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舟上待了五日半，古千莫一刻都没睡下，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下掠过的大地，直到京城远远在目，他心情反而更沉重了一些。

    此时正是夜里，京城中灯火通明，却是被一层白色笼罩，皇帝驾崩，整个城市都在祭典。没有了学院的钳制，京城上空是飞来飞去乱糟糟的修士。

    这些修士都是来学院淘金的，看看学院废墟中还剩下点什么，法器、丹药、配方等等，都是他们搜索的目标，这里就如同一座倒塌的宝库。甚至还有人大打出手，仿佛京城上空如同战场。

    皇城被一层层禁卫军包围，一是为了看守昭阳公主，二是提防那些不请自来的修士，这些人可不尊从凡人的帝王，来去自如，城守都不敢干涉。

    飞舟最先经过的是京城外西面的驻军要地，从上向下看去，驻军除了摆了一些祷告的白色纸条，便再没什么，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往日的生活，甚至连一点紧张的气氛都寻不到。

    城门的城守早已放弃，干脆连守夜的都没有，只把城门关上便回去睡了觉，这让京城的老百姓人人自危，就算没有宵禁，夜里也不敢随意出城，生怕惹到什么修士给上自己一剑身首异处，而在城中，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几起，甚至官府都不敢给一个说法。

    远远眺望城西，一大部分地区已经坍塌为废墟，如此时机看到久违的京城，古千莫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

    再开天眼一看，京城上的气运早已翻腾不止，如同烧开的水蒸气，一会儿幻化出一个龙形，一会儿幻化出一个虎形，一会儿又化出一个鸟形，还有一只玄武形态，彼此争斗不已。

    看着如此乱象，古千莫心中暗叹：“四象争鸣，皇子争位，朝纲混乱……”

    “胡掌柜，京城就在眼前，你看我们是架飞舟直接进去，还是……”

    借飞舟的老仆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古千莫身后，躬身问了一句。

    说话之际京城城门守卫都被惊动起来，一下在城墙上冒出数百人，想是平日来往的修士已经够猖獗，但是如今直接有飞舟过来，这简直太恐怖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的大手笔，这么直逼京城，显然是不给皇家一丝面子。

    “麻烦绕道城南，我们在城外两里降落卸货，这次还要多谢贵家主人！”

    这一路上古千莫也没问这家主人是谁，既然是胡桃的关系，他选择了相信。此时为了避嫌，他选择从南门入城。

    巨大的飞舟盘旋也引动了南城门的城守，纷纷严阵以待，不过左右一想，这可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干脆都放弃抵抗，收拾一下回去睡觉了。

    落在一处空地，等了一个时辰把货卸下，飞舟从哪里来又飞回哪里去，唯有古千莫带着商队趁着血红的月色走向城门。

    见是飞舟上下来的人，城守哪敢阻拦，赶紧开门让其进去，这已不是特例，那些步行来的修士就算再怎么晚，城守也都毕恭毕敬地给开城门。否则生怕惹恼了这些主，整个城楼都要没了。

    进了京城，古千莫向后招了招手，一个圆脸的胖子走上跟前，手里提了一个大大的礼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足足有五层之多。

    “胡掌柜，大小姐吩咐过了，到了京城还请您先拜访赵家，商队的事由敝人处理就好。”

    圆脸胖子把礼盒交到古千莫手上，这是临行前柳玲凤的意思，既然古千莫认得赵守财，正巧聚宝楼又是古千莫回京城的首站，这可是天大让柳家牵上赵家线的机会，只不过古千莫上门只是为柳家开个门路，等打好关系，之后这个圆脸胖子自会亲自上门拜访谈合作的事宜，如此商队也就不用古千莫这个假掌柜的管理，他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好，你们先去忙吧！”

    古千莫提着礼盒也不看，漫步走在空旷的京城南大街上，此时头顶还偶尔飞过一两个修士，真就是肆无忌惮，甚至其中一人飞过时还看了古千莫几眼。

    京城的繁华仿若已经不在，大街上一片凄凉之色，没有巡逻的，就连酒楼青楼都关门了大半，甚至一辆马车都没有，他只得自己慢慢溜达过去。

    聚宝楼，相比其他行业反倒是生意红火许多，毕竟来学院废墟淘金的修士多了，大打出手的机会也多了，所以也就消耗多了。

    当古千莫提着礼盒刚到聚宝楼门口时，只见人来人往的修士络绎不绝，他这一身打扮提着礼盒，反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了。

    就在这时候，从聚宝楼里走出一位掌柜，见到古千莫抱拳笑道：“这位贵客，大掌柜知道您要来，特地让我过来迎接，这边请！”

    跟着掌柜的绕到了聚宝楼后门进去，一路上楼来到楼顶，只见这里乃是一个小亭，竟然可以俯视不小的京城范围，赵守财背对着楼梯口，独自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京城夜景，桌子上起了个小炉灶，里面用炭火烧着一壶茶。

    掌柜的把古千莫带到，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看着如此景色，古千莫略有些发呆，只是想到在外面看聚宝楼并非这个样子，没想到这里竟然用到了阵法掩饰，果然是大手笔。

    古千莫向着赵守财拱拱手，说道：“赵大掌柜，我代表雍州城柳家，带来些礼品不成敬意。”

    “嗯……礼不礼品不重要，放那里吧……柳不柳家也不重要，你看，这黑夜的京城中有多少个柳家……”

    赵守财并没有回过头来，桌上的茶炉刚刚好沸腾，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对于赵家早一步发现他来聚宝楼，古千莫还在预料之中，毕竟堂堂赵家就连京城内的商队动向都不知道，干脆可以不用混了，唯独赵守财没头没脑的话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古千莫看了一圈，这里就这么大个地方，桌上有茶炉没地方放，无奈之下只得把礼品盒放在了桌下。

    刚放下却是又听到赵守财说：“但是那个地方只此一家，你看，你都知道把礼盒放在大树底下好乘凉，那我们这些人呢？”

    古千莫抬起头，正好看到赵守财手指城西，那是一片废墟——是学院的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