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注意到江之彩眉头微皱。

    “他？这倒并不奇怪了。”

    “七大帮派的嫡系大都乖戾孤僻，虽然我早已退圈，但仍听过他的伪善，与纯粹的恶相比，我对这种做作的善更为恶心。”

    “那你呢？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封杀令并不在乎。”

    江之彩并未直接回答，她先是到旁边的桌上抓了两瓶水，顺势给程明扔了一瓶。

    她拧开自己的水，看着图书馆大厅里不断痛苦呻吟着的市民，往嘴里灌了一口，些许水珠溅到她的脸上，留下了如泪痕一般的水渍。

    “西野亮三最擅长在真话里留陷阱框人，所以你应该在他口中了解到了七大帮派的一些传承隐秘。”

    “比如说我们戏博家由‘学礼明法’到后来‘无法无天’的转变。”

    “但你应该并不清楚，当时我们家族祖先学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礼与法，这其实是拿来框外人的。”

    说到这里，江之彩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语调中暗含了一抹难言的讽刺。

    “而我们真正从大唐学来的，其实是赌博。”

    程明也将手里的水打开，不过只是稍微抿了一小口。

    “我记得在古时，赌博的的别称即是博戏，而它倒过来则正好是你们的家族的名称——戏博。”

    江之彩没有反驳，默认了程明的说法。

    “在当时去往大唐学习的留学生里，有七人乃是同乡，他们便抱团行事，但在将到长安时，却与另一伙留学生发生了摩擦而被坑害，几乎丢失了全部钱财，甚至名声也被搞臭，导致他们无法向唐政府寻求帮助。”

    “在他们七人几乎要饿死异国的时候，我的祖先站了出来，他选择去了那里的赌场去赌，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来钱最快的方式。”

    “但好巧不巧的是，我的祖先虽在学业上不如他人，却在赌博上意外地天赋异禀。”

    “他从几文钱开始，一路赢到了足以负担他们七人全都可以完成学业并衣锦还乡的程度，此后他一发不可收拾，在当时的长安城都有了名气。”

    “至于所谓的明礼识法，呵，那就更可笑了。”

    “明礼是为了迎合当时长安的上流社会圈，所以才要研究精通各种礼仪，以致不会被嫌弃。”

    “而识法则是为了防止触犯当时的长安法令，以防再次落入他人下的套子。”

    “到后来的无法无天更好理解，在宗主国那里不敢造次，回到这个小小的岛国后可不就不用装了吗？”

    “一个痴迷赌博的赌徒教出来的必然也是赌徒，而赌徒又怎会循规蹈矩，无法无天是必然，对于一切规则的叛逆因子自他而始，潜藏在我们整个家族的血脉里。”

    “只不过，有人选择叛逆父母，有人选择叛逆上司，有人选择叛逆合作伙伴。”

    说到这里，江之彩最后又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将手里的瓶子往远处扔去，留下一句迅速被风吹散的话语。

    “而我选择叛逆的，是整个家族。”

    江之彩靠住一旁的墙壁，凝目看向程明的眼睛。

    “怎么样，满意我的回答吗？”

    程明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很满意，江之彩小姐，但，你似乎在有意取信于我？”

    江之彩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她伸手接过程明手里几乎未动的矿泉水，直接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喝掉一半。

    而后她倾斜瓶身，将瓶口转向程明。

    江之彩对着程明眉头一挑：“因为，你并不信任我。”

    “你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我不信’这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之前西野亮三的行事风格，让你对我也有了连带的仇视。”

    “放在之前我或许不会在乎，但现在不同，因为我有求于你，所以我需要竭尽所能得到你的认可，哪怕，只有一点。”

    原本无动于衷的程明看着江之彩的双眼，突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一边笑着一手接过江之彩递过来的瓶子，对着瓶口将剩下的水全部喝下。

    “呼！”

