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春不服气地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要是大夫肯定早知道了。不过姐，你说得确实有点道理，就象那水管子长时间不用阀门生了锈、管子里进去杂物，还有水管子橡胶老化等原因粘在一起就不能通水了，人的肠子和水管子是不是一个道理。”

    莫如玉刚笑了一下，忽觉一股钻心的疼从脚上冲出，便“哎呀”了一声。

    莫如春正说得起劲，一看莫如玉疼得叫唤起来，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问“咋了”一边将被子小心掀开看那条伤腿。

    莫如春看那伤腿处还有血没有干，不禁紧张地说道：姐，这血还没干，该不会还往外流血呢吧！我去找大夫让他来看看。

    莫如玉一直躺着也看不到自己的伤腿，此时听了便对莫如春说道：“如春，先别急着去找大夫，一会找人家一会找人家，谁都会烦。刚才可能是动了动，就疼了那一下，这会疼劲儿已经下去了。你把床头摇起来，我看看伤处。”

    莫如春便俯下身抓起病床尾部那个摇把开始慢慢摇着，一边摇一边紧张地盯着莫如玉。每摇一圈莫如春都要问一句：“姐，行不行？”

    直至摇了有五六圈，莫如春看莫如玉上半身已经形成了三四十度的夹角，便停下道：“看到了吧，你等会，我把被子掀掉，你就能看清楚了。”

    莫如春将盖在伤腿上的被子掀去，放在好腿那边，莫如玉看到自己受了伤的右腿下半截连着右脚上白色的纱布不知包了多少层，像当初拿小被子包莫语和莫冬一样包成个长条状，从内渗出的血没有干透的地方，还发着鲜红的颜色。

    莫如玉从早上进到手术室一直躺着没有动过，此时半坐半卧着好象有点恶心，又有点晕血。便忙对莫如春说道：“如春，快我要吐，你把垃圾桶拿过来。”

    莫如春听了忙低下头去找，垃圾桶被王家秀放到窗子底下，一时不顺手。

    莫如春看莫如玉已经控制不住就要吐出来了，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碗拿塑料袋套着，一看就是自己买成的成套的青花碗中的那个六寸的，也顾不得了，将那个碗连塑料袋拿起就凑到莫如玉嘴边，莫如玉已经来不及让莫如春换垃圾桶了，便呕呕地将几口黄水吐在那碗里了。

    旁边砖头奶奶看到莫如春将吃饭碗当垃圾桶接着莫如春吐出的污秽之物，只惊呼道：“这丫头咋吐到碗里了，这碗以后还怎么用？”

    莫如春看莫如玉吐得难受，又伸手从床头柜上放着的抽纸中连着抽了三张递到莫如玉手中，莫如玉一边擦着嘴一边说道：“这碗快扔了去，妈问起来就说我不小心打了。要不她又该说咱们不会过日子了。”

    砖头奶奶刚才说了那几句，因莫如玉正在吐也没人搭理她，此时听莫如玉说要扔了，便觉得可惜，就说道：“小莫，你们这碗反正也不要了，干脆送给我，我回去喂狗，我家那个狗盆缺了一块，吃得经常被狗弄得倒处都是，干脆我拿回去使吧！”

    莫如春一听便说道：“这吐脏了怎么用，快算了，你要我完了重新送你一个，我家这种碗有好几个呢！”

    说完莫如春就后悔了，这次回来她不可能去亭子街，不回去怎么给这老太太拿碗，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收回。心想：“不行明天出去买个碗送给这老婆子，这个还是扔了吧！”

    心里想着，便往病房外走去。莫如春年初陪莫如玉住过院，她知道每个病房区都单另有卫生间，那里有大垃圾桶，便款款端着那个脏碗丢到卫生间的大垃圾桶，不知垃圾桶里有啥硬东西，莫如春将碗扔下去时就听到“啪啦”一声，应该是碗碎在大垃圾桶里了。莫如春伸着脖子往垃圾桶里看去，见她刚扔下去的碗已经碎成几片了。

    在莫如春的印象中，从小时候起，家里不管谁打碎了碗，王家秀先要说几句“岁岁平安”才看情况收拾那个肇事者。王家秀说打碎碗非常不吉利，不是要和别人吵架就是运气不顺，要想化解，就赶紧说几声岁岁平安。

    莫如春虽然对王家秀颇多不满，但此时还是下意识地站在垃圾桶跟着连着说了三声“岁岁平安”，才去洗了个手回到病房。

    进了病房，莫如春这才想起莫如玉吐了半天也没漱个口，便拿起床头柜上那个粉红色上面有个小猫头像的保温杯，打开看里面有水，就一边将水杯递给莫如玉一边说道：“姐，这杯子你还在用啊！你等会，我给你拿垃圾桶，你漱一下口吧！”

