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明在鲁晶晶家看到莫如玉追问离婚手续办理的时间，他没有马上回复，也没有把这条短信让鲁晶晶看，他不想把他和莫如玉的事参与成三个人，鲁晶晶知道得已经有点多了，接下来的事他不想让她参与。至于什么时候去办手续，等自己想好了再说吧！

    出了鲁晶晶家的小区，魏家明看着转身离去的鲁晶晶还在频频回头，只得频频摆手让她赶紧回去。

    眼看着鲁晶晶进了小区拐了个弯不见了人影，魏家明这才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往大街上走去。

    魏家明一边走一边想着：想当初从省城把工作调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几天也是住在宾馆，离开时也是住在宾馆，这前后倒是十分呼应。这一进一出还都裹胁在手续里，只不过当年让自己住进这个城市的是入职手续，是要和一群人在一起奋斗未来的。现在离开了要办的是离婚手续，是要和整个城市告别一个人远走他乡。

    鲁晶晶这几年从博物馆普通的工作人员成长为一名小领导，也有着严格的自律意识。

    今晚她以太晚了又喝了酒为由，让了魏家明住在她这里，也只是表明一种态度，并不是真的想让魏家明留宿或与这个已婚男人发生点什么。

    挽留魏家明时鲁晶晶就想好了，万一魏家明答应了留下来，她也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魏家明结婚前她不可能放纵自己，她需要有名有份的生活。当初贾妙妙跟已婚的郭大伟不清不楚她就十分看不惯，轮到自己，不做不明不白的事情当然还是底线。

    离开了鲁晶晶家，魏家明被一阵冷风吹得没了酒意。他看到

    当年自己被捉的那座三层高的商场已经拆了，现在修成了个十几层高的大型综合商业大楼，他知道那个大楼对面是一条步行街，白天晚上都在营业。当年那个卖书的独臂老人已经去世了，现在书摊还在，是他儿子在经营。

    魏家明突发奇想地想去那个书摊看看，当年自己就是被书摊上的四本福尔摩斯留下来的，自己从小追求的自由与情感至上的乌托邦最终还是落了空，是福尔摩斯的错还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出了错。

    莫如玉对提出离婚后一夜未归的魏家明彻底绝望了，虽然她在心里已经说服自己答应和魏家明离婚，但心底深处还是觉得魏家明是在跟她开玩笑，一段本就不容易开始的感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她想通了却又没想通。

    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在魏家明那里一直在情感上占据上风口的莫如玉，此时看着窗外黎明前的微光被彻底扯进了谷底。

    一夜无眠的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那个年少时就对自己情有独钟，年轻时放弃省城工作追到这里，不计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以后也没有生育能力坚定地选择了自己，并死心塌地绝无二心的丈夫魏家明这次不是跟她开玩笑，她被正式宣告成了被抛弃的一方，而且至此还连个被抛弃的正式理由也没有，想到这些莫如玉真是五内俱焚欲哭无泪。

    现在莫如玉开着小夜灯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豪华的大吊灯和床对面那张硕大的结婚照，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象是一种嘲讽。

    自己从一个开小饭馆的生意人变成大公司老板，住在全市最豪华小区里最好的房子里，挣着别人一辈子都不可想象的钱，但生命却并没有给她愿景中的丰美，反而一桩又一桩糟心事围在她身边。

    此刻她看着那张结婚照，仿佛看着两个怪物在对着她发出狰狞的惨笑，那笑声中有鄙视、有不屑、有讥讽、有挖苦，甚至还有诘责与非难的声音。

    她知道这些情绪埋在身体里很久了，也许它们今天只是借机掀开天灵盖跑出来告诉自己：你是个没福气的人，谁挨着谁倒霉，你还不放人家走想干什么，难道非得把命搭上才罢休吗？

    莫如玉又想起当年听到市场里饺子馆隔壁王姐和她丈夫关于她是克父克夫的命，谁跟她亲近谁就会倒霉的话。

    此时的莫如玉好象觉得那话说得有理，而且事实已经再次摆在面前，最近一两年间发生的离奇的事情好像都在验证着那句话。

    先是莫如山入狱、莫如春丢了工作，后来王家秀跟她住了没多久，就意外身亡了，莫如川回家来探了次亲回去后就失踪了，莫如春被马丁陷害现在还在医院里，莫语和莫冬也是受害者，生下来就没爸爸，甚至连爸爸那边的亲戚也没一个。这些人这些事哪个与自己无关？

