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君赐法 玄门窥真
玄天界。
西南莽荒。
大君山,凌幽峰。
玄幽洞前,三座玄坛品列,其上摆满了各类灵性矿石和灵植。
凌易端跪在蒲团之上,双手捧着一颗鸽卵大小的璀璨明珠,看着身为氏族首领的父亲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祭祀仪轨,显然是轻车熟路。
但凌易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神情。
“父亲已将一切交待妥当,只需按部就班完成即可,我却不知能否有机缘求得大君赐法。”
想到这里,他又很是担忧:“这十来年换来的机缘不容有失,否则在这妖兽横空,部族争斗的当世,必将性命泯灭。”
法不轻传,凌易从小打熬练气,习练拳脚,吐纳修行,固有强身健体之效,却始终摸索不到玄真法门。
凌氏族人之中,有修行法门的修玄者不过五指之数。祭祀结束以后,凌易或许能成为其中一人了。
凌易看着忙碌的族人,心中患得患失,他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明珠,一股清心之念传来。
略微慌乱的心神渐渐平息下来,他又将父亲嘱咐自己在仪式上要说的话牢牢默记了一遍。
百余年前,凌氏族人为避妖兽祸乱逃入此地,当时的族长机缘之下求得了大君山上的大君传法,便在大君山外数百里地安顿下来。
凌氏后续又征服数十支迁来避乱的氏族,凌氏一族这才逐渐壮大起来,在莽荒部族中有了一席之地。
是以,凌氏族长每年都会来此祭祀大君,供奉百只牛羊牲畜。
只是这一次,凌氏族长凌峰为儿子能求得玄门修真的机缘,十余年前就开始费心收集祭品,这才筹备了今日的祭祀仪轨。
少顷,诸事准备齐整,族长凌峰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凌易的堂弟凌宇既紧张又期待的望着凌易,一步一回头的跟随众人下山离开,凌易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微微一笑,随后低下头闭上眼,沉思入定。
众人离开后,祭祀广场只剩并肩站着的族长凌峰,祭祀长老凌历,和跪在蒲团上的凌易三人。
月上中天之时,凌峰拿出一只铜铃摇晃起来,发生叮当之声,绕着祭祀广场走了三圈,边走边念。
待站定之后,只见他手中铜铃离手,迎风便涨,化作铜钟悬于半空,发出湛黄色的光晕。
凌峰虚空一掌,拍向铜钟,一声悠长的钟鸣想起,如此九次,钟声在群山峰谷之间来回的回响。
钟声余音渐歇,凌峰便对着凌厉点了点头。
凌厉走向三个玄坛一阵摆弄,焚香献祭,旋即退至凌易身后站定。
只见他左手双指向上指天,右手双指向下指地,指尖霎时便有黑芒闪烁,随后双手同时画圆,又迅速收拢于胸前结印,向前一堆,一股黑气圆环悬于身前。
一口煞气于胸中凝练,开口唱出祭祀的祷词。声音嘹吭,又有黑气环的加持,似能直达玄幽洞深处。
唱词结束之后,三人又行了拜谒之礼。霎时,玄幽洞突有明光泛起,迅速又流转为晦暗幽光。
凌易手中的宝石,玄坛上的贡品,无风自动,一件件迅速飘入玄幽洞中,随后一股煞风突起,山路上的牛羊尽皆被卷起,翻滚着同样涌入玄幽洞中。
近两百头牛羊局促不安的铺满半空,动惮不得,等待着一只只被吸入那幽深洞口。
凌易眼睛直直的看向玄幽洞,很想探究大君是何神圣人物的想法。忽然感到身后有股幽寒气息,令他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去,只看了一眼,全身就陷入僵直麻痹,两眼一黑,立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只记得那是天空中两个幽深的黑洞,摄人心魂,一道暗红流光从天空一闪而过,黑洞后方遮天蔽月,是连绵不知几千里的磅礴黑影。
凌峰和凌历见此情形,心里急切万分,不知凌易发生了何事,难不成是惹恼了大君?
