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就见乔知恩提着一只甲鱼进了病房。看到莫如玉还没醒，张口便问道：“王姨，莫姐怎么还没醒，这回做的是不是也是无痛手术，是不是手术后也不疼。”

    王家秀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如山和何主任都说手术后还会疼，已经给背上止疼泵了。维持到明天慢慢就会好一些。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不知如玉会不会疼上好几天，唉！反正是受了罪了。”

    乔知恩听了心情也跟着惆怅起来，想问什么又没说，只呆了一会又看着魏家明，一边将手里提的甲鱼递到他手中一边说道：“给，这是你让我托人买给莫姐补身体的活甲鱼，等莫姐醒了好好补一补。”

    王家秀一听甲鱼是魏家明托乔知恩买来的，心头一热忙说道：“小魏，你这孩子心咋这么细，这让我说什么好，你买这个咋不提前给我说一声，也不知如玉能不能吃？”

    魏家明笑道：“王姨，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只要不过量，吃一点对恢复伤口有好处的，咱们可以炖成汤每顿让如玉姐喝上一小碗，这样恢复得也快一些。”

    王家秀满意地看着魏家明说道：“行，只是这甲鱼我也没做过，这东西怎么洗？你会不会？”

    魏家明听了忙说道：“没事，我回去问问我们食堂的大师傅，他退休前是大宾馆的厨师，这个他应该会做。实在不行我提回去让他做好了再提来。”

    乔知恩将东西递给魏家明忙着又和莫如春问了个好，并说道：“小莫姐，你来得倒快，我们昨天还在店里商量着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了你的科研项目，你怎么今天就赶来了。”

    乔知恩刚想说是不是王家秀打电话叫她来的，忽又想起上回郭君宁因在饺子馆季度聚餐时喝了点酒劝了几句王家秀，被王家秀冷脸当时就摞下众人回了家的事情。这事乔知恩记得特别清楚，因此，此时也不好再往下问，脑子里却浮现着那日聚餐时的情形。

    那天聚餐开始也有一会子了，莫如玉看时间到了饭点了，就和张婶、刘小华去给隔壁王姐送了几盘饺子和凉菜。

    店里就王家秀、郭君宁、郭大伟和自己。郭君宁看莫如玉不在场，便趁着酒劲给王家秀端了一杯酒，一边劝王家秀喝一边说道：“王姨，我有个话压在心里好久了，今天我大着胆子说出来，你要觉得我说得对就按我说的做，你要觉得我说得不对，这酒你就别喝。”

    说完郭君宁自己喝了一杯后又说道：“王姨，你还是主动给如春去个电话问问吧！你和她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为一两句话闹掰谁也不理谁。你是当妈的，我觉得你应该大度一点，别寒了如春的心，如春特别敏感，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谁对她怎么样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人心里眼里有你，你就是全世界，要真伤了她的心，怕是皇帝老子来说情也不管用。趁现在还有余温，给她去个电话，就算是不说道歉的话，如春也会放下过去。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日子就得有人吃点亏，这个吃亏的人除了当妈的承担让谁承担都不合适。而且我觉得你对如玉如春和如山如川确实不一样，如春多大的人了她能没感觉吗？”

    当时郭君宁说完将王家秀面前的酒端在手上敬王家秀时，王家秀当时就冷脸说道：“小郭，你说起来也不算外人，但毕竟你姓郭，我们姓莫，如山如川如玉如春都是我生的，怎么对待也是我的事，莫家的事你以后少操心，王姨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这尊卑有别，要来电话也是她莫如春先来问她妈的情况吧！哪有反着来的，这酒我不能喝。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也别生气，王姨今天身体也有点不舒服，我先早点了！”

    说完也不等莫如玉等人，只将郭君宁、乔知恩和郭大伟三人摞下就出了门。

    郭大伟在郭君宁的授意下追了出去，硬是开车将王家秀送回家才回来。从那以后谁也不再当着王家秀的面提说莫如春的话题了，郭君宁自那以后没不久又和郭大伟在一起了，因此也越发很少来饺子馆参加聚会了。

    此时乔知恩看着莫如春，顿时觉得面前这个时髦的女子过得并没有外表光鲜。虽然她有着人人羡慕的高学历和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高科技研发工作，家里地位却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

    乔知恩因长年搞与艺术接触，对古代、近代以及现代女性思想变化在艺术作品中呈现出的变化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许多知名女性其实都有着和莫如春类似的经历，他非常同情她们，也能明白她们在并不民主的封建家庭中遭受的不堪与冷眼对她们的成长和她们的作品都有着深刻的影响。

