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虔的能力并不是随意可以使用的，过度使用还是会有些疲劳，身体会吃不消。因此来到车站之后，合虔就没再使用能力，就像一个普通乘客那样等车。

    “也不知道那段声波传到了没有。”

    临走前，合虔开了个小玩笑，权当那家伙打乱了他的假期计划的补偿。不过他也不想多干些什么。他已经为妹妹报过仇了，而他能力爆发带来的杀戮，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魇。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打算再和六年前的事有任何牵扯了。

    因为需要重新买票，而老家附近城区交通也不十分发达，合虔只能在城区等到下午四点多的火车发车。在汽车站更衣室，他已经换回了男装。小地方的监控系统也不甚完善，更衣室甚至位于盲区，不刻意调查，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他和刚才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离发车还早，合虔临时决定去一趟市区的书屋。小时候，他和妹妹很少离开村子，极少的几次来到城里，他也几乎都在书屋泡上大半天了。因此，对于这个小城市唯一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书屋了。

    小城的书屋，和印象中的差别很大。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大都市的生活，看到这里小小的几层书架，不觉有些奇异的感觉。

    他在二层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抽出一本世界名著翻了起来。时间悄悄流逝，他看了看时钟，已经三点半了。走下楼，突然，门口一个人影让他有些许恍惚。那似乎是个修长笔直的身影，浅青色的长发编成蝎子辫，从脑后几乎一直垂到了脚跟。等他追下来，向路两旁张望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剑螺真，可以说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个坦率直爽、很讲义气的少年。在合虔的印象里，除了刘海，他就没剪过头发，而那浅青色也很特别，如同深渊碧水。因此单凭那头过膝的秀发，他笃定自己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剑螺真是他过去最亲密的朋友，同时，也是那对骨瘦如柴的信徒夫妇的独生子。离开家之后，他就没跟他再联系，倒不是因为怨恨他父母的缘故，相反，他怕他的旧友会恨他，恨他杀了他的亲人。剑螺真从来没有和他提及任何有关宗教的事，他也倾向于相信，他的朋友并没有沾染上邪教，与六年前的事故毫无关联——怎么会有关联呢？当时他的朋友和他一样，只有9岁罢了。

    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合虔也不便可以去寻找。叹了口气，他拖着行李箱，回到了火车站。

    回到时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时钠也锁了门。合虔翻了翻口袋，发现时宅的钥匙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什么地方了。不过，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把行李箱先送了进去，他攀上二楼阳台，正要翻过去，一声喊叫声让他差点没抓稳掉下去。

    “是什么人？！”另一侧房间的灯开了，一个少女探出身来。只见她一身睡衣，浅紫色的直发散在肩头，洁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纯洁，如同天使一般。

    “时钠，是我。”

    合虔松手跳了下去，甩落了裤子上的灰尘，说道。

    “你不是要在老家呆上一个星期吗？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有，你不是带了钥匙吗，怎么又爬墙？”

    “出了点意外，计划要临时取消了。”合虔无奈地笑了笑，模模糊糊地回答道，“钥匙这次怕是丢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少女嗔怪道，“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时钠下来开了门，合虔这才从大门进了屋。两个人站在一起，我们会发现，这个少女比合虔要矮上大半个头。

    “你刚才已经睡了吗？”合虔问道。

    “没有，我还在跟一些学姐聊天。”时钠说道，“明天要跟学姐出去一天。快放假了，我打算去打工，自己挣点钱。”

    “你挣不挣都没关系，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合虔脱口说道，也没意识到这句话里有什么歧义。

    听到这话，时钠脸红了一阵，又摇了摇头。

    “那怎么能一样？我又不能一直靠你过活。”

    也难为她了，合虔心想。

    时钠是个自尊心很强、也很独立的女孩。尽管她的父母生前留下不少遗产，但毕竟那个时候合虔和时钠还只是学生，财务上几乎只出不进，日常还有很多必要开销。不过合虔在时家夫妇过世后不久，就可以靠着奖学金和专利，不再依靠时家遗产实现经济独立了，而时钠则依然还在求学之中，没什么收入。她也不甘心这样一直靠别人的财产生活，无论那是已故的父母的，还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的。因此她平时省吃俭用，一点没有有钱家女儿的派头，也几乎承包了全部的家务活。尽管如此，她依然希望更进一步，不被视为累赘。

    这一点她和酩儿就不同。她其实满可以更加依赖他。然而她没有。也正是如此，合虔也很心疼她，只是二人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还是无法像亲兄妹那样亲密。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早回来了？”时钠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是么？”时钠一垂眸，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异样，不过合虔并未察觉。

