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大殿，红城的大小姐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微微抬起恐惧脸面具，享受着下午茶时间。

    翅膀扑棱的声音突然从更深一层的通道传来，大小姐示意还在欣赏红城艺术家们“供奉”而来的艺术品的枯瘦光头男子去打开隔膜门，一只玫红色小生物扑腾着翅膀便从一个洞口飞了进来。

    小生物有着一颗像是飞龙一样的头，但脖子之后便只有两个鼓起来有点婴儿肥的大翅膀，没有身子和尾巴。

    “肺肺，怎么今天突然来找姐姐玩了？”

    名叫肺肺的小生物“嘶嘶”发声，表达了自己很无聊的意思。

    大小姐笑着，轻轻捏了捏它的肉翅膀：“那小肺是想让姐姐带着去看看红城吗？还是只想在腹殿呆着？”

    “嘶嘶！”

    “饿了？胸室里那群家伙不给小可爱吃东西吗？”它摇了摇头，吐着舌头继续嘶嘶两声，“哦，只是想吃点新鲜的？那姐姐这里可有好多哦。”

    大小姐刚起身寻找放在柜子里的甜食，还在思索要不要出去找个厨师给开个小灶，一个意料之外的命令便从脚下的地板传到了她的脑子里面——小小姐疑似反叛，需进一步确认。

    大小姐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但脑域传来的命令从来只有正确与执行两种，疑似的话要么就是真发生了，要么也是做出了与之无异的事。

    原本眨着大眼睛，发出咻咻声音十分乖巧地跟在大小姐后面的肺肺张开大口，露出来上颚一排锯齿一样的尖牙，还发出满是威胁的声音：“咔嘶嘶，呲呲”

    腹殿所有生物的目光都聚集在大小姐身上，无论是有智力的干部还是无智力的奴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威胁与凶恶，将身体调整到能立刻出手攻击的状态，仿佛共同在质问她是否同小小姐一起叛变了。

    大小姐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说：“肺肺，慎大哥还有小宜，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我会去脑域和乂使谈谈的。”

    其他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被一群人同时用战斗状态对着，总不是那么好受。大小姐手里拿着的两颗原本用来投喂给肺肺的彩色硬糖，这时已经被捏得粉碎，她拍了拍手，扶正面具。

    “小小姐和我共同属于红城对外事宜处理单位，所以慎大哥还有小宜这件事不归你们管。”

    枯瘦男子目光暗淡了一下，但手里依然死死攥着一把匕首，穿着白纱的少女又站回了自己的展示台，微眯着双眼，像是一尊雕像一样，和其他艺术品陈列在一起。

    小飞龙这时气鼓鼓的，没有管其他人已经逐渐放下戒备，在半空嚎叫，胸室方向也传来沉闷的呼吸声。

    “肺龙，这对外事宜并不包含你，尊上没有赋予你干涉我们二人的权利，你先做好自己更重要的本职工作再来。”

    “吼——”

    肺肺回应她的是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仿佛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都在颤抖，但来到这里的只是它本体的一小部分，它的本体已经生气了。但这股气很快便平息下去，大小姐已经将这一小部分撕碎了。

    两个充了气的翅膀像是破塑料袋一样掉在地上，大小姐一只手里掐着小肺龙正滴着粘稠血液的脖子，另一只拿着刚从它嘴里扯下的细长的舌头。

    大小姐扭头对着胸室的方向，愤怒宛如烈火点燃棉絮一样，死死握着拳，将那缺了舌头的龙头捏成烂泥，白红脓液从指缝里滴落又被地面吸收。

    她用尖利的嗓音怒骂：“肺龙！我郑重地在这里告诉你，有个天杀的混蛋在用些捕风捉影得来的伪证污蔑我的妹妹！你要是在这要命的关头不识时务，和我抢什么执法权，我之后一定会单独去胸室拜访你，我一定会用手伸进你的喉咙把那些秽物塞进你的脖子涂满内壁再一枪崩掉你半个身子！甘爷都救不了你，我tm发誓！”

    大小姐看起来有些失控，狂怒不光点燃了她自己，还殃及到一些腹殿内的物件，而不得发泄的怒火似乎要落到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上面。

    微眯着眼的小宜闭上眼睛，周身飞舞着白色碎屑，召唤来许多防卫职责的虫子一样的生物，语气充满威胁：“大小姐！也许这时你该尽早赶往脑域去向乂使解释些什么，然后再在他口中的叛变还未成真之前把它解决掉，而不是在这里发泄你的无名之火。难道你想让各位尊上看一场由你主演的闹剧？伟大的主会对你失望的，也许你的位置该交出来了，不忠之人。”

    堵不如疏，但堵还是最简单最迅速的方法，轻柔冷冽的声音完全压制了大小姐燃起的怒火，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