    因此，在他眼中莫如春就像林徽因、张爱玲、肖红等民国时期知名大才女们一样，在外人眼中她们是最了不起的中国女作家，似乎引领着当时女权风尚，但真正了解她们成长史背后那些不堪的又有多少。

    全国象她们一样的女性有千千万万，如果没有觉醒也许一辈子习惯在别人的安排和压迫中，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只因多读了几本书，明白了生命的高贵、神圣与思想独立的意义，因此容不得别人有半分染指，但身处红尘中灵魂想达到绝对的独立却又是个伪命题，这也是她们痛苦的来源，也是她们觉醒后必须要面对的沉重课题，觉醒后的痛苦更苦也更痛。

    令乔知恩最想不通的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民国那个时代一点不奇怪，因为觉醒者毕竟是少之又少，只有经过真正的文明与文化洗礼过的灵魂才会感觉到压抑和极度的不适，大多数人都还是蒙昧状态，尤其几千年三从四德的教育把女人变成了男权社会的附庸，绝大多数女性受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遭受着不公平的待遇。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大部分女性不但认识不到这一点，反而站在当时社会主流的道德制高点，有些甚至冲在最前端指责这些觉醒了的女性。

    如果这种现象仅仅停留在林徽因、张爱玲、肖红的时代也还罢了，毕竟人人生而平等的概念在当时的中国大地上才刚刚有了萌芽。但时代都到了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在当今社会依然存在民国乃至更早时期的束缚与困扰这让乔知恩实在想不通，他自己就出身的农村，对家中重男轻女的事情看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之前乔知恩因自己是个男人，没有过多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自从甄楠出事后，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常常想当年甄楠从一无所知到走上利用出卖身体挣钱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在这一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在精神上有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引导过她，这可能是大部分女性成长中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

    此时乔知恩看着莫如春，忽然觉得王家秀太可恶了，家里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她不以为荣反而时时批评诋毁，要不是如春性格坚韧，她从小这么个打击法，要换成现在的有些孩子，早自杀不活了。王家秀真是穿着新式衣服却满脑子旧思想的老人家，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就在乔知恩脑子里想这想那为莫如春鸣不平时，王家秀看魏家明提着那条甲鱼没个合适的地方放，便一边让着让乔知恩坐一边对魏家明说道：“家明，你早上是不是骑摩托车来的？”

    魏家明点头道：“是啊！王姨有啥事？”

    王家秀指着他手里的甲鱼说道：“这个得送回去不能放在这儿，要不先冻到冰箱里，等你抽空找你们食堂大师付给做熟了提过来让如玉吃行不行？”

    魏家明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王家秀说道：“行，没问题，但是我宿舍里没冰箱，这会食堂里还没上班，要不我送到饺子馆的冰柜里先冻上吧！”

    王家秀听了点头道：“也行，不管哪里反正不能放在医院里。你快去送去。”

    魏家明提着甲鱼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说着：“好的，王姨，我这就去送。如春，你……”

    魏家明说到这儿不知该对莫如春说你要不要回去还是你陪王姨看着如玉姐，他觉得这两个说法都不好，如果问莫如春要不要回去，好象有帮着王家秀撵莫如春走的意思。如果安顿如春陪着王家秀看着如玉姐，又觉得王家秀会怪自己多事。毕竟王家秀对莫如春的态度他也十分清楚。因此他说到你字时就踌躇起来。

    乔知恩已经听出了魏家明话到这里的难处，忙接了一句：“家明哥，你放心去吧！我和王姨、小莫姐一起等莫姐醒来，我等你回来。”

    魏家明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只要乔知恩在，王家秀和莫如春应该不会再杠起来，至少自己离开这段有乔知恩看着，他多少能放点心。

    魏家明走后，乔知恩好奇地问莫如春道：“如春姐，你们那个科研项目搞得怎么样了，你给我们讲讲，你这个新科技对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有没有啥影响，比如说我能享受到什么科技福利？”

    莫如春看几个病床上大家都还在休息，听乔知恩说话声音有点大，但做了个嘘的手势之后说道：“我们这个项目还在研创阶段，许多信息还不能公开，我也不方便细说。等项目正式投运了我们大家都是受益者。”

    莫如春话音刚落，王家秀不屑地说道：“小乔，你别问了，问那些干什么，一口一个高科技，到跟前又讲不出个道道。谁知道整天忙活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