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紫冉

第十七章心之所愿

    山林间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微风轻轻拂面而过,带着沁人心脾淡淡的百花香味,空中光影斑驳如大把碎金般,照射在蜿蜒曲折的潺潺溪流上,闭眸养神间,回忆又如潮水般,向他奔涌而来。

    依旧是那重楼叠榭,人流聚集,朱门荧煌,庄穆宽阔的宅邸。

    走过鹅暖石铺路的小道,穿过雕梁画栋曲折的游廊,来到一处专属于女儿家的别院居所。

    双脚瞬间如铁铅般沉重,慢慢来到门前,心头一紧,略带迟疑的犹豫了一会儿,刚想伸出手去推开那门,谁知下一秒门竟然出乎意料地向他敞开了。

    一直渴望眷恋的人,就这样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原本还冷漠的眸子,竟有了几丝跟人略同的生气,不知为何,只要一见到她便会流露出弯月的笑容。

    要是可以……

    我真想带你走……

    我可以不做魔将……

    你也可以不再做世家子弟……

    就让我们卸下所有沉重的包袱……

    去踏遍千山万水,相拥于花树之下,寻一处无人的山谷,只做你我的静谧之地,迎接每一天的落日余晖可好?

    心中暗自回想了数次,若不是那日急迫冒然的与本体相融,心神尚未及时调整,导致打斗时恍惚不宁,也不会被那些驱魔师有机可乘,大伤到元气经脉受损,若不是你以命相逼,誓死挡在那些人身前,恐怕便会是一场不分伯仲的恶战。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带你挣脱束缚的牢笼了。可如今自己需要尽快闭关调整修养一段时间,所以暂时是不能带你走了。

    “几日未见了,我曾去卢府再次找过你,发现你不在那儿了,为什么……难道是这些凡人良知发现,把你带回家中了?”

    “你怎么又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我现在很好,你快走吧,我会忘了你的,一定。”

    百里流一把抓住了塔塔的手腕,焦躁不安地问询道:“告诉我,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把你怎么样,如果敢伤害你分毫,我定不会饶恕。”说完脸上不由得青筋暴起,双目猩红,看得塔塔不免有些呆滞惊愕,身体不觉僵硬起来。

    阿父说得对,人魔自古就势不两立,应该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原本就站在敌对面,思考解决事情的方式,根本就大相径庭,未能成亲这件事,她不想再牵扯更多人了,因为卢家抓着不放,非要公羊家给他们一个交代,毕竟来参加婚礼的世家权贵不在少数,阿父为了家族的声誉,把与自己走得近的族人,私下都尽数交给了那个品性不端,德行缺失的卢霖少爷处置发落。

    只因她为了护心爱之人离开危险之地,当众让卢霖难堪,对其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厌恶他的点,并对流的心慕之意,毫不避讳的公之于众。

    既已撕破了脸,塔塔便会自己承担,此果她会认,并会欣然接受所有好与坏的结局。

    “你,等我好么,我百里流一定会来接你,你等我闭关出来,很快的,在那之前你不要再为了任何一个理由,仓促地成亲了好吗?”

    许是怕塔塔再次离开自己,嫁为人妇,百里流掰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不明所以的塔塔,愣是吓的差点尖叫出来,连连后退。

    “你干什么……这太血腥了,你不要命啦!”

    本来还在屋内打扫的奴婢袅袅,看到一个男人拎着自己胳膊朝着大小姐走来,也吓得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眼睛都要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拧抹布的水盆,更是被惊得踢洒了一地。

    “不是吧,你疯了,你没欠我多么大的人情,结不成亲都是我自愿的,我……我原本也不喜欢那家伙,你你的胳膊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然好好的,把自己弄得断臂残垣,多不好……”塔塔慌张劝慰道。

    百里流心里一沉,眉目低垂,有些失落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后悔与我相遇吗?”

