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班长杨东旭和他在一个宿舍，洗了衣服在阳台晾衣服，笑着对他说你同桌实在太过分，只在自己班级里卖怎么能卖出最高价呢？她应该在整个年级拍卖啊。

    王印一拍大腿跑过来说对呀对呀，年级里其他班级的女生很不满，说她搞不透明竞争，这两天都跑去找她再来一次拍卖会，她被烦得头都大了。

    寝室里传出笑声，氛围第一次如此融洽，好像有什么坚冰消融在这笑声里，阮白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突然之间，他和舍友关系没那么冷淡了，遇见会打招呼，大约是同情他的遭遇。

    上晚自习时，老王叫他去走廊，环视四周后确认没人后，低声安慰他说谁这辈子没遇见过几个眼神不好的女孩，不要难过，我已经狠狠批评过栗栗了……

    毫不费力地，他被这个环境接受了。

    唯一不接受的是同桌。仍然歪着脖子睡觉，看天边的流云与飞鸟。

    *

    “王印！说！你下面怎么这么多纸巾！”栗栗单手揪住王印衣领，声音愤怒，班级里学生扭头看他们，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一分钟前栗栗还在与数学题做殊死斗争，忽地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绵绵的物体，她低头一看，只是一团废纸巾，揉揉眼睛准备继续写集合运算题。

    余光一闪，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她的脚下怎么一地纸团，在她看地面的当口，又有一团团皱皱巴巴的纸团翻滚进脚下地盘，还在不断增多，顺着纸团来路寻去——是前桌王印的脚。他的地上全是白色的废纸团，正费劲的用脚踢他们，向四面八方发射，四周地盘惨遭毒脚，一大片白花花的废纸团。

    这个崽种又乱丢垃圾，上次没吃完的早饭也往我这边扔，老王发现后训我不讲卫生，他在旁边捂嘴偷笑。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栗栗的眼睛恨不得冒出火光，此时被揪着领子的王印有种楚楚可怜的韵味。

    “说呀，你还往我这里踢！”女孩一脚踩住男孩的鞋，狠狠碾了一下。

    “我我我……”

    “你是鹅呀，喔喔喔喔喔。”栗栗大怒。

    “垃圾太多了，分担一下嘛……”王印倍感委屈，眨巴眨巴小眼睛，像只做错事捂着鼻子的小狗，他吸了吸鼻子，“我擦鼻涕，感冒了，没有力气扔垃圾……”眯着眼看他通红的鼻尖，晃了晃他无力瘫软的身躯，栗栗脑海中莫名出现强抢民女的桥段，一阵恶寒，她松开手上衣领，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大号垃圾袋扔给他。

    她去教室后面提了扫帚和簸箕回来，将自己桌椅下垃圾清理干净。

    放眼望去周围地面被祸害的惨不忍睹，瞪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罪魁祸首，她抄起扫帚打扫干净。正欲走开，阮白脚下有一团废纸冒出头来。

    从同桌霸气揪住男孩衣领，阮白停止写作业，津津有味地前排看戏。

    阮白顺着栗栗的视线低下头，也发现了垃圾，他本应搬开座椅方便人家扫地，至少也该挪挪挡住垃圾的脚。

    可他什么也没做，从容地坐着。

    女孩蹲下身，单手用扫帚将垃圾推远一些，双手握把一直不动，阮白忐忑，担心扫帚的主人拍不到垃圾，就拍自己。

    栗栗最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把垃圾拍了出来，运动轨迹是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她食指蹭蹭鼻尖，心里暗爽，把垃圾扫进簸箕，重重“哼”了一声。

    *

    早读课还没开始，班级里鸦雀无声，栗栗食指戳戳王印的背。

    “怎么了？”他吃着手上的饼转过头来。

    “生物作业借我抄抄，我昨晚没写。”栗栗理直气壮道。

    “我写得不一定对哎。”

