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关守军原本隶属于金陵水师，是水师中用来安排没有背景的底层小卒的地方，长期以来受尽了水师主力的轻视，如今正逢战乱之年，那水师主力以增加战船训练兵士为由向朝廷索要了不少钱银粮草，但是他们这些人不仅没分到朝廷给水师的好处，甚至还会被那些官长大人们以前线吃紧为由克扣军饷伙食，所以这些人虽然和江面上这些浩浩荡荡的水师名义上是同一支部队，但是心里早就对其抱有不少不满与愤懑。

    再加上那大胜关水师偏将的鼓舞，让他们心中积攒的怒火这时候有了发泄的地方。

    “冲啊，让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狗官们看看我们兄弟的厉害！”

    怒火这东西一旦勾起来就止不住，再加上这些被选出来的兵士存活下来的几率本就渺茫，这会儿反而视死如归起来。

    金陵水师在下游，本来速度上就吃亏，再加上这些小船虽然体型战力上不如朝廷的战舰大船，但是好处就是灵活，加上顺水而下的优势，这支小船队顶着炮火就溜进了金陵水师主力的阵型之中。

    “给我轰死这群吃里扒外背叛朝廷的叛徒！”

    这偏将自然是知道手下弟兄们平时对这些水师主力精锐的不满，但是出战除了要有心气还必不可少借口。

    果然，在那偏将的鼓动之下，原本是在泄私愤的兵士顿时有了好的借口。

    老子们是给朝廷平叛的，什么私愤，这是国仇！打的就是你们这些投降的怂蛋！

    那些兵士有了目标，顿时抄起自战船上拆下来的火炮对着那些大船轰击起来。

    水师战船虽然体积大火力猛，但是其火炮布置都是在侧弦和甲板之上，如今这小船钻到他们船舷之下，倒是正好巧妙躲在了水师火炮射击范围之外，要是这些船想用火炮轰击就不得不退到远处，那么大胜关就无法拿下，若是任由这些小蝼蚁在船舷之下，他们那些火炮也会给这些大船造成不小的损失。

    陈瑄咬牙切齿，本来作为降将的他在朱棣那边的就不受待见，如今只有靠着在大胜关这里立下点功劳方能在新君上位之后多捞好处，不然等朱棣当了皇帝，怕是不会给自己好过，毕竟谁都不喜欢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外围大船给我首尾相连！将这些虫子困在包围圈之中，内圈的战船抛弃火器，给我用弓弩狠狠射死他们！”

    陈瑄怒目，我水师大船一艘之上至少都有好几百人，你们这群平时老子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喽啰还想翻身不成！

    一旁的传令官向着水师大军传了陈瑄的将令，几百艘战船便有条不紊地变换阵型，那最外围的大船各个首尾相连，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让本来可以四处游窜灵活出击的小船顿时就被围困起来，而那些内部的战船则是不再与他们近距离接触，而是采用弓弩对他们进行射杀。

    “将军，那些大船看到我们就跑，我们这些小炮够不到他们啊！”

    为了灵活作战，这些人拿的都是小口径的碗口炮，如今这些大船与他们的距离一拉开，他们手里的火炮倒是有些威力不足，反而被大船上的弓弩手不断一个个射死。

    看着手底下跟着自己的弟兄不断被那些装备精良的水师主力屠杀，心中的不甘顿时与怒气交集在一起。

    “兄弟们，与其如猪狗般被屠杀，不如和他们拼了！”

    那偏将振臂一呼，其余兵士也是一呼百应。

    “拼了！”

    “拼了！”

    “听我号令，咱们都冲到外围，他们不是喜欢连成片堵截咱们嘛，咱们就给他来个火烧赤壁！”

    那偏将手持船橹，朝着水师大军的外围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其余人也是奋勇而上，毕竟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命搏个生机，就是死了也能得个好名声。

    外围那些负责围堵的大船看到那些视死过来的小船也是顿感不妙，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还是调动起火炮朝他们轰了起来。

    密集的火炮轰击在水面之上，顿时就有几艘倒霉的小船被击中炸得四分五裂，船上那些人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但是明朝初年火炮威力和精度毕竟都比较差，更多的小船还是靠着灵活的调整位置和顺流而下的速度接近到了这些大船。

    “给我扔炸药！”

    那偏将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接着一个燃着火光的铁球被其扔到了身侧的一艘战船之上。

    偏将手里之物便是由一个铁铸的空心球内部塞满火药的简易炸弹，这种炸弹点燃引信之后扔向地方，靠着内部炸药炸开铁球形成的破片杀伤敌军。

    但是明朝初年火药制造技术不算是太成熟，导致其威力不大，甚至有时候会出现铁球都炸不开的时候，再加上火药在江面海面上易受潮，所以这东西一般都是步军才有配置，他们水师手中的炸药多是换了火药种类的燃烧弹，扔出去之后爆炸的威力减小，不过却是能燃起火花，对于战船等怕火的设施倒是有奇效。

    得了那偏将的命令，其余人也是纷纷将手中的炸药点燃扔了出去，一般情况来说，这种炸药装药量小，燃烧的时间和威力都有限，普通兵士随手就能扑灭，但是那陈瑄当时投降燕军的时候为了彰显他金陵水师的无敌面貌，竟是忍痛给这些战船都是刷上了新的桐油，如此一来这些战船倒是面貌如新，远看皆是光彩熠熠，但是好巧不巧这群被困住的大胜关守军拼死一搏，倒是想出来火攻的法子。

    那刷上桐油的战船遇到炸药的火光顿时就是爆燃起来，一个炸弹就是一片大火，再加上那陈瑄开始命令这些外围战船皆是首尾相连，一个地方着火的话稍微不注意对于这些战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滔天的大火弄乱了这些大船的阵型，大船上的兵士见到大火无法扑灭大多都是弃船而去，而那些被火光吓得动弹不得的兵士直到身上布甲被那烈火引燃才想起来跳船逃生，那些没了操控人员的大船随波逐流，胡乱冲撞上其他战船则又是燃起一片火海，霎时间金陵水师阵型的右下角火光通天，江面上皆是弃船的水师人马，这些人虽然熟通水性，但是内心的慌乱加上来往战船的胡乱冲撞让这些人大多都是命丧于大胜关之外，在这场大战一个多月之后附近渔民都还能看到被鱼群啃食殆尽的尸体。

    “散开，所有战船散开，不能让火势蔓延！”

    陈瑄看到那些着火的战船之后没有丝毫救援的意思，而是果断抛弃，毕竟若是救援他们，定会白白损失更多的战船人马。

    但是那些着火的战船皆是慌了神，其上的人马自然是希望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一个劲地朝着那些完好的船只驶来，顿时间原本整齐的阵型骚乱无比，人那痛苦的哭喊声和木材在烈火中燃烧的噼啪之声响彻了长江两岸。

    虽然取得了大胜，但是那偏将率领的人马也不好过，大船乱了阵脚胡乱冲撞，他们的船不少都被撞沉了，只有四五十人趁乱侥幸逃过一劫，拼着最后一口气滑到了大胜关。

    “一定要救活他！”

    看着身上烧伤一片而且还有多处箭伤的偏将，耿炳文这位见惯了生死的沙场老将也是红了眼眶。

    虽说慈不掌兵，但是谁的心又真是铁做的？

    安顿好那些受伤的兵士，看着弃下了四五十艘战船而逃的金陵水师，耿炳文心中一个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至少水面之上的麻烦暂时是解决了。

    但是待不及他有丝毫的休息，又有一兵士火急火燎地跑来禀告。

    那朱棣的步军人马也是到达了大胜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