿子对自己所说的话上心。

    就在丁瀚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李慧萍终于开了口：“快毕业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丁瀚听着母亲柔和的语气，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心里充满了疑惑，平时母亲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更别提语气还那么温柔。

    心想着既然语气这么和声和气的待遇，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大事，估计父母也已经商量好了，顶多也就是把结果告诉自己一声。

    想完也不怎么好奇了，满不在意的回答母亲的问题：“毕业就毕业呗，我哪有什么想法。”

    “我在跟你商量事情，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丁瀚看着皱着眉头的母亲，略微有些不满。

    就算真要商量，也轮不到自己做主，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们手上么，跟我商量个什么劲儿，就算跟我商量，那还能商量出什么？

    “我觉得我已经够认真了，不然你说我该怎么说？”

    李慧萍看着一脸不满的儿子，知道现在还不能发火，不然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只能把心里的火，老老实实的堵在胸口，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温柔。

    “儿子，你也知道你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

    “你现在还小，不能不上学，要是不上学，一辈子就算是结束了。”

    “所以我和你爸前段时间托人找了个关系，到时候你去盐市读个大专好不好？”

    丁瀚听着母亲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话。

    耳朵里只听到了，学习成绩不好，去盐市读个大专。

    其他的一些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统统给自动屏蔽了。

    心想，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他们口中说的商量，只是把已经办成的事，再转达给自己，压根就没有商量的想法。

    丁瀚吃饭前就知道自己无论听到什么，都只能认命，所以又变成了满不在乎的样子。

    “哦，行。”

    李慧萍看着儿子还是一脸不在意，终于压不住火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认真一点！”

    丁瀚看着咆哮的母亲没来由的也生气了：“我没说么！？”

    “我已经说了可以可以可以！”

    “我已经答应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认真！？”

    “我还能怎么认真！？”

    李慧萍听着儿子也开始咆哮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一时间怒其不争，完全忘了自己本来的计划。

    “你自己的学习成绩你没数么！”

    “你不上学你去干嘛？！”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要你的态度！”

    “我要你能对这件事多上心一点！”

    “就你现在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说你认真什么了！？”

    丁瀚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要把我的学习成绩整天挂在嘴上！”

    “你们明明都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还美其名曰的说要找我商量！”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

    “从小到大，每次不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过问我的意见，只会把结果告诉我，让我自己消化！”

    “我受够了！”

    “你们不是想让我去盐市上学么？！”

    “我！不！去！”

    李慧萍听到丁瀚说的这番话直愣愣的现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身为人母的责任。

    或许是……

    恨自己的不争气……

    恨自己没能把儿子引上正途，恨自己没有本事，可以让儿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时间心中难过的水，已经大过于生气的火，直接让李慧萍崩溃的大哭起来。

    “丁瀚！！！”

    “我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接受，怕你不同意，怕你因为不满而敷衍了事。”

    “我们知道，一直以来忽略了你的想法，这个是我们不对，那是因为你还小，就算我们说了你也不能理解！”

    “可是，你不能不上学知道么！？”

    “你不能不上学，你不上学以后的人生就完了！”

    “爸爸妈妈不想让你重复我们的遭遇，重复我们的不幸，重复我们一直以来吃过的苦！”

    “我让你认真一些，是想让你再去上学的时候认真一些！”

    “是想让你再去抓住那为数不多的机会！”

    最后越哭越激动，积攒了两三年的眼泪全部冲出了堤坝，向着外界倾泻，宣告着它们一直都在，只是藏的够深……

    放声大哭着，哭的身体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仿佛这一哭，一下就把这几年积攒的力气都给用了。

    直到蹲下身来抱住了膝盖，以此来用自己的体温，找回一些安全感。

    嘴里还在哽咽着，吐出并不算清晰的声音。

    “对不起，小瀚”

    “是爸爸妈妈不争气，没本事，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你不要埋怨爸爸妈妈的没本事，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个声音也不知是在安慰丁瀚，还是在安慰自己……

    丁瀚长大了嘴，想说话，但是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传来呼吸振动声带的声音。

    丁瀚慌了神，耳鸣的声音，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自己的母亲不该是这副模样。

    他的母亲应该是无比坚强的。

    他的母亲应该是能像父亲一样，用脊梁撑住了这个家。

    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幕……

    看着眼前这个，蹲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的女人。

    她……也是母亲……

    他想象不到母亲能亲口说出的这句话，到底耗费了她多少勇气。

    他想走上前去做点什么。

    安抚？

    道歉？

    还是……

    他想不出了，他还小，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解救母亲现在的状态。

    卧室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丁瀚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发现父亲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一刻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清一张涨红的脸，一双通红的眼。

    其实在母亲说到让自己去盐市上学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会赶回来。

    但是没想到父亲会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避而不见。

    他有太多疑问了。

    为什么父亲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为什么父亲不在事态失控的时候主持大局？

    只要他出现在现场，局面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只要他像往常一样用皮带“震慑”他几下，自己就能服软，可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丁瀚想不通，也没办法想通，更是因为他现在混乱的大脑，也无法支撑他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