    “不,不曾悔过,你快走吧,别让自己伤上加伤了。”塔塔坚定地回答道,并有些后怕的提醒着百里流快带着自己和断臂离开。

    听到塔塔这么肯定的答复,不由得心里心花怒放起来,朝着塔塔快奔了几步,还试图把胳膊递给塔塔,留作纪念。

    袅袅颤抖地跑过去与塔塔两人靠在一起,大着胆子护主道:“公子啊,您……您的心意,我们大小姐领会到了,您还是不要再做此番举动了。”

    百里流突然醍醐灌顶,回过神来,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这个丫头,竟然以为他真的要送她一只胳膊,明白过后,他为憋住的笑意,还故意干咳了两声。

    “你看。”

    塔塔顺着百里流的意思看过去,只见那原本还挺吓人的断臂,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棵树苗,他这是……

    “你把它种在土里,就如同你照顾我本体般,细心养护它,等这棵树苗长大,开满繁花之时,就是我来赴约之日,到时我定会带你一起走,离开这深闺大院,我会一直护着你,伴你左右,保你一世平安。”

    谁知身边的袅袅却啜泣了起来,感动的稀里哗啦,她虽然是个下人,无力能为被荒唐的卢家赶出门的大小姐做些什么,但好在大小姐足够幸运,在失去一切后,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值得托付的人,于是便为塔塔附声道:“这位公子,你,我们家大小姐有此丑事,毕竟因你而起,你既能敢作敢当,这才是好儿郎。希望你莫要辜负了我们大小姐,一定要尽快来接大小姐啊。”

    百里流目光炯炯,与塔塔四目相对,点了点头,口齿清晰的故一字一顿回应道:“你—是—我—的,等—着—我,我—定—会—回—来。”

    说完,不等塔塔回答,毅然决然地化作流苏花雨,消失闭关调养身体去了。

    虽少一臂,但待四季一过还会重新长出来,希望你的心能一直为我敞开,你倾我一世,我定许你锦绣繁华。

    十年后

    魔界的一处静谧隐蔽的山峰,顷刻间地动山摇起来,开始坍塌,浑厚的魔气四处飘荡,肆虐着这片荒野,邪魅的发丝随风舞动着,经过了十年间弹指一挥间的休养调息,内伤已完全痊愈,就连功力也大约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一二层,这对于百里流来说,仅仅十年就能如此,已经很好了。

    在这十年间,他也曾睡意朦胧过,还梦见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梦中的记忆令他心生愉悦,所以一天都不敢懈怠,想快一点让她属于自己。

    百里流侧身一瞥,不禁感慨自己真的是活了很久了,本以为辅佐魔君陛下横扫天下,成就霸业,便是自己的活着的毕生目标,他以为自己应该是个有野心的魔,不会动情,更不会对弱小卑微的人类新生爱护怜悯之心,直到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本只想取乐逗弄她一番,就一走了之的,谁知她竟然与自己结了缘,这漫长的亘古岁月,爱慕自己的同族也不少,想不到心竟然被这个年纪小了不知自己多少岁的小丫头片子给偷了去。

    以前偶间听闻吾族的圣君大人,谈起过天族的三生石,此石似乎是结缘神所有,传闻有个同族情痴,用了一身修之不易的雄厚灵力与擅经营生意往来的圣君,不惜做了交换,只为求得能把心上人名字写在三生石上的三生笔,三生笔的原材料极为难寻,制作也十分不易,不过听闻最难得的便是这墨汁,墨汁需以取伴侣的心头血做墨汁,而且必须两情相悦,爱意至深才可写上名字,两人名字一旦在三生石上落笔,便是结了契约,契约生效,便是生生世世都只许爱对方一人,如若违背,便会承受剜心之痛,痛之入骨。

    如此有趣的东西,他倒想去观上一观。

    九重云天,琼楼玉宇,烟雾缭绕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气息,一座金色琉璃瓦顶,羊脂白玉修葺而成的神居中,住着一位掌管天地姻缘的结缘神,外貌犹如耄耋之间白发苍苍的老前辈。

    结缘神此时正手捋红线,在他看来每根红线都有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正所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形容的正是这天地间的痴男怨女,每年向他所求姻缘的人倒是不少,可最后能成双成对真心相待的二人,倒是少之又少,正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就在这座神居的主人,正忙碌牵改红线之际,开了灵智的莲藕精,蹦跶蹦跶地跑进来,围着结缘神直打转,看着这小家伙急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是要说什么,于是扯下一段闲置的红线,系在了莲藕精的脖子上,接着红线化作一股灵气,小家伙能开口说话了。

    “阿巴阿巴,有个奇怪的家伙,阿巴阿巴,把我们的池水,弄得乱七八糟,呜呜,阿巴阿巴……”莲藕精边说边着急的上蹿下跳。

    结缘神听到后,瞬间板起脸,眉头紧皱,放下手头的红线,大步流星地前去水池查看,原本他可以派仙侍前去查看一番,可那池子里,毕竟养着不少快要开智的灵物,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老朽这里撒野,真是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住手!哪里来的猖狂小儿,敢在老朽这里搞破坏。”结缘神气的脸青鼻子红,那可是极品的瑶池仙水啊,每一滴都得之不易,咳咳,都是老朽不分昼夜,辛勤劳作为三界牵线,表现极佳,才幸得天帝赏赐,一点点攒来为养出灵物的心血啊。