    也许他们因是自己的亲人沾了自己的晦气所以才一个个死的死、病的病、失踪的失踪，倒霉的倒霉。

    魏家明现在要是不走，也许等着他的也没什么好事，怪不得别人说自己，仔细想想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这些的莫如玉此时心里倒坦然了下来，既然和魏家明的缘分就这么多，那就停下好了，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在不在一起，是不是风雨同舟都不重要，平安活着就好。

    想到这里，莫如玉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么难受了，而且凭心而论，当年和魏家明走到一起，自己完全是被魏家明的真诚所打动。

    要从心底里说一句实话，自己当初并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有多少人有过，反正自己两次婚姻生活都没有过那种体验，自己在感情上始终处于被动的被追求的位置，也没有动心的过程，更不会主动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想到这里的莫如玉调侃着自己，心想：这也许是生命的遗憾，反正这辈子遗憾不少，多这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许从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后，莫如玉就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有好的爱情甚至好的人生。

    柳志高也罢，魏家明也罢，都是当初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也许从放弃上大学开始自己就失去爱的能力了，连自己都爱不了的人哪有能力爱别人。

    当初的柳志高和现在的魏家明一样，他们给予自己的一份踏实感打动了她，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她才将自己完全交给对方，现在看来当初就错了。

    没有投入多少爱情成分的婚姻是自己选择的，现在人家要把热情撤走，这婚姻留着也是摆设，或许还会变成笑话，放手也许是两个人最好的解脱。

    莫如玉想着这么多年来，魏家明几乎没给自己添过什么麻烦，倒是自己一家人给他不停找麻烦。

    只是现在妈也没了，妹妹也病了，自己正是最难的时候，偏偏魏家明也要撤伙了，这大约就是自己的命吧，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无可抗拒的命运。

    翻来覆去思前想后一夜未睡的莫如玉，一大早把莫语和莫冬送出家门后，看着保姆带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出了单元门往小区门口走去，莫如玉开始在心里盘算今天得和郭君宁打电话了，让她早点找个离幼儿园近的房子，再给莫语和莫冬联系一下转学的事情，离开这里已经势在必行了。

    莫如玉正坐一餐桌旁吃早餐，这么多年了她雷打不动的早餐就是一杯牛奶一个馒头，尽管公司里也有早餐供应，但她从不在公司吃早餐。

    牛奶馒头作为早餐还是莫建国活着时候家里难得的奢侈享受，那得是王家秀找个周末约上闺蜜走上几里路到家最近的村子里去买，来回得好几个小时。全家都眼巴巴地等着王家秀这口牛奶，在那样的时代，能喝得起奶粉的人家都很少，更别说喝到新鲜牛奶了。

    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到了现在莫如玉仍觉得牛奶馒头是最好的早餐，有时候顶多再加上一小盘咸菜或一块豆腐乳。

    此时莫如玉两眼出神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杯子里的热牛奶，她正在考虑魏家明提出离婚的事情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郭君宁，如果说了也许就真没退路了，她知道郭君宁的脾气，肯定会打电话把魏家明痛斥一番，然后也会告诉胡海天，紧接着胡海天就会打来电话询问，胡海天那人大嗓门子十里远都能听得到，这消息肯定很快就散出去了，那自己又成名人了。

    一想到这些挠头的事，莫如玉就在心里暗想着离婚的事和郭君宁打电话还是先不提了。

    正要给郭君宁打电话的莫如玉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她昨晚一夜没睡想这想那，却偏偏落下一件事没多想。

    莫如玉知道魏家明向来不是冲动的人，而且在领导岗位上工作这几年越发成熟稳重了，作为公职人员更不可能轻易把离婚这种事挂在嘴上。但这次没头没脑提出离婚，而且一夜未归也表明了决心，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却连个离婚的理由也没有，这不合常理，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此时莫如玉将准备给郭君宁打电话的手机重新又放在桌子上，把这几年和魏家明相处的情形想了个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家里的事明明白白，难道是单位上有事发生了？

    忽然她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年柳志高出事后在医院给自己打过电话，前年和魏家明一起提拔的李子沛。

    现在李子沛接任了柳志高当年的岗位，虽然平时也没多少来往，但莫如玉知道他的手机号。

    当莫如玉从李子沛那里听到魏家明被调往市里的原因以及魏家明提出辞职的申请已经批复后，她全然明白了魏家明提出离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