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洁都懂医术，但在这时候却都束手无策了，哪怕我们轮番上阵的为他帮忙，也只是将张猛胸腔里的部分淤血给迫了出来，他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甚至连气息都越来越弱了。

    “这样下去不行，他会死的！”徐洁焦灼的说道。

    我咬了咬牙说道：“那我扛他翻过这座山，送医院去抢救！”

    “也不行啊！”徐洁皱眉苦涩道，“现场不能移动，不然到时候出了问题更说不清楚，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你那个警官师姐赶紧过来将现场取证拍照后，再一起把他送出去，但得立刻打电话让救护车过来了！”

    说着，徐洁又用张猛的老年机往中医院打了个电话让医院紧急调一辆救护车和几个资深的医生过来帮忙。

    等打完电话，徐洁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返身回到了车内将我们残留下的那些狼藉的痕迹给清理干净了，然后才红着脸回到我身边一起守着张猛观察情形。

    雨虽然小了，但天却完全黑了下去，我和徐洁的体力消耗过大，只靠着几瓶水的补给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此时此刻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情，只是觉得今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就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又有惊险又有恐惧，有甜蜜也有担忧。

    足足一个多小时后，吴晴晴和赵雅薇以及另外一个我见过的张煜警官一起到了，他们到了现场之后，立刻开始拍照取证，然后在张煜的协助下，我们扛着张猛开始往山外走。

    这次翻山只用了半小时就过了塌方的那一边，当张猛被送上车的那一刻，我和徐洁分别被吴晴晴和张煜问了口供，徐洁的车开始在里面出不来了，而张猛的那把开山刀则被作为证据带到巡捕局去了！

    由于张猛是我开车撞的，所以最终吴晴晴和张煜商量后决定在张猛的伤势判定出来之前先把我带到巡捕局去，以免到时候留下口舌给别人，而徐洁则无比担忧的询问着，我会不会有事？

    吴晴晴沉吟了一会儿，给我们仔细的分析了一番说，事情确认是张猛设计陷害我们，这就说明他有作案的动机，现场的开山刀上只有张猛的指纹，外加两部手机和拦车的钢钉，以及路虎车窗上的劈砍痕迹，足以判定张猛的行凶罪行，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确实可以作出相应的防卫反击，但是具体防卫反击的程度并不是吴晴晴能做主的。

    她让徐洁放心，但徐洁依旧皱着眉头想陪我一起。

    这时候是赵雅微劝说了徐洁几句才带着徐洁走了，而我看着徐洁离开的背影，蓦然有些失落。

    “走吧，闯祸精！”吴晴晴没好气的推了我一把，倒没有给我上手铐。

    上了张煜的巡逻车后，一路我被带回了清塘分局，虽说是暂时的收留，但吴晴晴还是腾出了她的办公室给我暂时居住一宿，晚上她一直询问了很多遍详细的过程，这才离开。

    我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只觉得大脑乱乱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天之内会搞成这样，一时间想起杜婷婷又咬牙切齿的恨，一时间想起张猛终于趴了，快意的中间夹杂着后怕，其实脑海想起更多的，是我和徐洁在车内纠缠的美好画面……

    迷迷糊糊，我睡了过去。

    “嘿，醒醒，醒醒！”

    忽然桌子拍了几下，我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看着吴晴晴穿着一身制服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的看着我叹了口气道：“亏你还睡得着，你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吗？”

    我皱着眉，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张猛，成了植物人！”吴晴晴皱着眉说道。

    我顿时心下咯噔一跳，皱眉盯着吴晴晴问道：“师姐，你们调查清楚了吧，是他想要害我啊，我被逼反抗的，我没有办法啊，如果我不反击的话，他会杀了我的！”

    吴晴晴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沉默着。

    我吓到了，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件事复杂了！”吴晴晴叹了口气道，“早上分局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个案件的过程虽然清楚，但是定性上却有分歧，有人认为张猛只是想教训你一顿，并不会真的杀你，而如果一旦这样去定性的话，那现在张猛反而成了植物人，你属于防卫过当————”

    “如果判定是这样，我会怎么样？”我一脸懵懵的看着吴晴晴问道。

    “根据我国刑法两百三十四条第二款规定，如果反抗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是防卫过当，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二款规定，可以减轻或免除处罚！”吴晴晴一脸严肃的说道。

    “那我……”我苦着脸盯着吴晴晴，希望她给我一个能够免除处罚的宣布。

    吴晴晴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的叹道：“根据你在我们分局有过一次立功的表现，外加你们班主任赵雅薇极力为你求情，以及当事人徐洁的极力申辩，理论上你有免除处罚的可能，但事情很复杂，这个张猛的身后可能是有人在推动，这件事对方咬死不肯松手说你防卫过当，而张猛也并不会杀人，于是……现在事情难办了，在彻底的有结论之前，你得转移到羁押室去！”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我低下头去不想让吴晴晴看到！

    整个世界，这一刻在我眼前都变成灰暗的色彩，我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我的身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张猛想要害我啊？为什么我只是反抗了一下，要坐牢的反而是我？

    “小砚，你先别着急，我还会帮你再想想办法，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可能！”吴晴晴看着我的样子，也有些难过的劝慰道。

    我摇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内心的绝望到了极点，我想起了在山里的爷爷，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不该出山来啊，爷爷占卜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算到我有这一劫吗？

    可是我又想起了唐姨和唐若雪，她们应当对我很失望吧？

    还有徐洁，她是不是也不会再理我了呢？

    我很想表现得坚强，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出来，绝望和难受的心情压抑着我，而我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我他妈才十六岁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悲剧的人生？

    “对了，你现在是十六岁，即便对方咬定不松口，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可能帮你减刑！”吴晴晴突然对我说道。

    “呵呵……”我抬起头，一脸无力的看着吴晴晴苦笑道，“所以呢？最坏的情况下，我最少能判几年呢？”

    “一年半……”吴晴晴张了张嘴叹道。

    我摇了摇头，擦掉了眼泪，咬着牙叹了口道：“算了吧，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我他妈的不是一直这么悲惨吗，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受人欺负嘲讽，爷爷快死了把我送出来……好容易遇到了几个对我好的人，却又碰上了张猛这群人渣！呵呵……难道人生连反抗也不行吗？为什么我一反抗，得到的下场就是坐牢呢？”

    我咬牙自嘲。

    吴晴晴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隔了一会儿，我的心情已经跌入到极其灰暗的深渊，但想起和徐洁有过的旖旎和美好，我不禁昂起头笑了一下叹道：“不过说起来这人生也不算太坏，至少我保护了我姐没受到伤害，这就够了！”

    说完，我向吴晴晴伸出双手叹道：“来吧，带我去羁押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