    “没事，总比我瞎写交上去好。”

    “也对，抄完帮我一起交了哈。”王印抽出生物习题集给她，专心吃早饭。

    栗栗抄完后，交给组长王思宇，再三叮嘱他要分开放，王思宇答应了。

    “把书翻到19页，这节课我们上生命活动主要的承担者——蛋白质。”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堂上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氛。

    “上课之前，我要谈谈你们班作业抄袭问题。”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全班学生立马精神亢奋神经绷紧。

    “抄就算了，找个成绩好的抄啊，抄个全错算怎么回事！全错！这种题目能全错也是天赋异禀……还笑！王印和栗栗给我站起来！说得就是你们俩！”

    王印：始料未及……

    栗栗：幸灾乐祸早了。

    班里爆发出笑声，这俩人儿站起来缩了缩脖子，拿书挡住脸。

    窗外阳光正好，满屋明亮，集体笑声冲淡了午后的闷热，人也精神起来。

    *

    高中宿舍的床很有意思，在上面写作业会困得东倒西歪，有种人体模特艺术的抽象美，谈八卦就不一样了，熄灯后每个人的目光都炯炯有神宛若强光灯泡。

    “阮白好帅哦。”吴想思日常花痴打头，“栗栗，你和他坐得近，他人怎么样啊？”

    睡在上铺的栗栗想了想，说：“不是我夸，他是蛮礼貌的人哦。”

    “哦哦哦！我的男神果然品学兼优。”下铺传来陶醉的赞美，“快说说为什么。”

    “你看他每次拒绝女生都说‘不好意思……’”

    “你这个证明思路……蛮新颖的。”栗栗的头顶传来吕绫的爆笑，两人的床铺相互挨着，发顶相对。

    判断床铺连在一起的女生感情好不好，很简单，瞧瞧她们是头对头睡还是脚丫子对脚丫子睡。

    “哎哎哎，说到拒绝女生……隔壁班花你们都知道吧，特别漂亮的那个许艳艳。”吕绫下铺的何蔓蔓神神秘秘的口吻道。

    “知道啊，经常和我男神打招呼。哼！自来熟的女人。”吴想思早把这个漂亮女孩列入假想敌名单。

    “人家也不是对谁都自来熟……她昨晚给阮白递情书了哦。”何蔓蔓对着吴想思轻声说，她们床铺相连。

    “你怎么知道的嘞？”吴想思好奇。

    “她寝室里有我一个初中同学，今天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告诉我的。”何蔓蔓骄傲道。

    “喂喂喂，重点是人家收没收好吗？”吕绫对吴想思找不到重点有些崩溃。

    何蔓蔓却卖起了关子。

    “应该收了吧，许艳艳是以全校第五的名次进来的，成绩特别好。”一向很少参与讨论的好好学生魏霜也加入了——曾经大家讨论爱好，她思考良久说自己爱好上学考试，惊得舍友们嘴巴半天没闭上，发小吴想思扶额说她从小就这样。

    魏霜上铺的方笙开口：“开学那几天好多男生跟她表白呢，不过她冷着脸都给拒绝了，人送外号‘冰山美女’”。

    “哎呀蔓蔓，我男神到底接没接情书呀？”阮白的头号迷妹吴想思忍不住拍拍对面人的枕头，“应该没有吧，我看他拒绝好多个女生了。”

    何蔓蔓故作阴险笑笑不说话。

    “肯定接了，隔壁班班花漂亮得我都把持不住。”吕绫嘿嘿笑两声。

    众人：……

    大家选择性忽略吕绫。

    “哎？”吴想思坐起来，敲了敲上铺的木板，“栗栗，为什么不说话呢？你是他同桌，有什么独门消息吗？”

    “因为——不想打击你，我也觉得阮白会接。”栗栗想起那个班花冷艳的面庞和细细的腰，脑袋一热，摸摸鼻子看是否流了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