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家

第四十章 小社会的特点。

    话说冉元空在看守所里差点儿被货车辗轧。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可是,随后的日子里,大江整日的各种猜疑使得他也产生了许多疑问。

    每每放风时,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画面。

    想着:

    为何李工在那么多人面前非要挑自己出来?

    货物都将要搬运完了,为何司机还要倒车?

    难道真如大江所言,这是一场阴谋?

    但是如果没有外人指使,就目前他在所里的“地位”,谁又会这样刁难自己?

    这些想法不知一次出现在大脑里,他想找出答案,但是又犹豫。

    那几天,因为手背和大腿被地板擦破皮,虽然医生做了护理,但是依然隐隐作痛,特别是皮肤一沾到水就有种刺痛感,所以洗澡都得小心翼翼,而晚上睡觉也都不敢翻身。

    所以受伤的前几天,他都申请留在监室里,并没有去风池走动。

    不过,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节目他肯定不会错过,甚至还会比大家都提前就位。

    他可以盘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直到新闻联播结束。

    有一次,大江见他一个人守在电视机面前,就走过来和他搭话。

    大江开篇从提那起事故,这几乎是他的惯性了,问道:“空哥,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冉元空已经听腻了这句话,耳朵都麻木了,他双目视线一直盯着电视机屏幕,并不作答。

    大江接着问:“你真的不觉得李工有问题吗?”

    冉元空依然不理会,不过他心里面早已有了答案的眉头,只是不想重提。

    那批货物量本不多,根本就不再需要人手,而李工叫自己过去时也只剩下几袋大米就可以搬完,自己本身是多余的。

    绝对是某些人的恶意刁难。

    幸好,小伙子及时出手。

    不然,现在躺着棺材里的或者至少坐在轮椅上的就是自己了。

    这件事,他不想再回忆,因为他对这里的认识已经够“深刻”的了。

    勾心斗角。

    排除异己。

    尔欺我诈。

    本身就是这个小社会的特点。

    反抗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顺从和忍耐是最明智的选择。

    或者说是最佳的保命方式也不为过。

    他还想着健康地走出去,所以每当不知觉地回忆起这件事,或者当别人引起他的回忆时,虽然心有怒气,但他都劝说自己冷静。

    当然,他不冷静也是可以的,因为有这个条件。

    高彪就是他强硬的后台,只要他肯出声追究这件事,那完全可以水落石出,甚至还可以加倍地“以牙还牙”。

    大江也多次誓言要替他出这口气,可是都被他婉拒。

    另外,他心中还有一个结没有解开,这也是导致他保持低调忍耐的主要原因。

    “梁律师什么时候能够打赢这场官司?”

    “我是被冤枉的!”

    这几个声音越来越频繁出现在脑海里,甚至会影响他的正常思维,致使产生幻觉。

    他渴望清白!

    因此,想见梁律师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如果换是在几个月前,他不可能这样想的,因为那时候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反抗不公的怨气。

    每每想起这案件,正常的思维就会被无精打采昏沉沉的思绪扰乱,根本就没有说道理的想法。

    这次,或许是被货车吓出了成熟。

    在与梁律师会面时,他显得相当冷静,逻辑思维相当有条理。

    梁律师关心他在里面的生活,他总是报喜不报忧。

    每次见面,他甚至会有意地把自己受伤的手和脚都“藏”起来,故意不给梁律师看到。

    而他进出探监室时,步履笔直,端端正正,呈现出一个健康男人的姿态。

    他在梁律师面前展露的形象自然会传到秦莲的耳朵里,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就像当年他二十三岁生日时给她的那种感觉。

    只是,现在她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渴望。

    陪伴是一种奢望。

    新闻联播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

    有的人直接就躺着床上休息,有的人在监室里来回走动。

    十几个人挤在一个面积不到20平米的空间里,相当拥挤,但是互不干扰。

    大江走到冉元空的床铺旁边,坐在他的床边缘,原本连翻身都没有位置的床铺,大江一坐下来,使得冉元空不得不半坐着腾出点空间给他。

    大江一副关心的表情,低声问:“腿还疼吗?”

    冉元空不假思索地回答:“好了。”

    停顿了几秒钟,大江说:“彪哥好久没有香烟了。”

    大江的意图,其实冉元空早就意料到了,虽然他没有认真念过几年高等教育,但是“醉为之意”的道理他还是深知的,只不过想不到大江提到的是香烟。

    冉元空低声回答:“你去帮搞两包过来。”

    大江听到“两包”字眼,显然不是很乐意,他低声反问:“两包?”

    冉元空明白他的意思,补充说:“两条,一条是你的。”

    大江这才心满意足。

    他们的这几句对话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虽然大家都在,但是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因为这可是班长的特别“问话”。

    打发走大江,床铺位置宽敞了许多,心也随之宽松,平躺在床上,冉元空闭上眼睛,把两只耳朵“关闭”了起来。

    当天夜里,他“出资”叫大江弄了三只香喷喷的烤鸡进来。

    大家在黑夜中偷偷地大口吃肉,香气溢满整个狭小的监室,此时“空哥”的形象得到了升华。

    不过唯独一个人却不“领情”。

    那就是山仔!

    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直到外面“如狼似虎”的嚼声停止。

    冉元空看到他的回避,心里面明白他的想法,故意留了一块鸡肉给他,可是他还是不接受,最后是大江替他啃完。

    “山野村夫,不识抬举!”大江边啃着属于山仔的鸡块,边数落他几句。

    山仔不会理会他,从厕所走出来后,就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谈到山仔的床铺,大家应该还记得前面作者提到他因冒犯冉元空而被“没收”床铺那件事。

    在厕所旁边睡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因为替高彪洗了几次衣服,表现良好,高彪“宽宏大量”,他终于可以回到“正位”。

    但是,他的床铺被调换了位置,旁边睡着的是监室里最胖的家伙。

    原本还能勉强翻身的地方,给胖子给占了半边,这回真的翻不了身了,他时常只能侧身躺着。

    山仔多次交涉,但是也无济于事。

    不过胖子并不是野蛮人,反而是一个很面善的室友。

    虽然身材高大,体型肥胖,但是他自己也并不想“霸占”别人的床位。

    怎奈体型问题,他也无奈。

    夜晚,山仔不止一次把他弄醒,他都会知趣地回缩身体,但是睡着后就“身不由己”了。

    山仔更无奈,看着面善的他,动手也不是,开骂也骂不出几句话。

    只能使劲推攮吧,可是又使不上力气。

    每当睡觉时间到,他就满腹牢骚,但也只能是装在腹里。

    如果要换位置,那只能有一种方式。

    那就是等待新人的到来。

    可是,监室里的这十几号人,几乎都见不到“阳光”的人。

    新人?

    估计还得熬上几个春秋。

    不过,山仔还是有他的“长处”的,一想到张老板在外面给自己撑腰,他相信自己的苦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他常常慰勉自己:

    新生活指日可待。

    现在只需要忍耐。

    深夜,大家吃完香鸡,美美地睡了一觉,口留余香。

    可是山仔睡不着,不是因为胖子,而是因为这种特殊的香味,他觉得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