    “那……你明天还要去工作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回去吧，也没什么别的打算。休假的事以后再说吧。”合虔说道。

    合虔工作的地方叫“ABOVE”，又名“正上”，是二十多年前由医学界的传奇人物白芪创立的一所研究院，目前已经成为了全球最顶级的研究所，研究范围不仅限于医药卫生领域，也包括这个时代高精尖的各个方面。合虔所在的城市高金，是这个国家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ABOVE相对位于西边，时宅位于东边郊区，每天地铁车程打约得半个钟头。很多研究人员几乎是住在研究所的，整日废寝忘食，像合虔这样每天“晚去早归”的着实不多。不过合虔也受到理解，一方面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另一方面他的确才华横溢，用别人几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创造几万几亿倍的社会价值。

    他的身份目前对外是保密的，但在ABOVE内部，已经是无人不知了。ABOVE内部有一个说法，“遗传白与合，内外太史延”，说的就是ABOVE的传奇人物，其中“合”就是指合虔。有人说，他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白芪。对于这些传言，他倒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喜欢医学研究，喜欢遗传学而已。

    回到在时宅的房间，合虔如释重负般地躺在床上。掏出手机，他有目的地搜索了北堂玉这个人。先前他只是从时钠或者同事嘴中得知只言片语，从网络上略晓一二，整体来说，他对他其实并不了解。

    搜索北堂玉，出现更多的其实是Tourists乐队。因为他的正式工作几乎全是保密内容，所以各类百科也都是简单带过。

    因此，合虔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Tourists这个乐队上来。这是一个男女混合乐队，成立两年了，成员平均年龄只有十八岁，而且其中三个人都是警察。北堂玉是乐队的吉他手，艺名白勺，这也是网络上大多人对他的称呼。乐队的贝斯手名叫申屠功名，艺名土也，22岁，正是先前带头寻人的那警察，外表健壮而带有野性，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负责饶舌的架子鼓手寸之，本名叫邱朗，和北堂玉同岁，粉发碧眼，声音尖细，眼光中充满攻击性；键盘手羊目，19岁，原名南容竖，身材高挑，肤色偏黑，橙色短发，眼瞳是罕见的灰色；了了，本名唐墨珥，这个乐队中唯一与警局本身毫无关联的姑娘，17岁，长相甜美，身材娇小，是乐队的主唱兼创作人，据说和贝斯手土也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这些八卦合虔倒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们的音乐轻快而有魄力，让人不觉心中腾起爆发的热血。合虔的目光几乎一直盯着屏幕里的北堂玉，把他和他亲眼见到的模样做对比。真没想到他还会有那样激情四射的模样。合虔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的话不多，但他的声音十分更具穿透力，如同有魔法般扣人心弦。

    令合虔更在意的是，这支乐队的成员都太年轻了。作为乐队还没什么，可是，作为警察就不一样了。现在这个年代和二十多年前不同，基础教育时长缩短了，16岁本是刚入大学的年纪，可是北堂和邱朗，一个是刑侦顾问，一个是正规刑警，这足以看出他们能力的非同寻常。合虔也很早就业，对于天赋异禀的同龄人，与其说是忌惮，倒不如说是欣赏。不过他并不想和警局的人有交集，所以也只是看看专辑而已。

    很晚了。合虔退出视频，不经意看到一条相关新闻。新闻的标题是“秘桐宝藏失窃”，虽然貌似和Tourists没什么关联，但合虔还是点进去看了看。

    关于“秘桐宝藏”，合虔也有所了解。十几年前，考古学家在秘桐县发掘出一被盗的墓穴，里面遗留了几件色泽鲜亮、质地坚硬、做工精细的合金文物。起初只看颜色，人们还以为那是铜，然而奇异的是，现有科技竟无法辨认出它的化学元素来。因此那一批文物一下子爆火网络，成为收藏家和科学家们争相追求的对象。之后零星也有报道，某某收藏家、某某博物馆处可能有着当初散落世界各地的“秘桐宝藏”。

    这则新闻显示，世界各地的秘桐宝藏正面临失窃危机，嫌疑犯行踪隐蔽、手段也令人费解。目击者认为那人有如同史莱姆的变形能力，虽然他们的证词还不能十分令人信服。

    看着新闻中的图片，合虔不禁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就在不久前，他把打火机和管哨穿在了同一条锁链上。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两个金属物件的色泽，和橙金色的秘桐宝藏倒有些相似。合虔又想起ABOVE近旁的博物馆里似乎也藏有秘桐宝藏，那是一面妆镜，不知道被偷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