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1991

第三章 精神病人

    当秋天的微风吹动树叶的时候,红呎亚纪呆呆地坐在铁门内的长椅上向外张望着。

    位于镇子的精神病院今天也是祥和的一天。

    两个腰间挂着粗大橡胶棍的警卫拖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进入了医院的后门,他自称有神力,要将这世间不尊崇他的家伙们一网打尽——红呎亚纪觉得他的结局其实还算是不错,至少病院是管饭的,要是住廉租房的话,他连用来捆绑自己的束缚带都买不起。

    警卫的脚步声和男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逐渐远去,红呎亚纪懒得动弹,对周围的一切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太阳逐渐偏移,铃响,午饭的时候到了。

    下午她打算待在自己的单间里面看书,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病,首先要表现出自己没有病的样子。

    这是一个喜欢伪装成蘑菇的老爷爷教给她的道理,可惜他在去年的一个雨夜之后就由于严重的肺炎去世了,如果不是护士老是拒绝为他头上浇水,他也不至于跳到池塘里坐上整整一夜。

    红呎亚纪为他感到难过。

    午饭是很简单的稀饭搭配几样咸淡不一的小菜,管理情绪经常失控的病人有一个诀窍——让他们填饱肚子,这有助于稳定他们的情绪;把食物做得尽量难吃,不让他们的过于满足而没事找事。

    医院既节省了食物的成本又能够方便地管理病人,医院赢了两次,所以是双赢。

    红呎亚纪喝了两碗半稀饭——半碗用来把难以下咽的小菜和药片混合着吞入肚子里,然后坐上带有束缚带的轮椅,由护士推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她今天半天都没有听到脑海里烦人的低语,这是一个好兆头。

    显然,她的主治医师也是这样想的。

    “医生,她还好吗?”一个年轻的男声打破了她房间里面的寂静。

    “嗯,我这次约您来是——”

    红呎亚纪坐在靠窗了轮椅上,手脚都被紧紧地固定住,她看着窗外在风中不断摇晃着的绿叶。

    几个穿着拖鞋,蓝白条纹相间的家伙们正在树荫下乘凉。

    “哦,哦,留院观察——这些书麻烦您......”

    “嗯,她最近看书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呢。请您相信我们,先生,本院一级护理的水平能够让您满意——”

    “一级....护理...”红呎亚纪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不可闻,哦,对了,刚刚好像是吃了药——我应该在这里睡着吗?她问自己。

    “或许吧。”

    脑子里面开始出现叽叽喳喳的声音了,真的是很烦。

    还是睡吧。

    睡吧。

    该死,这个护士能不能不要老是盯着我看呢?

    很烦啊。

    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模糊,脑子里的声音也慢慢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声音。

    “束缚带很麻烦吧?”

    “对啊。”

    “要解开吗?”

    “会被骂的吧?”

    “或许吧?”

    “随便你好啦——反正我也懒得管你,到最后挨罚的总是我。”红呎亚纪舔舔干裂的嘴唇。

    “嘻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嘛,我不就是你吗?你有时候真的很笨诶。”

    “随便啦,我要睡了。”

    “说实话,其实你不应该吃药的,你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的,这样真的好吗?”

    红呎亚纪没有继续自言自语,她蜷缩着身体,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到似乎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束缚带散落在她的身下,好像陈旧了的锦缎。

    墙边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一地。

    负责看护的护士软软地靠在她房间的墙壁上,就好像被农夫扼住脖子的鹅,面色苍白,双手抱着肩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嗯,我要走了,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声音在护士的心底响起。

    “哈..哈......哈.....呼..呼哈...”护士用手捂着嘴,喘着粗气。

    “嘘——”红呎亚纪翻身从病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让我们重新开始,如何?”

    “或许你没有发现,你的话最近真的变得很多。”

    护士惊恐地看着她自言自语,红呎亚纪伸出右手,按在了护士的额头上。

    “小红?”那个男声又出现了,她回头看去,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是了,是他......

    黑色!

    黑色!!

    黑色!!!

    小心!!!!

    喷溅而出的鲜血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一朵朵血花。

    “何必呢,小红。她又没做错什么。”

    男人用脚拨开地上护士的残躯,被他皮鞋触碰到的地方泛起黑色的涟漪,无头女尸缓缓站起,生长出的肉芽争先恐后地填补着身体上的空洞,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红呎亚纪的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橄榄石会把她带到伦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出门散散心,一直待在室内看书对健康不好,你瘦了很多。”

    红呎亚纪眼眶里的红色缓缓消散,男人摸摸她的脑袋,女孩满足地闭上双眼,双手举起,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落日的余晖把远处坚冰覆盖的山巅染成了太妃糖的颜色,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催促她上路,也吹散天边那些紫红色的云彩,一如吹散她脑海中的,那些回不去的好时候。

    “你在伤感什么?”红宝石问她。

    “什么也没有,还有,麻烦你闭嘴,你把脑浆弄了一地,真是恶心!”

    “那个不是我!”一道红光在她的左眼里闪了一下,它的声音很委屈,“现在和你说话的是小红13号。”

    “拜托——”红呎亚纪用力甩甩脑袋,她真是受够了红宝石。

    早知道它那么难搞,她就不应该从他手里接过这象征着不详的戒指。

    但她没有办法拒绝他,没人能拒绝他。

    他是那样伟岸,那样天才,那样洞悉了一切;那样孤独,那样易碎,那样需要她的帮助。

    红呎亚纪什么都会为他做的,这是爱吗?她不知道,他从没对她说过他爱她,她也如此。他是医生,她是病人,病人应该谨遵医嘱,这是和谐的医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