    程明吐出一口气，抬手也将瓶子高高抛出。

    重新看向江之彩的双眼，程明身体向她逼近，低头俯视着，毫不遮掩施压的意图：

    “我可以给出信任与一定程度的协助，那么，你又能回馈多少？”

    江之彩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她嗓音沙哑，却仍透着让人上头的韵味。

    “我可以让你下的注，翻十番。”

    程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拭目以待。”

    …………

    短暂商议后，二人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由程明出药给江之彩的队伍以作治疗，并在必要时提供一定的庇护。

    相应的，江之彩出人，处理掉程明领地前的僵尸尸体，并提供专业性的防御工事构建指导，且未来在程明需要时，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对于防御工事，程明不求搭建地多牢靠，只希望在这最后两天能够通过额外的架构，在最外面的防线上容纳更多的豌豆射手。

    之后，程明也见到了昨晚引发暴动的逐浪小队队长——立花真依。

    看着立花真依伤口处血迹的颜色变化，程明对一旁攥着她仅剩左手的江之彩提醒道：

    “以暂时性盟友的身份，我需要提醒你她有着尸变的风险。”

    “程先生放心便是，我虽是赌徒，但也是按照最基本的逻辑发展去下注的。”

    “根据今早那位［联合播报员］发出的实验报告，被僵尸直接伤害后，相应的病毒会对人体的免疫系统进行攻占，撑不住的人会在一小时内迅速变异为咬伤他的僵尸品种。”

    “而现在，真依她在被咬后已经过了约十个小时，根据实验数据，真依她会有10％的几率实现免疫系统的反攻，并因此获得与二爷等同的身体素质。”

    说到这，江之彩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至于剩下的90％的可能，是会在24小时内生命迅速消散。”

    “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会为此负责，程先生不必过多担忧。”

    程明最近正好因事没有关注交流频道，倒是没想到在临近第一次尸潮的如今，那个长久未发言的“末日时代联合国传声筒”还会给出这么一个实验报告。

    程明打开末日游戏界面，果然看到了被疯传的《论生化病毒与僵尸病毒在虚拟游戏表现与现实感染能力差异的研究结果展示》，里面详实的数据与进行过差异化对比的大量样本让程明不由惊起。

    “看来那些官方还是为即将到来的末日游戏版本更新进行了不少准备的，至于这些实验数据的来源嘛，”

    程明手指划向【相亲相爱一家人】里的几条发言：

    ［试试就试试］（独狼）：惊！我家附近不是有个重刑犯监狱嘛，末日刚来的时候那里枪声阵阵，好像是发生了暴乱冲突之类的，好像有裹着那种制服的尸体被抛出。

    ［试试就试试］（独狼）：当时我势单力薄，有点害怕就赶紧找机会溜了，今天才想着既然发育了一段时间，就准备拿着喷子回家好好到底是什么情况。

    ［试试就试试］（独狼）：我拿着喷子回来后，发现周围的行尸数量明显少了很多，我就好奇嘛，找了个隐秘往那监狱的方向一瞅，你们猜，我看见了啥！

    ［急急国王］（领主）：快说重点呐，魂淡！急急急急急急

    ［试试就试试］（独狼）：我就看见那地方被一大圈的坦克战车之类的东西围着，外面甚至还架起了少说五米高的围墙！

    ［试试就试试］（独狼）：还有更劲爆的，你们是没看见，那里还摞了一大座京观！少说也得有一千多个人头！

    ［试试就试试］（独狼）：而且那些人头有的还是那种被感染后的腐烂状态，我还拍了照片的，有图为证！

    ［试试就试试］（独狼）：图片.JPG

    程明点了进去，果然和他所说的分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啧啧啧，你还意外发现，怕不是官方拿来震慑的托。”

    程明细细放大看着照片，显然拍摄者技术优良，独特的构图角度将那座人头京观显得愈发恐怖森然异常。

    “那些人，这是终于要下场了吗？”