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梨落

第二十二章 藕粥

    还没说几句,就见一人伞沿低垂,抱着个食盒,大步进了院子,正是那个去千里楼买烟熏鸡的小厮。

    到了屋檐下,才看清那小厮下身的衣物几乎全被打湿了,文默从他手里接过食盒,节竹过来给了几文钱算是赏钱,还对那小厮笑了笑。

    “啧,还给他银钱啊!”

    文默这话有些酸,因为之前给小厮买烟熏鸡的钱里就包含了赏钱,现在又给,这跑腿也太赚钱了吧。

    “那下次你去买?”节竹把食盒打开,揭开里面用以保温的棉布,霎时就有一阵浓郁香气传出。

    “要不是我年纪小,还得伺候爷,我肯定去排队买。”

    文默用力抽动了几下鼻子,叹道:“真香!”

    食盒里有两只烟熏鸡,都被油纸包包着,节竹拿出一只放到谢子渊面前,打开油纸包,那种夹杂着花香、果香、肉香的味道越发浓郁。

    “别搁那说俏皮话了,过来一起吃。”

    谢子渊也不讲究,直接自己上手撕了一根鸡腿,大口吃起来。

    文默坐到一旁,跟节竹一起分食另一只烟熏鸡。

    吃着鲜嫩多汁、香味浓郁的烟熏鸡,不时喝口甘豆汤,真是痛快。

    就在三人大快朵颐时,谢子渊咀嚼的动作突然一顿,用手指背面抵住了自己的脸颊,然后拿过一个空盘子,把口中的鸡骨头吐了出来。

    “叮”的一声,一颗牙齿混着点血丝随着鸡骨头一起被吐在了盘子里。

    “嘶~”

    谢子渊微眯着眼,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文默。

    文默表情一滞,立马咽下了口中的鸡肉,吮吸了一下手指。

    “我去看他们热水准备好没。”

    说罢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桌上没吃完的鸡肉,才急匆匆出门取水去了。

    节竹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和嘴巴,给谢子渊倒了杯凉水漱口,才用一块干净手帕捡起那颗牙,看向已经用手帕擦了手,正捂着右侧脸颊的谢子渊。

    “二爷,这是那颗老顽固?”

    谢子渊眉头微蹙着,轻轻点了点头。

    “老顽固”是谢子渊换牙至今一直没有松动的一颗上颚牙齿,现在终于掉了。

    “等雨小一点,我去院子里把它埋了。”

    “明个儿吧,看这雨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

    谢子渊听着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看了看面前吃了一半的烟熏鸡,有些烦闷,“算了,我不吃了,等会儿,你跟文默一起都吃了吧。再给我倒杯热水来。”

    正巧文默提着水壶回来,他一路沿着游廊,还是被风吹了些雨水在身上。

    “真是好大的雨!”

    跺了跺脚,文默才走进屋里,给谢子渊倒水洗漱。

    洗漱罢,谢子渊移步至一旁的竹榻上,节竹给他斟了杯热茶,并着一些水果放到了竹榻旁的矮几上。

    而后,节竹和文默两人解决了剩下的烟熏鸡,纷纷心满意足。

    ……

    斜月西坠,晨曦的微光逐渐驱散黑暗,随后初阳东升,洒下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连夜的大雨过后,空气甜润,院子里经过雨水洗涤,游廊屋檐都焕然一新,参差种植的树木上翠绿葱茏的叶片仿佛吸饱了水分,饱满湿润。

    偶尔有未落尽的雨水滴滴答答从绿叶黄花中滴落下来,落到石板上或是泥土里,逐渐隐没。

    昭鹤院墙角的一丛丛的风雨兰,也终于在这一场雨后发出了不少花芽,开放了一簇簇的花朵,六瓣的花朵略微向下弯垂,颜色繁多,花香幽幽。

    茎茎如葱簇簇青,此花开后满园馨。

    在或粉、或白、过黄、或蓝的各色风雨兰花丛中,有几只色彩绚烂的蝴蝶正翩翩飞舞着采蜜。

    因着谢子渊掉了颗牙,天还没亮文默就跑去一品香跟厨娘叮嘱,膳食要清淡些。

    早膳一品香就送来了藕粥并几碟佐粥的小菜,清淡适口。

    粥者,气味轻、清、香、美,适口者为上品。

    莲藕切片,放入砂锅,先用旺火煮至滚开,再改用小火煮至粥汤稠浓,放少许蜂蜜调味,其味香甜,口感顺滑,能够治热渴,止泻,开胃消食,散留血。

    因着不用去私塾读书,昨夜一场大雨又消解了连日来的暑气,谢子渊难得起的晚了些。

    等他用过早膳,就在昭鹤院的院子里闲逛起来,打量着各处。

    谢子渊今日一身月白色绣飞鸟绸衫,手中握着一方素白手帕,越发趁得他钟灵毓秀,俊秀非常。

    任由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个灵秀小郎君手中的手帕里,包着的会是一颗牙齿。

    节竹、文默两人也像是个小尾巴一般,跟在谢子渊身后转悠。

    “总觉得这院子里的角落都被埋过牙齿。”

    打量了一圈,谢子渊摇头感慨,束起的发间有两颗白玉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

    苏郡有种习俗,孩童换掉的牙齿,上牙埋土里,下牙丢屋顶,寓意上牙往下长,下牙往上长。

    自从谢子渊换牙,他也不要别人帮忙,一直都是他跟文默、节竹一起处理换掉的牙齿。一些被埋在昭鹤院花树下、花丛里,一些被文默爬到房顶放到了瓦片的空隙中,每颗牙齿都放在不同的地方。

    此时举目四顾,竟然都像是被光顾过。

    “爷,要不咱们埋院外边儿去?”文默凑到旁边提议道。

    “院外边儿?哪里?看着都不是好地儿。”

    “咱们院儿跟昭延院中间,那假山空隙流出的细流旁边,不是有几棵桂花树?

    爷,你看那儿,有山有水,有花有树,一静一动,一阴一阳,那可是风水宝地,非常合适啊。”

    文默一阵比划,惹得一旁的节竹讶异地看着他,根本想不到昨个还不是文默的极限,他还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

    谢子渊听进去了,在那里思索着文默说的地方,“那地儿去的人是少些,但是不是离昭延院近了些?”

    “这有啥的,云三爷平日里也不是个爱闲逛的性子,怎么也不会往那偏僻处去。”

    文默也知道自家爷跟昭延院的云三爷相看生厌,立马解释道。

    谢子渊想想也就放心不少,按谢子云的性子,没个意外,他是再过八百年都不会往那些偏僻处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