两人不敢妄动,只能焦急等待献祭结束,祈求大君不会降下惩罚。
当最后一头羊在空中翻滚进玄幽洞中后,洞口晦暗的幽光消失。许久之后,四下里仍然一片寂静,连虫鸣鸟叫也如匿踪隐迹般消失了。
凌峰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他眼中露出挣扎的神色,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叩拜三次之后,朗声开口。
“大君容禀,鄙人凌峰在此叩拜大君。”
“鄙人氏族得大君庇佑百年,凌峰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唯有竭尽所能筹备祭品献祭于大君。我族求存不易,仍深陷艰险,恳求大君仁慈,再赐玄法,凌峰定当尽心侍奉大君,不敢有违。”
时间静静的逝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凌峰和凌厉两人跪也不是,起也不是,内心煎熬,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过后,似下了很大决心,凌峰起身抱起凌易,查看他的情况,索性只是昏迷过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股清凉之意唤醒了凌易,他微微睁开双眼就看到了父亲,但全身仍僵直无法动弹,张了张口,叫了声“父亲”。
凌峰听到声响,更加抱紧了他,关切的问道:“易儿,你刚刚突然昏了过去,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凌易挣扎着动了动,慢慢找回身体的控制,急切问道,“父亲,我没事,我在祭祀的时候偷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祭祀仪式结束了吗,大君可曾赐下玄法?”
凌峰思虑数息,深感无奈,“易儿,祭祀已经完成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大君不计较你的冒失,现下不可再惹怒大君了。玄法的事情,为父会为你另想他法的。”
说完他就要将凌易扶起。
凌厉宽慰凌峰,道:“大哥,易儿,左右不过再等一年,我们回去筹齐祭品,明年再来就是,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凌易沉默了。
他今年十六岁,吐纳修行近十年,无论寒冬酷暑,每日都会苦心修持,又有踏入玄门的父亲和叔父从旁指点,可那玄门却始终是推不开,迈不进。
他知道,这一步,是万万不能退的。
这一次的诸多祭品筹集了十余年之久,族人谋生尚且艰难,又何谈再献祭一次?
今天这样的机缘更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有,便是求得了,恐怕自己也早已错过修行的年纪。
想到这里,凌易挣脱父亲的怀抱。
要他弃玄法下山,绝无可能!机缘就在眼前,箭已出弦,无法回头!
“父亲,无论如何,请不要阻拦我。”凌易的神情变了,不似先前那般不安。他坚定的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叔父。
“今日若不得玄法,下山的便是我的尸体。”凌易说完便重新跪正,朝着玄幽洞叩拜三次。
“大君容禀。”
凌易挺直腰板,极速思索着,他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便是将窥见大君真身的事情圆过去。
“我自幼仰慕大君,大君玄功登峰造极,百年来护佑我族,功德不可计量,我片刻不敢忘。我日日修持,只求踏入玄门修行,有朝一日面圣大君,回报恩德。”
“求大君垂怜我一片真心,赐下玄法。”
没有动静!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得以,凌易转变策略。
“大君已收取我手中宝珠,求大君开恩,换取玄法赐下。”
还是没有动静!
凌易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少年,再也想不到别的法子,索性就赖上了。他跪在广场上大喊大叫,声泪俱下。他急了!
“求大君赐法!”
“求大君赐法!”
“求大君……”
嘭!
一块如同门板大小的黑色鳞甲从洞口激射而出,砸向凌易身前的地面,发出巨响。
凌易大喜!正要拜谢。大君似乎不想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又一团散发着亮光的黑色煞气从洞口飞出,不停膨胀收缩,径直涌入了他的嘴里。
凌峰见状,大呵一声道:“速速收取玄法鳞甲。”
凌易闻言,右手一翻,迅速挥刀将左手手掌割破,按在鳞甲之上,逼出身体内血液连同涌窜的煞气一同按入鳞甲。
鳞甲本就有灵性,不是凡物,被血气侵入,躁动两次之后,似又被煞气吸引,迅速收缩变小,亮光一闪便消失了。
一块黑色鳞片出现在凌易左手手掌内,仿佛是天生的鳞甲,嵌入肌理,替换了原本的那道伤口。
那团涌入嘴里的煞气此时已经发作起来,凌易顿时全身剧痛,蜷缩在地。眼泪哗哗就流了出来,这次可是真的痛,太痛了。
这般情形,三人都惊了,这不是预想中的情况!