    看搞事的狂徒还不肯就此收手,结缘神虽不擅武力,但还是着急地跑了过去跳入池水中,“老朽跟你拼了!哇呀呀呀……”

    不打不知道,咦~这人咋这么眼熟。

    “好家伙,怪不得能闯进老朽的居所,原来是司命神君呀!”结缘神气的火冒三丈紧紧揪着司命的衣领子不撒手。

    谁料这时司命由于喝的琼浆酒水太多,顺势没忍住打了个嗝儿,这可把结缘神熏的够呛。

    “呕~不行了,本君要,要……呕~”司命此刻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搅动,终是在与结缘神你来我往的推搡之际,把污物吐到了池水里。

    “你个天杀的!!!老朽一池的心血啊,你要怎么赔给老朽啊,啊啊啊!”结缘神一边痛心嚎叫,一边猛晃着司命。

    结缘神脸色惨白,难堪至极,一池的灵物,滋养了上万年,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偏偏他就这么点背,这个时候被别人搅局,不行,这事,不管是谁,既然做了必须承担后果。

    “你!你跟老朽去找天帝,必须降罪于你。”结缘神也不顾往日德高望重的形象了,拽着司命就要去评理降罪。

    奈何司命在九重天畅通无阻,来去自如多年,又岂会成他人之美,刚被结缘神拽出水池,便食指对着水池一点,对其说道:“老头勿恼,你看那池里,似乎还别有洞天啊~”

    结缘神恼怒道:“你休想蒙老朽,你以为你酒后乱语,本神会信你?”

    司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哈哈哈,本君这是酒后吐真言啊,老头儿。”

    虽不肯信,但还是迟疑地回过头,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差点没提前归于混沌过去。

    只觉得全身血脉彷佛要冻结,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眼睛瞪得老大,发出来有史以来最大声的吼叫,“老朽的红线啊,要了命了,那都是老朽日以继夜,马不停蹄,加工加点,一根根捋出来配对好的姻缘线呐,快快,快救老朽,不,快快,快点都过来捞线啊!!!”

    一旁的小莲藕精急得直转圈,“阿巴阿巴阿巴……”

    仙侍们听到叫喊声,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过来便看到这一幕,自家的上神大人在水池里不停地扑腾,水池边一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在焦急地围着水池转圈跑,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小东西竟是莲藕开了灵智,想来定是自家上神的杰作,众仙侍忍俊一笑,噗~还挺可爱的嘛,哈哈。

    其中一个仙侍凑过来蹲下身问道:“小莲藕,你可知这里到底发生何事了?”

    莲藕精:“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由于刚开灵智的缘故,说话难免有些口吃,听不清楚。

    而另一边罪魁祸首的司命,早已溜之大吉。

    司命:“哈哈,不过施了个小小眨眼法而已,用了法器以假乱真,真是便宜那老头儿了。”

    被瑶池仙水泡过后,现在感觉浑身灵力充沛,神清气爽,醉意也减退了不少,好了,酒醒了,他也该去忙自己的正事了。

    正大摇大摆地走着,迎面竟撞上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白色羽衣的人。

    嘁,撞了本神君,竟然还敢戴着面具装模作样。

    接着司命利落地一挥手,便摘落了此人的面具。

    “哦呀~你,呵呵。”司命看到百里流的脸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百里流感到奇怪,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的,也隐藏了魔气,所以不可能有天族的人认识他。

    “小仙君,撞到别人不要紧,你要记住的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纠纠葛葛,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时也,运也,命也。”司命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阁下可否直言了当地告诉在下?”百里流不解地问道。

    可眼前人却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了。

    “算了,天族的人真是都好生奇怪。”百里流也无暇多想,一个纵身寻找三生石去了。

    画面一转

    结缘神:(呆呆地站在脏兮兮的池水里,手里捡到的不是红线,竟然都是司命那家伙不要的臭袜子。)你等着,竟然给老朽使用障眼法,日后一定抓住机会好好治治你!

    司命:(一脸无辜,不,不甘我事啊,我只是想借你池水醒醒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