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啊。”小徒弟站在簌簌落叶中询问道，他看着又是这样孤单的坟墓，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这人死了竟然连在木板上刻下名字的机会都没有，老乞丐也是，他好像也没有名字……

    “不知道。”老人抚摸着白马的头，简而答之。

    “那你为啥要见她，难道师父你不认识她吗？”

    “我只是遵守一个约定罢了，抛开这个约定，我与他们毫无丝毫交情。”老人给马喂了点草。

    “哦”小孩沉默了，他不懂交情是什么意思，但他可以看出，这个人对自己或者对师父来说是陌生人。

    这天地下哪有陌生人给陌生人下葬道理之说呀。

    小孩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精心制作的木板扔下，白做了，孩子无奈来到老人旁边，他回头看着埋在深幽之中，被霜红铺满的坟墓，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万一自己死了，那会不会有人给他下葬，他们会在独属于自己的木板上刻下什么东西。

    小孩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回头看着静静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的师父，他拉着师父的衣角，满脸认真道：“师父，我好像没有名字。”

    师父低头看着自家难得严肃的小孩，脏脸上满是认真，师父笑了笑，他抚摸着孩子的头，随后道：“会有的，会有的。”

    溪水叮咚，在最后的繁华之处，小孩不着片缕在小溪中一边清洗身体，一边在水中嬉戏，有几条徒弟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围绕着小孩，似与其同乐，老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背对着小孩，这是羞涩小孩提出的唯一要求，老人笑呵呵地答应了，殊不知老人不用眼看自有心看，他依旧能看到小孩，看到身后万物。

    落叶簌簌，河水潺潺，天空碧波，小鱼灵巧，在这极其和谐的画面中，处于画面正中央的小孩倒是画龙点睛之笔，老人这样想着，他此刻灵感忽现，于是他不慌不忙从马上包裹中取来一张宣纸和一个笔杆月白的毛笔，毛笔未蘸墨，老人摆手，毛笔脱手而出，直冲水面，重重砸在流动的河水中，溅起不小水花，掀起不大涟漪，笔自动原路回手，老人抚摸着胡须，他开始在纸上作画，笔尖在粗糙纸面划过的痕迹，是那墨黑色的线条，老人手臂上下起伏，他画着树，画着草，画着河，画着作画的自己，画着在河里放纵的小孩。

    小孩从小溪中双手捧起红色的小鱼，在稀碎的水面上，小孩用稚嫩的声音说着天真的话语，“小鱼，你的名字叫什么？”小鱼似能听懂人言，它以自己的扑腾回应。

    “原来你有名字呀，可是我还没有，不过放心我以后会有的。”小孩露出天真的笑容，他回头看着莫名其妙不知干嘛的师父，随后他大喊道：“师父，咱们今天中午吃鱼！”

    师父手一抖，随后他看向画面中央天真无暇小孩与小鱼嬉闹的画面，他陷入了沉思，这样画，会不会不好。

    “师父，我们下午干什么？”饱餐过后，小孩摸着鼓鼓的肚子倚靠着大树，啊，真是舒服，这鱼肉味道真是鲜美。

    小孩闭上眼睛，一片落叶不长眼睛，落在小孩脸上，于是小孩闻到了自然的芬芳。

    “我们去一座山，那是为师以前隐居的地方，是一处美丽偏静之地。”老人看着手中快吃光的鱼，他也觉得好吃。

    “去哪干什么？”

    老人看着小孩，笑道：“该回家了。”

    “嗯，”小孩轻轻回应，小孩将脸上树叶打掉，他突然想睡觉了。

    “好点了没有？”女子温柔小心开口，她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形单影只的女孩。

    “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我的阿娘阿爸呢？”女孩看着她。

    “他们……他们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死？他们都是好人呀。”女孩双手抱头，她又哭泣起来。女子重重叹了口气，她抱住了女孩，慢慢轻轻拍打着后背，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从哭泣变为了哽咽，她开口：“是谁杀了他们。”

    “我不知道，不过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

    “现在的你连人家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女孩不哭了，她要复仇，所以她要变强大。

    “我想变强大。”女孩从女子怀抱中脱出，她通红的双眼之中满是果断与坚定。

    女子看着她，女子重重点头，随后开口：“我叫天尘宗宗主柳如烟，从此便是你的师父了，你，叫什么名字。”

    “乐秀灵。”

    “师父这还有多远呀。”小孩抬头看着上方看不见尽头的石阶，他抱怨道。

    “不远了，就在前方。”小孩每次抱怨，老人都是以这种回答应付。

    “前方，前方，百米之外是前方，千里之外也是前方……”小孩低声说着，他可不敢这样对自家的师父说，好歹师父是自己的师父，总不能这样顶撞。

    老人自然可以听见小孩的喃喃，他哭笑不得拉着小孩继续向上爬着，白马紧随其后。大约是半个时辰过后，这石阶是终于走完了，小孩终于看见了自己以后生活的地方，一个倚靠绝壁的道观。

    “师父，你，你是道士呀。”

    “不是，只是恰逢此地有房子，为师自然不用再另建房屋了。”

    “哦哦。”小孩频频点头，他看向苍老的道观，门前一棵松树挺拔着，上面似乎还有些许松果，小孩看着远方，这里的风光比之在青山顶见到的风光，不知胜了多少，波澜壮阔的山河就在脚下，一切的雄伟，一切的壮阔此刻在小孩眼里都已经变得渺小。

    “师父，这里好美呀。”

    “是啊，好美。”

    夜色迷人，小孩老人坐在松树下，他们抬头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星辰，低头俯察月光笼罩的江河，山风不小，但很清爽。

    “师父，给我讲一个故事呗。”

    “诶，不会讲呀。”

    “师父就讲一个呗。”

    师父实在拗不过自家徒弟，于是他想了想道：“传说有一种鱼，以日月星辰所放出的光为食，虽身居大海，却依然向往天空，传说每到特殊的时间，这些鱼便身化流光，飞上夜光，成为浩瀚繁星中的一员。”

    “这种鱼叫什么名字呀。”

    “它们没有名字，因为世人对它们知之甚少，于是不敢乱起称呼。”

    “好了不早了，回去睡吧，明日为师便正式教你这世界最上乘的功夫。”

    “好耶，可是师父，我的名字是什么？”

    “你有中意的名字没有？”

    “之前没想过，最近想过，不过我是文盲，想不出好名字。”

    “好吧，明日日升之时，为师便给你这名字。”

    “好呀。”

    翌日，鱼肚泛白，朝霞漫天，小徒弟跪在师父面前，师父看着天空，看着山河，看着自家小徒弟，他开口了：“你的名字是……”

    他又沉默了一会，随后想到了那片不长眼的叶子，他想到了自己的画作，他想到了这个世界，最终他拿定主意了，他又缓缓开口。

    “你的名字是……”

    “叶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