“大哥,情况危急,大君正关注着易儿。易儿开煞脉就在此刻!”凌厉说完这句话,就迅速搬过来一个小陶罐放在地上,点燃几段安神香投入其中。
又匆忙去广场另一边把几个竹筐一个个搬过来。
其实是凌厉想多了,大君可能只是不想听凌易聒噪,才扔出一团煞气,堵住他的嘴。
“易儿,赶紧参悟鳞甲上的玄法,凝练煞脉,踏玄入真。”凌峰说完,坐在他身前,双手结印,一团煞气从手中涌出钻入凌易的喉咙,护持住凌易的大脑,阻拦煞气侵蚀,保持他灵智清明。
好在凌峰二人皆是修玄之人,惊异过后,立刻安排上了开煞脉的后手,这些都是此前就备好了的,此刻正好合用。
凌易压根没有时间参悟手中鳞甲上的玄法,他竭尽全力,对体内乱串的煞气也无法掌控一丝一毫。一时杂念万千,内心狂跳,完全无法入定修持。
近十年的养气工夫,此刻全然无用。
可好不容易求来的机缘,凌易绝不会就此放弃。
就在此刻,凌易感受到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塞进了什么东西,又喂了一些灵液,随之一股清凉之意直达脑海,并向全身蔓延而开。接着便是一些灵性之物灌顶而下,随后又被一层厚厚的泥浆糊满全身。
入玄修真,行脉之法,至关紧要。凌易想起父亲教导的修行方法,祭祀结束之后,大君会赐下一片鳞甲,需以血祭之法将其收为巴掌大小,日日观摩冥想,探索其中行气走脉之法。
少则月余,多则数月,即可领悟。
悟成行脉之法之后,此时便需准备一份煞气进行开脉。
一开始只需引一丝煞气入体,如果成功凝煞入脉,以相应法门行气周天,就算是堪堪踏入了玄门!
如果贪多引入过多煞气,一个控制不住,顷刻就会涌入脑海,轻则陷入疯魔,重则爆体而亡。
就算成功凝煞,如果数日没有修持,这一丝煞气也会自行消散。
因此还需继续打熬练气,引更多煞气入体,不断扩展经脉,直至气海化出,煞气成潮。若一朝能冲开玄窍,便能引动天地灵气炼化,阴阳二气相合,练出真火,凝元入真。
如此方能甲子不失。
道理凌易早就烂熟于胸,可他还没有参悟行气走脉的法门,纳入体内的煞气更是一大团,不仅不受控制,反倒把他祸害不小。
现在的情况就是个死结。
凌易思索着破解之法,必须先解除这团煞气的威胁。
这是他修行路上的遇到的第一道难关,迈不过去恐怕会煞气爆体而亡。
这个时候愈发不能急!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不在关注外界的事物,强忍住那团煞气乱窜造成的剧痛,将所有杂念一一摒弃。
凌易感受着左手的异样,这或许是唯一破局的方法!
他握紧了左手手掌,将全部心神放在刚得到的鳞甲上,直到手心发热,传来更清晰的触感。
手指在掌心的鳞甲上轻轻划动,他努力的沟通鳞甲,指引它发现那团在体内乱窜的煞气。
尝试多次之后,终于有一缕气机接触到了那团煞气,煞气立时停住窜动,沿着那缕气机涌向左手手掌,依附在鳞甲之上,来回翻滚流转。
呼!凌易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大的危机暂时化解了。
庆幸有父亲的护持,又有宝物灵药辅助,加上自己多年吐纳修持的养气工夫,这才能抗住煞气的一波侵蚀。
否则,时间一久,他势必会陷入癫狂,甚至陨落当场。
捡回一条小命的凌易再次凝神定气,仔细揣摩起手中的鳞甲来,其内却没有行气法门,只有一丝血气,自行游动。
凌易:“???”
这又和赐予父亲他们的鳞甲完全不同!
凌易怔愣,难道是大君戏耍于我,并没有赐我玄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