    隔着面具也能听到大小姐嘴里科科响着的牙关，刚才迸发出的暴怒已经被压了下去：“闭嘴！我的忠心日月可鉴星夜可明，岂是尔等可以妄言？”嘴上说着大话，但身子还是听话地融入地面，用她最快的速度赶往脑域。

    原本沉默的腹殿又活跃起来，检查并维修受损的物件、整理此次事件的记录并上报、分配好各自负责防卫的地方，每个人没有愤怒和仇恨，眼里只有漠然还有隐藏于其中的狂热，在尽力做好应对大小姐与小小姐同时叛变的准备。

    红城最底层——脑域

    流水冲刷着一团粉红色的像是揉成团的纸张的物体，粉色的纸团周围无数粗壮的管子连接在它上面，微微颤动。一个顶着十四面体的头颅的身影在其间来回穿梭，记录着什么。

    带着红色恐惧脸面具的大小姐从最巨大的管子旁边挤到了这个房间，与小小姐同款的裙子已经挤得没有了原来的形状。她提着裙子，但即将接近那粉红色的纸团时还是停下了脚步，并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之下是忧郁且带有愁绪的双眼很难想象这双眼睛的主人在之前居然能愤怒到那种地步。

    “乂使，我有件事要问你。”

    十四面体脑袋的身影只是略微停顿，便继续自己的工作，脖颈处的断口传来他的声音：“如果是有关小小姐的，我的答复只有一个，她的忠诚度产生了问题。”

    大小姐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与声音才不至于在尊上的话筒面前失控：“不可能，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对尊上的忠诚可是经过时间验证！”

    “去美食街，自己去亲眼看看你的好妹妹，她歪曲了尊上的神谕，愚笨者和背叛者所做的事情并无差别。”

    乂使相当于红城的中枢，尊上最信任的部下，大小姐深知红城的一切动静都瞒不过被赐予全知之眼的他，但她还是想尝试辩解什么。

    “可...”

    乂使打断了她，已经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她不在腹殿，她违抗了你让她禁足的命令，一而再，再而三。她带着一个噬与一个卫去了城内，一个罪人带着已经被弄丢过一个的宝物在外人面前搔首弄姿。”

    大小姐嘴里发出磨牙的吱吱声：“但如果是尊上的旨意，妹妹她一定会用生命去遵守！”

    乂使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眼睛却让大小姐感觉到了被捕食者盯上一样的畏惧感：“呵，她配？还是说你们已经无能到去祈求尊上的慈悲与怜悯？连最低下的小事都做不好，居然还想麻烦至高的尊上亲自为你们的愚蠢而下命令。如果我是这样的，那我就会选择自我了断。看来，这次清理的人选确实不该选你。”乂使十四面体的脑袋旋转，似乎在评判大小姐此时的态度。

    “我去，我会去把小小姐带回来的。”长叹一声，大小姐仿佛被抽掉了力气，身子也有些颤抖。

    “如果她有异心？”乂使能猜到她之后的答复，但依然循循诱导，掌控着全局。

    “那我也要亲自宰了她，亲自带着她的尸体向尊上请罪！我要撕开她的喉咙问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废物，那个废物，尊上的慈悲都被她玷污了！”大小姐低吼着，像是一头出笼的猛兽，急切着想要撕碎什么。她早就快要忍不住了，自己的妹妹从给自己丢脸，到让红城蒙羞，在到现在，她不光牵扯了自己还竟敢将她的愚蠢扭向尊上！？但这也怪自己，自己还是太傲慢了，早点扭断小小姐的腿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扭过头，胸口剧烈起伏，恐惧脸的面具在下巴凹槽处的液体已经蓄满，悄悄舔舐掉那些略带咸味的泪水，期盼着乂使没有发现自己失态的举动。她对妹妹的不懂事与她对尊上不够谦卑的态度感到极其愤怒，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的悲伤，如果乂使猜测属实，她即将亲手抹去小小姐在血肉之城的存在权。

    “去吧，那边还有一些客人，好好对待，尤其是那个紫发的龙族，尊上注视着我们...还有，我们每个人的审判都由尊上裁定，不要现在动手杀了她，除非已经确认她的背叛。”

    “是。”

    大小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又过度了，扭过头对着乂使微微颔首示意，表达感谢，然后便出发惩治自己的妹妹。她那时一定要按着小小姐的脑袋在地上砸到额骨粉碎，祈求尊上能赐予慈悲，留自己妹妹一条性命以继续为尊上献出自己的一切。

    “你要记住，我们的一切都归于尊上。”乂使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又回归了之前的漠然，还在其中夹杂了一些狂热。

    “嗯。”她说这个字的时候，像是那些在婚礼现场回答“你愿意嫁给我吗”的小姑娘一样，语气虔诚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