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狭窄昏暗的房间内，满满当当挤了二十几个女孩儿，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

    房间内因着常年不见天日，有些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现在又夹杂有人几日没有洗漱的酸臭味，两者混合，实在是让人闻着有些头昏脑胀。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木门撞在墙上溅起些许灰尘。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原先隐隐约约地啜泣声也倏忽停住了。

    角落里一个头发散乱的十一二岁少女眉头一皱，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角还有淡淡红痕，抿着唇，睁眼的瞬间竟有些天旋地转般的晕眩，不知今夕何夕。

    好奇怪，这里是哪里？

    她秀气的眉紧锁，不管后脑的剧痛，努力回想自己姓甚名谁，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少女才隐隐约约想起些东西，比如那空旷荒凉的原野，还有风中嬉笑打闹的声音，再去细想，脑袋里便泛起阵阵刺痛。

    她抬手抚了后脑勺，压下思绪，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发出声音的门口。

    木门被打开，清晨的阳光照进这个昏暗狭小的房间，打破了房间内压抑的氛围。

    一个着褐色短打的小厮站在门口，一个穿着体面的宽脸中年男子率先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一手虚掩着鼻，目光在屋内的女孩子身上逡巡而过，打量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对着那短打小厮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那个小厮没有跟出去，而是一脸谦恭地看着中年男子走远，方收敛了容色。

    他一改刚才的神色，语气淡淡地说道：“等会儿都跟我到前面院子里去，算你们运气好，碰上大户人家选婢女，路上好好把自己拾掇拾掇，说不得就撞了泼天大运，进了贵人宅院，说不得日后做个姨娘，就算差点也能配个体面的小厮。”

    “机会摆在这儿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

    闻言，有年龄大点的女孩子面上、眼里都迸发出惊人光彩，年纪小的却仍是一幅懵懵懂懂的姿态。

    少女看着小厮，听他所言，自己这是在人牙行当里了。

    那小厮看着屋里因为他的一番话而引起的小小骚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番话每次有贵客来的时候他都要说上一遍，早就对此免疫了。

    “行了，都别说话了，跟我走。”

    那小厮转身出了房间，剩下的女孩子面面相觑，踌躇着。

    但刚才那小厮的话语明显是打动了一些人的心，不多时，就有女孩子小心地率先跟了上去。

    见到有人先动，其他女孩儿也就跟在后面一起往外去，行走间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她们当中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还有的是自卖自身……

    各有各的遭遇，各有各的不幸。

    看人都往门口去，角落里的少女眨巴了几下眼睛，眼角余光快速扫过房间。

    这个房间，光线昏暗，除了门，只在一侧的高处开了个小窗户，给房间里添了些光亮。

    看样子只有这一个出口了。

    少女起身拍了拍裙摆的灰尘，混在人群里，跟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她就小心打量周围，房间外面是个走廊，走廊旁的房间里不时有人的哀嚎声响起。

    见走在前面的小厮和那些女孩子对哀嚎、痛呼声无动于衷，少女心中泛起些疑惑。

    注意到前方有一扇门虚掩着，少女放慢脚步，逐渐跟前面的人群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

    她走到那虚掩的门口时，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房间里有根粗壮的廊柱，旁边拴着一个头发披散着的少年，少年手腕、脚腕都带着沉重的镣铐，衣衫破烂，露出的皮肤上明晃晃是皮鞭抽打出的狰狞伤口。

    垂着头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刀子般直直射来。

    少女心下一惊，连忙退后两步，仓促间，她没有完全看清少年的长相，只是隐约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见前面的人群已经走远，少女压下起伏的心绪，小跑着跟上。

    匆匆离开的少女不知道，门内那个少年看清她后就开始剧烈挣扎，嘴唇蠕动，声音喑哑到几乎发不出声。

    少年剧烈挣扎的动静被房间一侧的一个眉梢有道疤的壮汉听到，提着一根鞭子就大步走了过来，口中嚷道：“瘪崽子，还想跑？！”

    说着就抬起手臂，用力抽了下去。

    “啪！”

    “啪！”

    “啪！”

    用力抽了三鞭后，见少年蜷缩在地上，那壮汉才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少年身上新旧鞭痕交错，隐隐有血丝泛出，少年毫不在意，一双眼睛牢牢看着门的方向，口中喃喃着什么，像是“月、月……”

    ……

    众人沿着走廊过了石门，就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角落有几棵大树，边上稀稀落落站着几个穿着短打的壮汉，一个个长相凶恶，倒是衬的刚才那宽脸中年男人有些和善可亲。

    此时那中年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轻轻啜饮着茶水。

    他的对面坐着个打扮不凡，风韵犹存的妇人，妇人身后还站着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丫头，那妇人自这一伙儿女孩子进了院子，就轻抿着茶水打量。

    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这中年妇人的目光大多停驻在那些眉目清明，长相清秀的少女身上。

    少女眼眸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看来这中年妇人就是来买婢女的人了。

    想起刚刚少年的惨状，少女觉得，自己还是要先离开这里才行。

    见二十几个女孩在院子中央站好，那宽脸中年男人才放下茶盏，对着那妇人笑道：“丁娘子，这就是我手里最近一批女娃子了，您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

    丁娘子闻言也是把手中茶盏放下，起身从几排女孩儿面前走过，目光虽温和，却自带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但凡她从面前走过，那些女孩子逐一垂下了头，只有那个少女不时状似好奇地打量她。

    丁娘子的视线在少女身上逡巡，眼底划过一丝满意的神采。

    走了一圈，丁娘子抬手指了六个女孩儿，含笑道：“就这六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