    莫如玉点点头说道：“这杯子还是你上大学第一次过年临走时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质量特别好，保温效果也好，它又没坏，我一直都用着。”

    莫如春将垃圾桶递到莫如玉面前，莫如玉喝了一口先漱了几下吐了，又喝了一口仰面向上使劲又漱了几下吐了后，示意莫如春将垃圾桶仍放回原处。

    莫如玉看莫如春将垃圾桶送回原处，刚想喝几口水，忽想到还没有通气，便将杯子盖上，一边将杯子递给莫如春示意她放回床头柜一边又说道：“你不说我还没细想过。自从你上了大学，每年回家过完年走时都会给我留下个生日礼物，你送的可都是好东西，我一直都用着呢！我现在用的手机、手表，杯子，奶锅还有好几套衣服裙子都是你送的，质量又好又耐用，我可是享了你的福了！”

    莫如春还没说话，砖头奶奶已走到莫如玉床头前看着那个粉色保温杯笑着对莫如玉说道：“小莫，你妹妹是不是大老板，咋这么有钱，啥都给你送。你看她买的这东西多稀罕，我听着你大弟弟还是个外科大夫，哎哟！你妈咋这么好的福气，养了你们这么好的儿女，姊妹三个都这么有出息，这后半辈了闭着眼睛只管享福就是了。”

    莫如玉一听笑道：“阿姨，孩子多压力大，我妈这辈子养活我们几个也不容易，你几个孩子啊？”

    砖头奶奶看他孙子正在床上鼓捣魏家明买给他的零食，便叹口气小声说道：“我生了四个，自己养大了两个，还有两个丫头送人了。我家老大是个丫头，老二就是他老子。”说着砖头奶奶指了指隔壁床上还在专心摆弄那些零食的砖头。

    说完又说道：“老三老四差着一岁，都是丫头，那时候超生罚得太厉害，我家砖头他老子生下就罚了款，后面两个生下来一看是丫头当场就被抱出去都送人了。送到哪里了我也不知道，问谁都不给我说实话，说起来就算是养了两个孽障吧！”

    说完砖头奶奶又换了个口气说道：“你妈在城里能生下三个不容易，越往后越管得紧，只要超生怀上开始就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你们三个还都是你妈养大的没送人可真是万幸啊！”

    莫如玉听了指着莫如春笑道：“听到没有，要不是妈，你和如川可能都送人了，你还生不生气了。”

    莫如春此时听了心里也有所震动，虽然王家秀一向对她不太公平，但至少没把她送人，就冲着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太斤斤计较，心里虽然有所松动了，但嘴上并不饶人，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是沾了莫如川的光，他要也是个女的八成我们两都得被送出去。双胞胎不能分开养，分开养病多的很。所以才留下我的。莫如川是沾了莫如山的光，生下他是为了给莫如山作伴。”

    砖头奶奶听了有点没听明白，便问道：“我听着你们姊妹们都从如字上起得名，一个叫如玉，一个叫如春，这莫如山和莫如川应该也是你们家的吧？”

    莫如玉看着砖头奶奶笑道：“阿姨，我们姊妹四个呢！我是老大，底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们家老三和老四是龙凤双胞胎。说完把着莫如春说道：她是我们家老四。”

    砖头奶奶听了半晌说道：“怪不得你妈啥时候都气昂昂的，确实厉害，生了四个孩子还都在自己身边长大，不容易，确实不容易。那你们家老三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莫如春不屑地说道：“那个白眼狼别提了，今年才留学回国，现在在BJ科研单位，家里的事他从不关心过问，我姐做手术可能他都不知道。”

    莫如玉听了捣了莫如春一下说道：“如春，你又乱说话，也就妈不在，要在她又该说你了。如川的单位有保密性质，当然不能随便打电话了，你就别在这怨天怨地了。各人尽各人的心，别勉强。”

    砖头奶奶一听姐妹两的话，看砖头在自已病床上用一只手把那些零食弄得乱七八遭的，便一边往自家病床边走一边呵斥道：“你个破败性，昨天摆弄到今天了，见天拿出来舞弄一阵子，你看床上都把油糊上了，等会护士进来罚款咋办咧！还不快装到袋子里放回柜子里去，明天我们就出院了，你小心你的手，再有个好歹我可没钱给你治。”

    砖头一听奶奶发着火当着人面说自己，又怕她再说出平日在家时呵斥他的那些更难听的话来，忙收拾起来。

    谁知越急越出事，那些食品袋子不但颜色鲜美，而且滑得很，一时没来得及收拾进大塑料袋，就有装着鱼皮花生的两个袋子往床下滑去，砖头紧着去抓，又用过了劲，一下从床上栽了下来。

    等砖头奶奶反映过来时，砖头已经扯着嗓子抱着他那个做了手术的手半跪在地上哭得快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